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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道别，话不多。 蒋建国拍了拍蒋壮肩上的落雪，嘱咐道：“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来个电话。” 蒋壮道：“爹，你放心吧，我会的。” 绿皮火车上人很多，蒋壮怀里抱着从北海乡带的特产，一路上没敢睡。 周庆亲自来火车站接的他。 药铺的中药都是他亲自去收的，前一段时间刚买了辆皮卡车。 这次就是开着新车来接蒋壮的。 “怎么样大壮？哥这新车漂不漂亮？” “漂亮”。 这年头的车是稀罕物件，能买得起的人少，私家车的数量也不多。 蒋壮还是头一次坐皮卡车，新奇的很，一上车就左看右看，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遍。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他回家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回来反而抱着个箱子，周庆随口一问。 “上海鲜，现在的海货正是肥美的时候，爹娘说新鲜，叫我带了一箱来给师父尝尝。” 首都不靠海，吃海鲜没那么方便。 周庆还真馋这口儿了。 笑道：“那太好了，今天可有口福了。” 蒋壮笑笑，问道：“我放假的这一周里，谁陪哥运动呢？” 周庆摸摸鼻子，“小雨陪我跑了两天。” 他有些尴尬，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之所以只跑了两天，是因为他把周欣雨惹急了。 这事儿说起来跟蒋壮还有点儿关系。 “大壮啊，回头你去跟小雨道个歉吧，就算是帮哥。” “啊？”
第36章 ◎大雪◎ 蒋壮纳闷极了。 他回家一周了, 怎么还干他的事？ “庆哥，为什么要我给小雨道歉啊？” 周庆听了这个称呼，眼神揶揄。 “就因为你这声小雨。” “啊？” 是周欣雨她叫他这么叫的啊, 蒋壮眼露迷茫。 见他真不明白, 周庆忍不住“啧”了一声，“兄弟, 你跟我说实话，你对小雨真没意思？” 怎么扯到这去了！ 谈起恋爱的话题，蒋壮总是羞涩。 在他这个年纪, 最怕听别人说起这个话题。 “庆哥, 我现在还没谈恋爱结婚的想法。” 他的脸比起夏天时白了一些，从黝黑褪成健康的小麦色，脸上笑容依旧。 “娶妻生子总要有本钱, 我不想姑娘家陪我过苦日子。” 蒋壮是苦过的。 正是因为苦过, 他才不想这么早就成家。 周庆叹了口气, “你确实是个好小伙子, 可惜啊。” 可惜对小雨好像没什么意思。 要是蒋壮对周欣雨有想法, 至少在听到这种话题的时候, 不该这么明确的拒绝才对。 蒋壮挠挠头，道：“庆哥，你和师父总这样开玩笑，小雨她生气也正常。” 周庆头一次听蒋壮说这方面的见解。 他点点头，“你谈谈你的想法。” 蒋壮的想法很简单。 “你要听听小雨姐的想法” 他们家人口多，爹娘的关系好, 孩子们都是耳濡目染的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的。 周家的情况则略有不同。 周欣雨跟蒋程程很像, 都是老来得女。 她们跟父母的年龄差距太大, 生活的时代不同, 越长大，想法也会越不同。 反倒是年纪更相近的哥哥能理解妹妹的看法。 在周家，哥哥和妹妹的年龄差同样很大。 周庆和周顺下意识用自己的想法施加在周欣雨身上，不闹矛盾才怪。 “小雨姐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上过大学，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也有自己中意的类型。” 蒋壮挠挠头，话糙理不糙。 “庆哥，你觉得我很好，但在小雨姐眼里，我未必有那么好，她真正的想法，只有问过她才知道。” 周庆一下子沉默了。 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周庆都自诩是个新时代的年轻人，自由开放拥有选择权，跟他爸这种保守的古板人不一样。 可直到现在，他才醒悟过来。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对小雨来说，跟从前那些包办婚姻的家长也没什么两样。 转动车钥匙启动车之前，周庆拍了两下蒋壮的肩膀。 “大壮，谢谢你。” 蒋壮见他听进去了，憨厚一笑，不再多说。 “咱们快回去吧，也不知道箱子里的螃蟹还活不活了。” 活着的海鲜和死了的海鲜完全是两个味道。 特意从家带来的东西，蒋壮总希望师父能尝到最新鲜的味道，这样才不白费他爹娘一番心意。 “对对对，要赶紧回去，可不能让这一箱水宝贝坏了。” 周庆对吃的喜爱超乎常人。 为了这一箱子海鲜，他连原本在街上多转两圈的计划都搁置了，抄了一条近道，十几分钟就开回了家。 等蒋壮下车。 周庆见他拿行李不方便，还主动帮他扛那箱子海鲜。 之前可从未见他这么乐于助人过。 蒋壮笑了两声，“庆哥，今天我回来了，晚上还是我陪你去跑步吧。” 周庆脸上的笑容挂的高高的，听见这话下落了一些，“你这小子，可真是哪壶不开就提哪壶！” 周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屋里出来。 “什么壶不壶的，谁买了新暖壶？” “爸，改天我真该帮您掏掏耳朵了，这怎么还听出暖壶来了。” 