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明明探不出任何问题,但他的呼吸就是越来越弱,时聆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法力并不算低,就算鬼火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将他伤成这般模样。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手脚也化为云烟开始消散,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时聆来不及反应,季陈辞便已经消失在她身边,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在这瞬间,布满地下的金光开始退散,施怀仁面目狰狞,双手伸直趴在地面,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被定格住。 “轰隆——” 头顶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空中出现细碎的裂痕,而后迅速蔓延,微弱的亮光从中渗了进来。 随着裂缝不断扩散,更多的光透入,时聆朝上空遥遥望去,只见四位神君乘云而来,为首的是当今的天界之主,后面跟着两位老者,而他身旁站着的,赫然是方才消失的季陈辞。 时聆顿时气笑了,这位神君当真是好本事,居然藏了这么久,她竟半点没有发现。 “时聆。” 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时聆却置若罔闻,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身边那位神君:“你封号是哪个?” 不同于往常素净,此时的季陈辞一袭玄青广袖长袍,上面满是金丝织就的清冷仙鹤,袖口处还点缀着腾云祥纹,俨然是天人之姿。 指尖被他掐得通红,季陈辞垂着眼,不敢与她对视,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辞林。” “什么?”时聆怔了片刻,语气顿时就冷了下来,“你不是死了吗?” 云端之上的天君施然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探究:“时聆,你僭越了。” 时聆哼冷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地挥着长剑在地上画传送阵,画完后她抱起祭台上沉睡的云湄,徐徐朝阵中走去。 见她准备离开,天君略微抬手,一缕细烟飘下,轻柔地落在阵中,转眼间阵法的光芒就被压下。 紧接着,天君沉稳平静声音自空中响起:“你擅罚世人,违反了天规,理应受到责罚。” 时聆懒得与他争论,懒懒掀眼淡声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殿拆了。” 站在天君身后的两位老者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时聆挑开阵上的封印,忽而想起什么,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天君:“陛下查了八百年都没查出什么,是因为本事不够,还是说,这事就是您做的?” 两位老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努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偷摸地探出头想要打量天君的脸色。 面对她的质问,天君并未露出恼怒的神情,只微微蹙着眉,待时聆的身影从阵中消失后,他才无奈开口:“这脾气……” 季陈辞缓缓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此人作恶多端,陛下不方便出面,让她动手也未尝不可,这责罚……” “辞林,你糊涂了?”天君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我说要罚,她就能乖乖受罚吗?要真是如此,她就不是时聆了。” 见他没有要追责的意思,季陈辞不禁松了口气:“那您的意思是……” “装个样子罢了。”天君打了个呵欠,朝他们摆摆手,“本君先回去了,别真让她把我殿拆了,至于这凡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实在不是就扔给时聆。” 说完他就乘着祥云离去,很快便隐没在云雾中。 压迫感顿时消失,老者抹去额头的冷汗,吁着气道:“这姑娘说起话来可真狠,半点颜面都不留。” 说完他稍稍弯腰,对着季陈辞揖了一礼:“还未来得及向神君道喜,祝贺神君重归神位。” “道人客气。”季陈辞回以一礼,接着又对身旁另位老者行了一礼:“师尊,别来无恙。” 眼前两位正是朝天宗的鉴真道人和善虚真人,当年同他一起下凡,如今他神魂归位,他们也回到了天界。 想起方才天君看时聆的眼神,季陈辞忍不住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看陛下对她也无可奈何的样子。” 鉴真回来得稍微早些,知晓的事情也略多些:“辞林,你是知道的,她在三千年前就已炼就神骨,只要度过天劫,便可飞升成神。彼时的她不过千岁,又是鬼怪之身,以她的悟性,一旦上来,修炼个千年万载,定会成为天界最年轻的帝女殿下。”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轻叹道:“可她却视神位为无物,当着天君和众神的面,痛骂天界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爱戴世人的幌子,却从未做过什么实质的事。” “当时天君的脸都黑了,但又不能做什么,只能由着她去,骂完她又回到魍离山,当她的山鬼去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接替她神位的就是那位……” 那名字已经到嘴边,忽然善虚用胳膊顶了顶他,给他使个眼色,于是鉴真的话拐了个弯儿:“反正现在的天界没人敢去招惹她,就算她把天君的神殿拆个稀巴烂,天君都得夸她年轻有为身体好。” 听到这季陈辞忍不住笑出声:“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话锋一转,鉴真问道:“对了辞林,你之后是回天上还是山里?