晅曜听见了清晏的悲鸣。 他瞧见了蓝色的焰火已经烧上了苍竹涵的指尖。 晅曜眼中隐痛,他喊道:“师兄——!” 苍竹涵头也未抬,蓝焰已将他的指尖吞噬,豆大的汗珠因疼痛而从他的额角落下。 苍竹涵额角青筋暴起,他依然死死压着渊骨,同时吩咐晅曜:“拦住他!” 晅曜咬牙,不敢再看苍竹涵的状况,将全部仇怨都洒在了渊骨的身上。 渊骨察觉到来自晅曜的愤怒,水色有一瞬间甚至冲散了一瞬他的魔焰。 这让他又隐隐熟悉。 好像也曾有谁如此浇灭过他的怒火、他的怨火。 他似瞧见自己站在焦土疮痍之中,脚下满是延绵瞧不见尽头的尸体,手中的尘雾也早被染成了赤红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杀了很多人,有神有仙、甚至尚有妖魔。 无数的尸体堆积成山,他就站在山边,仍在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就在他觉得、或许非得毁了这天这地、将万物都拉回混沌的状态,他或许才能得到安宁与平静时,也有谁如此强硬的阻止了他。 是祂。 是祂用着令人憎恶的、充满了希望与生命的眼睛凝视着他,以自己的精血化作甘霖落雨,以自己的骨骸化作沃土溪海。祂以神魂化作一座冰牢,将他死死的困于其中,而后分尸,将他压在永不见天日的焦土重封之下,任凭他苦痛嘶嚎,却再无回音。 仇恨在瞬间占据了渊骨的眼睛,他死死盯着晅曜,新仇旧恨齐涌心头。苍竹涵及时察觉到了渊骨的不对劲,他提醒晅曜:“小心!” 晅曜已做了准备,却还是躲闪不及。 渊骨一击而中,直将他从空中碾回了地面! 晅曜自有意识以来,从没有吃过败仗。 如有实质的浊息似一柄利剑穿透了他的肩头,他单手撑地稳住自己,一张口却是一口淡金色的污血吐出! “——师弟!” 晅曜抬起头,他随意擦了下嘴角,一看系在腰间的香囊直接在这一刀下碎的只剩根绳子,不由骂了一声。重新看向渊骨的表情也有些发狠。 “你突然发什么疯!” 渊骨正要自空中而下,先杀了晅曜。却在动的刹那止住了一瞬。 他表情放空了一瞬,下意识去碰自己的额头。然而他还没有碰到,他便被钉在了原地,未能再动。 晅曜几乎在瞬间意识到,这是始无在插手。 与此同时,空中诛神阵金光大盛,他听到引风焦急地唤他们——“阵成了,快回来!” 苍竹涵闻言,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拉晅曜,带他走。 可他还没多走出一步,先听见了极恐怖的、金属绷到极致断裂的声音。 渊骨的手抚上自己的额角。 他瞳孔中闪烁着晶石般的光,右指微抬,幽魔蓝焰如猛虎般直铺向苍竹涵——!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可怕的魔焰,引风的声音都变了形——“小涵!” 所有的蓝焰都打在了一把“剑”上。 晅曜不知何时出现,他双手交叉翻掌,周身皆散着莹莹辉光,正如一柄剑,替苍竹涵消弭了所有攻击。 苍竹涵感觉不对。 他叫了一声:“晅曜?” 剑没有回答他。 苍竹涵这才发现,晅曜的瞳孔不知何时成了琥珀色,正与渊骨的眼一样,散发着晶石一般的光。 强、很强。 晅曜身上的神光几乎已让渊骨感到灼痛。 晅曜笼于光中,他神色不明,皮肤泛着玉石般的光,魔焰灼烧着他,却只是将他变得越发明亮纯粹,他简直是座神像了! 渊骨看见这样的晅曜,忍不住想要大笑。 他说:“你瞧,你不是知道该怎么用的吗?要杀我,一早就该这么用。” 他的话中满是讥诮,可晅曜竟像是未曾听闻一般毫无所动。他只是冰冷而无机的锁定着渊骨。 渊骨也不介意,他说完后懒懒看向苍竹涵,缓声道:“拔你的剑吧,你用他,我不躲。” 苍竹涵隐隐察觉到渊骨的意思,他看向神色冰冷、隐有神辉的晅曜,心中万般焦急。他顾不得其他,抓住晅曜的肩膀大喝道:“晅曜!师弟!你醒醒!” 晅曜被他一阵猛摇,散开的思绪重拢。 他看向苍竹涵,本能先叫了一声:“师兄——” 苍竹涵一颗心总算落了回去,他抓着晅曜的手甚至都在都发抖。 他差点以为五十年前的事情要在他眼前重演了。 好在晅曜没事。 好在晅曜还在。 渊骨抬头看了看诛神阵,最后看了眼苍竹涵:“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拔剑,我就拔刀了。” 苍竹涵将晅曜扯去了身后,他伸着焦黑的手指,清晏已无,雷光在他掌心再次汇成了一把剑。 他拦在渊骨面前,道:“请君赐教。” 渊骨面无表情。 他厌烦了人类的自大,正想就此一刀直接连他与石头一起劈成两半时,诛神阵突然血光大盛! 阵开了! 偌大的天地肃杀凝在了渊骨身上。 在这引天道酷烈而诛神的杀意前,渊骨终于动了眉头。 他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诛神”,而是用了瑶池旧物,引了天命的大劫。 这阵要是不被破开,真被困在其中,尚未完全的他,或许真会被再次镇压也说不定。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渊骨再不犹豫,他直抛下苍竹涵与晅曜,直冲阵眼而去! 