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相安无事了几十年,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时聆笑道。 “道长说的是,在下这就去将所有书都收起来!”城主弯腰行了一礼,“之后的事情就有劳两位道长了,府中已备好厢房,还请道长们安心住下。” “那便多谢城主了。”季陈辞回礼道,“我们先出去转转,看还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找了个借口先离开府邸,季陈辞低声道:“我对这里的事不熟,他说的那些,可都属实?” “半真半假。”时聆道。 “山鬼一族在山中住了几千年,传闻却只传了几十年,你可知为何?”时聆自问自答,“因为在魍离山,害过人的山鬼只有两种下场。要么被我弄死,要么被那些道士弄死。” “至于这几十年的传闻……”时聆汗颜,“是有几个顽劣的小鬼,平时喜欢吓人玩,但也都是点到即止,不会太过分。” 那两个小鬼只会嗑瓜子看戏,半点用都没有。季陈辞也想到这点,也相信不是他们所为。 毕竟小鬼没脑子,想不出这种害人的方法。 他迟疑道:“那山鬼庙又是什么,山顶上不是你的昭阳殿么?” 闻言时聆神色一滞,而后又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昭阳殿覆了法术的,普通人看不见,估计是小鬼来捣乱,被他们无意瞧见了。” 季陈辞又道:“那城主所说的那两个人,又该如何解释?” 时聆沉默了。 魍离山是她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城主说的那两个人,她压根就没见过,也没听谁提起过。 “两种可能。”时聆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几下,“第一种,有个法力远在我之上的家伙,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做了这些事,连我都没感觉到。” 季陈辞想了一下,比她还厉害,那也太恐怖了,于是他问:“那第二种呢?” 时聆冷声道:“第二种就是,他在撒谎。” 这两种可能听上去都很荒谬,季陈辞有些头疼:“他的反应不像是在撒谎,非要选的话,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毕竟山上那些尸体和佛像,都是凭空出现的。” 其实时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惹事,还悄无声息无人察觉,这让她很不爽。 时聆:“要弄清那些尸体中有没有这两个人,只有一个办法。” “你的意思是?” “百骨岭。” … 百骨岭又称鬼岭。 这里遍地尸骨,说难听点就是死人堆。没钱买棺材的、家中无人收尸的,全都拉过来随便一扔了事。 甚至还有没死透就被拉过来的,往里面一丢,边上的是尸体,身下也是尸体,周围全是尸体。也会恐惧、害怕,但那又能怎样呢,只能吊着一口气,慢慢等死罢了。 空气中到处是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饶是时聆也接受不了,她忍无可忍,摘下玉佩封闭了嗅觉。 季陈辞黑着脸一步都不想往前,他死死捏住鼻子,气都不肯喘。 时聆变出个小药丸,塞进他嘴里。下一秒,季陈辞猛咳起来,恶臭味消失,他艰难道:“多谢……” 限制解除,时聆飞过尸群脚不沾地,而季陈辞身受重伤法力全无,只能跟在后面走。 “咔嗒”一声,季陈辞低头一看,是只断了的手臂,而他刚好才在人家手指上。 季陈辞深吸一口洗,默念数十遍:“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时聆飘在空中,手中托着一团鬼火,她伸手摸了摸鬼火,轻声道:“周衡和宇文贺,记住了吗?去找吧。” 鬼火蹭了蹭她的手,然后一下变成几百个,四散而开,在尸堆中不停穿梭,还有几团朝着魍离山方向飞去。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鬼火们聚在一块儿回到时聆手上,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召唤出长剑,将它镇在百骨岭正上方,双手结印布出一个法阵,那法阵一点一点散开,逐渐盖过百骨岭,向城中散去。 招魂阵! 季陈辞心下一惊,她想将阵布满整个晋安城! 若要此阵万无一失,需有两件法宝助阵,一件杀意重,一件阳气重,这样才能镇住这些亡魂。 而眼下只有一把剑,还要一件阳气重的法宝才行。季陈辞掏出乾坤袋,在里面翻了又翻,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一个狗牙。 “接着!” 季陈辞把狗牙空中一抛,时聆接过来一看,嘴角抽了抽,这小玩意能有用吗? 季陈辞指着腰间喊道:“玉佩——玉佩也行!” 他是道士,听他的。 时聆把玉佩和狗牙一左一右放在剑边上,霎时间灵光乍现,招魂阵成。 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亡魂们纷纷探出头来,一时间哀嚎声遍地,夹杂着愤怒和悲切,阴气森森,让人背后发凉。 亡魂们身上泛着幽幽的绿光,如同行尸走肉,顺着阵而来。 季陈辞没有法力,打不过这群亡魂,只能拿张符贴在自己脑门上,默念咒语,以求自保。 “再探!”时聆一挥手,又将鬼火放了出去。 招魂阵铺满整个晋安城,无数亡魂聚集于此,冲天的怨气将夜晚覆盖,像是恶鬼的狂欢。 鬼火在法阵中迅速探了起来,被探过的亡魂,身上的绿光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光圈。 “嚓”地一声,狗牙突然裂开一条缝,招魂阵略微松动,时聆迅速甩袖想要包住它,但没来得及,狗牙已经裂开。 阵法暴露出一个缺口,万鬼乱动,时聆直接用法力顶上,向季陈辞道:“快找东西!” “我在找!” 季陈辞左翻右翻,又找到一个貔貅,赶忙扔上去。时聆接过貔貅放在狗牙的位置,阵法重回稳定,亡魂们又安静下来。 待到绿光全部消失,时聆猛地将剑一拔,招魂阵破,亡魂们骂骂咧咧地走开,过了许久,夜晚才恢复平静。 “如何?”季陈辞焦急道。 时聆摇摇头飞了下来,表情严肃:“一个都没找到。尸体没扔在这儿,也不在魍离山上,就算将法阵布满整个晋安城,也找不到他们的尸体。” 季陈辞沉默了。 他们都非常清楚,如果找不到尸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城主在撒谎。 作者有话说: 美艳御姐和她无用的小娇夫(摆手)
