几步跨到她面前,男人贴在她的耳边,坏笑私语:“这么久都没人陪,肯定很寂寞吧?” 这人言语粗鄙,举止轻浮,季陈辞有心阻止,便不动声色地站到中间,将二人隔开。 将领这才注意到他,看了眼君夫人,又看了眼这小孩,他逼问道:“你孩子才这么点?” 避开他猜疑的眼神,君夫人将季陈辞护在身后:“正是。” 男人大手一挥,将季陈辞拎了出来,扔在一个少年面前,粗糙的手掌掰起他的脸:“你来说,这人是谁?” 青衣少年打着冷颤,牙齿磕在舌头上:“这…这位是…府里小少爷……” 男人还是不信,又把他丢到一个妇人面前:“这是他儿子?” 突然被叫到,妇人吓得直往后退,不敢说话,只能拼命点头。 “告诉我他是谁,赏黄金百两!”将领拎着他,在众人面前饶了一圈。 大伙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但依旧没人出声。 季陈辞被这样他摔来摔去,身上擦破了好几处,忆及男人的手段,他冷汗直冒,担心自己身份败露,也会落得那那般下场。 躲在屋里的时聆也忍不住悬起心来,这位将领杀人不眨眼,季陈辞落在他手上,怕是凶多吉少。 肯定会有办法的,时聆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她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死去。 “他是谁!”男人拔高了音调。 君夫人想去救他,又怕男人一怒之下把他弄死,只能站在一边,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道很轻的声音:“他就是小少爷啊……” 听他们都这么说,男人不再深究,转手将季陈辞扔在君夫人腿边,她赶紧将人护到身后。 几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男人顺势靠了过去,用黝黑的大掌轻蹭她的指尖。 只是碰到的瞬间,冰凉的体温让他惊了一下,眼珠滴溜溜乱转,他奸笑道:“夫人手好凉啊,等我给你暖暖。” 君夫人隐忍不发,只是默默收回手。 “上官将军。”不远处走来位年轻小将,穿着银白铠甲,清秀的脸上沾着斑驳血迹,“弟兄们都等着呢。” 上官明哈哈大笑,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吧刘文,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上官明站在高处,张开手对着下面的士兵大喊:“动手吧兄弟们!” 什么动手? 众人眼里皆露出惊恐的神色,只见士兵们集体欢呼,随后有人冲进房屋搜刮财宝,有人扑向被褥里的年轻女子。 尖叫声此起彼伏,女孩身上的布料被撕扯碎,呜咽声被话语淹没。 长廊尽头的妇人身怀六甲,蜷在角落里尽量将自己藏起来,却还是被士兵发现了,他们指着她的方向,然后大步走来。 他们将妇人紧紧围住,盯着她隆起的腹部露出邪恶的笑容。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犹如利刃划破苍穹,凄厉又悲惨。 剩下的男人被长枪挑起脑袋,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院中的土壤都被血水浸透,呈现出诡异的颜色。 “啪嚓——” 屋内传来器具摔碎的声音,他们搜刮着每一间房间,不放过任何角落。 几个士兵掀起床边的帘幔,不断敲击着床板,试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他们只好作罢。 藏在里面的时聆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这微弱的呼吸也会被他们听见。 幸好她前些日子将这些床板都改了一下,要不然都找不到地方躲。 她凿的狗洞并不在这个屋里,方才她还没来得及赶去,这群人就已经冲了进来,她只能先找别的地方躲着。 …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时聆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将床板打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看去。 房内安静无声,院中欢声笑语不断,是士兵们在庆贺今日的收获。 时聆仔细斟酌,她所在这间厢房后面有个小门,可以直接过到后院,往西走几步便可到她的屋子。 趁着屋里无人,时聆蹑手蹑脚从床板子钻了出来,还要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防止有人进来。 她踮着脚尖,朝小门走去,脚边全是茶具碎片,桌椅也被掀翻在地,时聆一点点绕开,没发出半点声音。 天色已晚,后院的尸体堆积如山,也不知他们杀了多少人,时聆忍不住反胃,她捂住口鼻,艰难地往西边走。 细瘦的胳膊垂下,时聆觉得有些眼熟,不由驻足凝视,洗到褪色的衣裳,紧凑的针线,怀里还藏着一块被压得稀碎的米糕。 喉咙上出现一个血窟窿,像是被长□□穿了脖子。 明明昨天还在廊下喝粥,今天就丢了性命,像秽物一样被人随意丢掉。 而她毫无办法。 沉闷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聆心跳骤停,眼前发黑,她强撑起力气,佝着要躲在树后,内心乞求不要被人看见。 那人每靠近一分,时聆的心跳就快一拍,忽然声音停在半尺之外,没过多久,脚步声慢慢远离。 时聆瘫坐在树下,转头看见那人离去的背影,依稀能够从他的铠甲辨别出,是那个叫刘文的年轻小将。 布衣磨得她背有些痒,但她没时间去挠,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屋子赶。 她的屋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被顺走了,时聆钻到床下,从狗洞中溜了出去。 外面是片树林,时聆拨开下面的花草,有一刹那的恍惚。 