周庆笑着打趣，晃了晃手上的箱子。 “不是壶，是大壮给咱们带特产回来了！” 木头箱子的密封不严实，这一路上没漏水，全靠里面垫的几层塑料布。 周庆这么粗鲁的一晃，融化的冰成了水，立刻在缝隙中溢出，打湿他的一半衣服。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周老爷子骂了他一句，道：“快去把衣服换了，天气冷，别着凉。” “到底我还是您亲生的，您真疼我。” 又说了两句俏皮话，周顺才磨磨蹭蹭的，进屋换衣服。 “大壮，快进屋里来，坐炉子边儿上暖和暖和。” 周家房子的格局跟蒋壮家很不一样。 老两口住的房子，东屋保留了火炕，西屋则只有床。 天气冷了，两个老人家就换了屋子，到有炉子有火炕的东屋来生活。 屋里的炉子管道走的比蒋家长很多，蒋壮一走进屋，热气就扑面而来，融化了他衣服上没拍干净的积雪。 周欣雨也在屋里，坐在炉子边用铁签子拨弄着烤地瓜。 大概是跟周庆闹的实在不愉快，余怒未消，见蒋壮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周庆被蒋壮批评了一通，已经知道错了。 换完衣服就凑到小雨身边讨好。 “小雨，妈已经把大众带来的海鲜下锅蒸了，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口福，口福，你就知道吃！” 周欣雨骂了他一句，依旧冷着脸。 “别骂了，小雨，哥这回知道错了，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大壮也教训了我一顿，这回我是真明白了。” 周庆踏踏实实跟她道歉。 “对不起，小雨，之前哥一直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光顾着自己高兴了，从今往后，你感情的问题，哥再也不掺和了，想跟谁搞对象就跟谁搞对象！” 这话说的实在太糙了。 当着大家的面，周欣雨一下子红了脸。 “哥，你胡说什么呢，谁要谈恋爱了！” 羞归羞，周欣雨的态度好了不少，“我以后还要考研究生考博呢，才没空谈恋爱。” 被家里的大人起哄久了，周欣雨也说不准心中的感觉。 她下意识朝蒋壮看去。 他跟平常一样憨厚的笑，似乎没因这句话起什么情绪波动。 看蒋壮这副样子，应该也不喜欢她。 周欣雨的心中复杂，微微有些失落，但总体上却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耽误一个好人。 结了婚就要生孩子，就要照顾家庭，周欣雨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更想在医学上做出点成绩来。 说的土一点，是更想光宗耀祖，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就算在首都，这样的想法也是离经叛道的。 周欣雨之前从没想过家人会理解。 今天大哥的道歉，却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也许说出来，家人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尝试去理解她。 又到了雪下个不停的时候。 外头刮起了暴雪，天气预报预计至少要下三天。 整个北海乡都静止了，人人都躲在屋子里，街道和房屋被皑皑白雪覆盖，只偶尔能看到人出门扫雪的身影。 蒋建国用铲子清出一条路来。 要是让雪一直堆积在门口的位置，下层雪融化冻住，可能会推不开门，把人全关在屋里。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每几个小时都要出去铲雪，清理出一条能走人的雪道，方便雪停时出来。 才刚回屋，脱下棉服。 蒋程程就叫了一声，“爹！停电了！” 积雪太大，电线杆子的线也会受到影响，暴雨和暴雪天气时常有停电的事故。 蒋建国已经习惯了，找出几根蜡烛，用炉钩勾起炉子，直接引火点燃。 “停电了，有蜡烛，爹去取几个红薯来，给程程烤红薯好不好？” 冬天的地瓜甜，加上有炉子，可以隔着火烤，不用像灶烤红薯那样，把外面全烧焦，能把红薯的蜜都烤出来，是冬天纯天然的小甜点。 蒋程程这个季节最喜欢烤红薯。 立刻兴奋的点点头。 因为小孩子喜欢吃，曹勤种地的时候没少种红薯，足足收了几百斤，就等着冬天变着花样的给小女儿做东西吃。 “娘，不如多烤点吧。” 蒋厉在一旁提议。 曹勤说以为是他嘴馋了，取笑道：“你放心，娘肯定把你的份儿带出来。” 蒋厉挠挠头，解释道：“不是我想吃，前几天小桃姐不是腿摔伤了吗？” 从前他从树上摔下来，张桃路过，帮过他一次，蒋厉记下了这份恩情，嘴上就一直管她叫小桃姐。 两人谈不上说熟。 但在蒋厉心里，总是想找机会也帮帮她。 上次看到张桃时，蒋厉就这么想了。 不过他身板子弱，没大哥有力气，也没学过医，在旁边光看着没帮上什么忙。 他提起这事，曹勤才想起张桃来。 “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好，咱们多烤些，待会儿你给老张家送去，顺便从咱家挑点儿柴火捆上，给一并背去。” 下雪的时候，并不是最冷的。 等雪停了，地上的积雪融化，才是冷的时候。 蒋厉趁着天还蒙蒙亮着，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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