第6章 破烂 ◎“不问自拿即是盗!”◎ 找不到尸体,甚至连亡魂都没有,这两个人毫无存在过的痕迹,就像是编出来的一样。百姓们又闭门不出,想找人打听都找不到。 “可是他没有撒谎的理由。”季陈辞还是想不明白,“晋安城变成这个样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尸体,这是事实。”时聆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听闻有种法器,能辨真伪断是非。想办法搞个过来,一试便知。” 季陈辞叹了口气:“说得轻巧,又不是拔萝卜,哪有这种容易?” 时聆蓦然抬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像是在憋着什么坏心思,季陈辞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时聆在他身边饶了两圈,上下打量道:“你这小道士也有点本事,哪个门派的啊?” 这语气实在是不怀好意,季陈辞默了会儿,还是回道:“朝天宗。” 朝天宗,如今的修真第一大宗。时聆对此并不陌生,这千百年来,她遇见的道士没有几万也有上千,其中有点本事,能跟她过两招的,大多都来自朝天宗。 她嘴角略弯,勾出个极浅的笑容:“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朝天宗有一秘宝名为‘松上鉴’,再周密的谎言都会被识破,灵验无比,没错吧?” 朝天宗的确有这宝物,但一般不拿出来示人,等闲弟子更是见都没见过。季陈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忍不住询问:“你怎么知道?” 时聆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以前见一个老头用过,还怪厉害的,叫什么真什么的,也是朝天宗的。” 季陈辞试探着开口:“鉴真道人?” “对对对,就是这老头。”时聆想起来了,“我跟他说我没杀过人,他死活不信,非要追着我试这玩意儿,怎么甩都甩不掉。” 想到这,时聆得意道:“后来试出来我没撒谎,这老头气得满脸通红,最后仓皇逃开。”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鉴真道人,乃是朝天宗第一长老,修为极深,于二十年前飞升,世人尊称一声“鉴真仙者”。 如此受人敬重的仙者,在她口中就是一普普通通小老头,季陈辞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时聆突然一拍手,想到了主意:“快,把你那堆破烂再翻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听到这话,季陈辞气得脸一红,士可杀不可辱,他挺直了腰板反驳道:“它们才不是破烂!” 但也只是嘴上硬气,他自觉地取出乾坤袋,把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叮铃哐啷撒了一地。 除了方才用的貔貅和裂了的狗牙,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脏兮兮的铜币、破破烂烂的葫芦、还有不知道了多久的大蒜…… 时聆在里面扒拉了半天,不禁笑出声:“你这些宝贝,跟我那乱七八糟的祭礼有的一拼。” 季陈辞把她翻过的东西都小心地捡起来,擦擦灰再放回去。 他抬手掩,轻咳一声,似是在掩饰尴尬:“别看它们破旧不堪,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场呢。” 终于,时聆在一堆东西下面翻出一个八卦铜镜,外圈铸着天干地支,内圈撰着十六字铭文,正中间是阴阳八卦阵。 “好东西。”她将铜镜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着。 季陈辞疑虑道:“你要这东西做甚?” 时聆没理他,顾自举起手往天上一顶,法力从掌间溢出,伴随着轰鸣的巨响,周围的景色在瞬间变化。 一时间地动山摇,耳鸣目眩,季陈辞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惊出一身冷汗,这…这里竟是朝天宗! 季陈辞满脸不可置信:“你直接将空间折叠到朝天宗来了?” 时聆镇定自若,淡定道:“幻象罢了。” 如此恐怖的法力……怕是整个朝天宗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季陈辞揉了揉太阳穴,面色僵硬道:“你不会是想来偷东西的吧?” “那怎么能叫偷呢?”时聆亳不心虚,“借用一下罢了。” 季陈辞义正言辞:“不问自拿即使盗!” 谁知时聆竟真的反思了,须臾,她看着季陈辞目光殷切,语气诚恳:“可以吗?” “……” 许久,季陈辞认命地叹了口气:“拿吧拿吧,我回去领罚就是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呀。”时聆嘴上这么说,实际已经开始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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