反正她已经跑出来了,这个洞就算被人发现也没关系,时聆按照先前探好的路走。 如果没记错,往前一直走就是长街,但是她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君风和叙儿还在暗室里没有出来,季陈辞也不知所踪。 她捂紧身上的布衣,茫然地缩在树下。 屋檐上响起轻微的动静,时聆以为是士兵追来,拔腿就跑,起身太急,她的草鞋掉在地上,也没空再去穿。 “是我。” 气急败坏的声音落在她耳里,时聆顿时松了口气,她折身返回捡起掉落的鞋,抬头望向屋檐上的人:“快下来,快下来。” 季陈辞扒着檐边轻轻跳了下来,将身体掩在草丛里:“等了一天都没见你出来,我差点要去翻尸体了。” 时聆“嘘”了一声,不停地环视四周,虽说四周无人,总归不是个安宁的地方,说不准就会有人路过。 君府的金银够让他们搜刮许久,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 “不如先找个破屋躲躲。”时聆提议道,“然后再找机会去找君风和叙儿。” 季陈辞点点头:“可以。” “我来接他们。” 君夫人轻飘飘落在他们身后,素白衣裙上的血渍已然干透。 时聆登时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去了?” “不是我的血。”她淡定道,“这里危险,跟我来。” 接着君夫人带着他们七拐八绕,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尸体,几乎没有立脚的地方,干涸的血迹曼延了一路。 “吁——” 有骑兵驾马飞驰而过,尸体被马蹄踏烂,身体也被踩成诡异的姿势。 来到一间破败的小屋,屋顶上还有个大洞,里面陈设简陋,仅有一个木板作为床榻,其余地方堆置着废弃的陶瓷和朽木。 “这里原先住着位拾荒人。”君夫人绕开脚边腐木,“风烛之年又身无分文,对那群人来说毫无用处,就削了他的脑袋,扔在地上踢着玩。”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猜他上一轮怎么死的?” 无人回应,君夫人眼底浮现出悲哀:“他们将他绑在树上,用羽箭慢慢射他,射了三十九箭才咽气。”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时聆艰难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所以,结局永远不会变是吗。” 沉默许久,君夫人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公子和叙儿还活着。”季陈辞蓦然出声,“还有钟家那个孩子,说不定他们能活下来。” 君夫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时聆不敢坐在木板上,怕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把人吸引过来,只能勉强站在木堆里:“得找个机会把他们接出来,再过几日就要开始纵火了。” 君夫人凝神沉思道:“一起走的话太显眼了,你们两人先出城,然后等他们会合。” “可是……”时聆犹豫道,“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君夫人安慰她:“无妨,我熟悉这里,能把他们带出来,到时候一路往北跑,那里有个清河镇,可以先躲一阵子。” “那我们在城外的驿站等着。”时聆妥协道。 外头传来剧烈的声响,君夫人从飘在窗上看了眼,街上走来巡视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抓出几个躲藏的百姓就地处死,一时间血雾飞溅,腥臭味愈发浓重。 君夫人赶紧将他们从后门推了出去,后面是块望不到边际的田野,时聆脚踩下去立刻溅了一腿泥,所过之处留下满地脚印。 听到里头的动静,士兵们追了过来,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时聆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啊!!!鬼啊——”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时聆瞬间反应过来,是君夫人在帮他们吸引视线。 但还是有眼尖的小士兵瞥见两个飞奔的背影,当即大喊起来:“他们在那里!” 脚下的土壤有些潮湿,时聆滑了一下,季陈辞赶紧扶住她:“小心!” 长时间的奔跑,两人的气息都不太稳,身后还有士兵紧紧跟着:“站住——” 刘文骑在马上,透过小门看见两个身影在田间穿梭,神情冷淡:“小王,别追了。” 听他这么说,士兵当即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漠然收回视线,他驭马掉头,带着士兵去搜下一家。 远处时聆和季陈辞坐在泥里,不停地喘着粗气,腿脚发酸,喉咙里涌上淡淡的血腥味。 看着士兵们撤离,时聆忍不住嘀咕:“这小将军,人还挺好的……” 季陈辞努力平复着呼吸:“可能不想赶尽杀绝吧。” 战场上刀剑无眼,士兵们都是拼了性命才活下来,为了鼓舞士气,他们会对城中的百姓进行屠杀,争夺钱财、杀人泄欲。 再杀几个人,多抢些金银,家里的父母妻儿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于是他们彻底丧失良心,将所有的压抑和痛苦,都发泄在无辜的百姓身上。 直到城里再没有活人,屋宅内翻不出一个铜币,他们就会燃起一场大火,在火光中肆意欢呼。 或许那位小将军心中还留存着一丝善念,只是这善意在数万条人命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能做的也只有对他们视而不见,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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