山前殿内,七位施阵者如临大敌。 尤其是始无,在阵起时试图以心术操控战神骸骨失败,他本就伤重,如今渊骨直冲他所司的四天而来,压力尤重。 尘雾已然开始劈砍大阵,始无的手都快没了直觉。 他生生咽下了血,在摘星担心的眼神中,还不忘笑了下。 始无想,就是身死,也不能让四天被破。 好不容易收的徒弟对战神骸骨有怜悯,若是这次失败,徒弟回来看到惨状,少不得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懊恼愧疚不已。他们修心术的,在心道上可比剑道严苛多了。苍竹涵和李萱有心魔还能往前走,小姑娘要是有了心魔,那可要命。 不管是为了师兄师姐还是徒弟,始无觉得,自己都必须撑住。 阵中动静更强。 始无再也控制不住血液溢出,他周身银光显现,竟是自己控制了自己的神魂,逼得自己忽略所有伤痛! 摘星不忍再看,她偏过头去。 而她的徒弟还在大阵中——她的两个徒弟都在诛神中。 魔刀尘雾又一次砍向大阵! 揽月闷哼一声,额角沁出血珠。 而随着揽月流血,阵中诸法也在撕扯剥夺着渊骨的血肉! 他的面容已经斑驳的像怪物,然而手中的刀还在继续。 尘雾一下又一下劈砍着。 维持大阵的符咒甚至都出现了裂痕! 殿中的血也越来越多。 御峰真人咬下舌尖血勉力支撑,知道这是一场角力,只看是他们先维持不住阵法,还是阵中的怪物先被剥皮切肉。 只是目前看来,同归于尽、甚至他们先死的概率要更高些。 御峰真人心想,便是他们身死,至少也能重创这怪物吧? 只要能重创—— “——够了!” 琼天雷神咒在阵中已摇摇欲坠,瀛山掌门忽然松开了她负责的八卦,诛神大阵骤然输缺一块,阵内的怪物敏锐察觉,一刀劈下,即刻从薄弱出挣出! 轰然一声,天幕后的金红大阵散了! 诸神阵散,屋外不少掌门惊慌失措,然而他们等了许久,不见渊骨继续攻山,登山途上也不见了渊骨身影,他们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向屋内闭关结阵的七人。 阵法一散,屋内即刻倒了一半。 被直接影响的瀛山掌门重伤,她吐出一口血,缓了半天气,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引风,如果我不开口,你是不是真打算拖着大家直接死在这里?” 引风真人脸上少见没了笑,他凝重地摇了摇头,说:“即便你不先散,我也准备散阵了。” 他召回符咒,取出一张:“你的奉晨簪已经要碎了。” 瀛山掌门呸了一声,她不惯着引风: “奉晨簪不碎你就不散阵了?引风,苍竹涵还在阵里呢,我们可以为战神陪葬,新一辈没这个义务。要是把他们赔了,石无月怎么办?咱们死了,谁去对付他?” “你这人,平时鬼点子最多,最看得清形势。怎么到了这样生死关头,却还不如我懂得留住青山的道理!” 御峰真人见引风沉默不语,为朋友开脱:“他是东家,总要做个样子。大家努力到这种程度,说散就散,他也不好解释。” 瀛山掌门不为所动,她说:“不好解释?” “是不好解释,还是想要藏起什么更大的秘密?” 作为施阵者之一,阵内发生的所有对话都逃不过瀛山掌门的耳朵。 她冷声道:“引风,你有话没有和我们说完。” “战神那句‘正确的用法’是什么意思。母神留下的,所谓对抗战神的最强武器,真就只是天赋异禀的晅曜君吗?” “你到底为什么宁可启用诛神阵也没教苍竹涵拔剑。”瀛山掌门问得直接了当,“‘拔剑’到底是什么。” 山前殿内一片寂静。 晅曜搀扶着苍竹涵,正焦急地想要去寻医谷的支玉恒。 然而就在他找到了支玉恒,要将苍竹涵交给对方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瀛山掌门传来的声音。 那是引风在回答问题。 与晅曜记忆里相比,不知是不是开阵失败的缘故,引风这次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晅曜正想着,老头子这次竹篮打水,他接下来得好好帮忙才行时,引风说了段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话。 引风说:“战神所谓拔剑,指的是千年神战时,母神以神髓化剑,将他分割镇压的往事。” “战神与母神天生为善恶两面,一明一暗,相生相克。战神的血令母神不可抑制的衰弱,母神的‘剑’也能给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口,再分尸他一次。” 这个故事三大山门都清楚,瀛山掌门要确认的不是这个。 她的声音不容回避:“战神说苍竹涵用错了剑。所以——剑是晅曜吗?” 山前殿内一时陷入久久的沉寂。 很久之后,晅曜听见了引风的回答。 他回答的疲累而难言,他承认道:“不错,剑是晅曜。苍竹涵,是他选中的执剑人。” 数年前,母神精髓忽诞石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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