你当年下凡,对外称是重伤身陨,而如今的魍离山是山鬼当道,怕是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这正是季陈辞头疼的地方,在时聆眼里,他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善虚拍着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道:“虽然你打不过她,但你这模样生得极好,说不定你哄她几句,她就愿意收留你呢。” 季陈辞无奈地揉着额角:“师尊,您就被打趣我了。” “行。”善虚朗声大笑,“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先告辞了。” 季陈辞:“二位慢走。” … 魍离山上,阵法初现,时聆从阵中慢步走出,云湄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睡得安稳,面颊还泛着轻微的红。 阮娘小心地接过云湄,看她身上沾满了黏腻的油垢,再看时聆裙上也是脏污一片,还混着干透的血迹,阮娘惊道:“怎么弄成这样?!” 时聆缄口不言,随手施了个清洁术就径直往昭阳殿走去,阮娘见她情绪不对,便放低了嗓音道:“那我先带云湄去河边洗洗……” 最后个字还未说完,就被时聆打断:“不许去!” 平日的时聆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甚少见到她这般烦闷的神情,阮娘不禁愣了一瞬,继而担忧道:“姑娘…您怎么了?” 她无法离开魍离山,不知道施府内发生了何事,但就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想必是极不容易的。 恍然间发觉少了一人,阮娘环顾四周也没见到季陈辞的身影,于是疑惑道:“诶,那道士去哪了?” 时聆冷漠道:“死了。” 阮娘“啊”了一声,也分不清这是气话还是真的。 此时云湄像是听到了动静,迟缓地睁开眼,揉着惺忪的睡眼,露出迷茫的神情。 视线相撞,时聆叹怅道:“罢了,你先带她去洗洗吧,河里那家伙回来了,你避着他点。” 阮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河神。”时聆捏着眉心,“就是那个道士,若是看到他回来,就把他摁在河里打一顿。” 阮娘哭笑不得:“可是姑娘,我打不过他的。 从前阮娘听她提起过此事,千万年前的魍离山荒凉贫瘠,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山,和路过被饿死的野雀,天上的山神都嫌这里灵气稀薄,不愿接管。 但一座山若是没有神明庇佑,很快便会灵力枯竭而亡,于是当时天界脾气最好的河神毅然决然跳了下来,用自身的灵力不断滋养着这片土地。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枯瘠的土地开始长出闲花野草,直至古木参天,明花飘坠,百年后,山里开始生出低微精怪,整天晒着太阳睡大觉,日子过得格外悠闲。 魍离山的灵气愈发充沛,时聆出现后,所有的精怪都为之震惊,她不像花精那样长着层层叠叠的花瓣,也不想雀精那样长着小巧轻盈的翅膀。 蘑菇精围着她转了半天,摇晃着头顶的菌盖道:“诶,你们觉不觉得,她长得和神君很像!都是白白的身子,长长的四肢,头上还有一团黑黑的东西!” 时聆降生在花丛中,身上盖满了鲜艳的花朵,她刚睁开眼就看见一群家伙正围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怎么都围在一块?” 精怪们朝他飞奔而去,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神君!神君!” 辞林顺着他们围的地方望去,只见烂漫的花丛中躺着个女孩,若不是她身上波动的灵力太过强大,他还以为是哪户人家抛弃的小孩。 他觉得很是稀奇,便将女孩抱在怀中,戳着她柔嫩的脸蛋,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长得跟人一样,会说话吗,饿不饿……”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眼里是不合年岁的深沉,就这么冷冷地瞧着他,然后伸出白嫩的小手,贴在他脸上挥了一下。 她这点力气落在脸上,就像树叶划过一样,辞林稍微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好凶的孩子。” 身旁围了群精怪,为首的花精抖着花蕊,俏声道:“神君,她怎么跟我们长得都不一样啊!” 辞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沉思片刻道:“既然与精怪不同,又不是寻常人类,那便称为山鬼吧。” 于是时聆成为了第一只山鬼,因身负强大灵力,便由辞林神君悉心抚养,授以法术。 这样的日子不过持续了百年,山中便传来辞林神君犯错被罚,重伤身陨的消息。 那时的时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她迅速代替辞林掌管魍离山,此后的数千年,魍离山都由她来庇护。 这些事情都是时聆醉后偶然提及的,阮娘并不了解其中始末,只是通过她言语间的描述,能感受到这位河神应该是个很温柔的神君。 就是不知为何,她对这位神君的态度并不好,甚至能用恶劣来形容,每次说起他都是咬牙切齿,尖酸刻薄的模样。 阮娘叹息道:“那我先带云湄走了。” 时聆淡声回应:“嗯。” 回到昭阳殿,时聆高坐主位,手背覆盖在眼上,只觉满心疲惫,过了会她又起身走到殿外的树下,变出个锄头蹲在地上挖。 不一会儿,地里冒出几个酒坛,时聆随手拍去上面的灰,倚在树干上喝了起来,甘冽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开,将她心底的烦躁冲淡了些。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身,她以为是阮娘回来了,便晃着酒坛开口道:“这么快就弄完了?” 脚步声停下,那人却一言不发,似是察觉到什么,她懒懒掀眼朝后瞥了眼,季陈辞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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