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呛得厉害, 方渺苦口婆心, 语重心长:“怎么这么大人了,洗个澡还要摔?”听这语气, 不知道有多恨铁不成钢呢。 萧玉随:“……” 清风拂来, 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 飘了好远,钻进方渺的鼻子里。 她见萧玉随表情闷着,又凑近了一些,脚虚虚地踩到地上,整张脸仰天,月光与灯光都落在她的面庞上,不带一丝阴霾。 她又道:“……这不心疼坏我了?” 萧玉随被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想笑又非要硬忍着,把下嘴唇磕出两个牙印,连忙把脸瞥到一边,盯着方渺圆润白皙的肩头,问:“你刚刚喊我做甚么?” 原来是方渺等得无聊,在外头飘了一圈,遇到一个挑着担子卖灯的小摊贩,想叫萧玉随也买一盏。 这人的兴致还真大。萧玉随笑笑,踏着门槛去找方渺所说的小摊贩了。 在预备对付鬼蛊的时候,她看上去浑然不怕。面对以身作饵这种计策,尽管她并非肉体凡胎,而是金身护体,却也眼也不眨一下,欣然应下。 今天果然跟鬼蛊在湖中近距离缠斗,果断又凶悍,跟她外表格外不符,事后也没显出害怕的样子。 可这世上哪里真有没心没肺的人?她分明说过自己才接触天师行当不久。萧玉随心中思忖许多,耳边灌满了方渺叽哩哇啦的说话声,像只话痨黄鹂鸟,他也不嫌烦,见街上没人就跟她聊起天来。 寻了一会儿,没找到方渺所说的摊子,只好踩着影子回去,半途遇到忙完回来的亲哥,萧玉堂。 “你又出去了才回来?”夜色昏沉,他没发现弟弟头发湿着。 萧玉随凑近了,跟他并肩走在一处:“没有,我都洗过澡了,就是出来走走。”他提了口气,道,“对了哥,你过两天是不是要回家了?” 这是一句废话开场白。 萧玉堂大臂一展,揽住了他,应道:“嗯,怎么?” “那个,我不跟你一起回家了……”萧玉随瞥了眼飘在一旁的少女,地上两道狭长人影,没有她的,“我跟朋友约了要去观音山旅游,明天下午就出发,成吗?” “这么突然?”萧玉堂一愣,凝视着弟弟不太自然地神情,发出一阵哼笑声,搭在萧玉随肩上的手抬起来一些,去捏他的耳垂,低声问,“这几天魂不守舍啊……是不是跟上次领回来玩的小姑娘一起去啊?” 说到最后,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股暧昧的调侃意味。 萧玉随挣了一下,没挣开:“不是,男的。” 萧玉堂又捏一下,以示不满:“骗你哥?当我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我崽都几岁大了!” 萧玉随拍开他的手,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神色,不搭理他的打趣,只问:“成不成?” 萧玉堂才不拘着他,又不是家里养的小姑娘,怕被人拐跑了。他心里笑开花,两眼冒光:“说说,说说啊。” 萧玉随鹦鹉学舌一般,愣装不懂:“我已经说了啊。” 他哥啧了声:“真的是大了。”说完,凑到他耳边,“那哥跟你聊点大人的事情。” 萧玉随用胳膊肘轻撞了撞他的肋下,预感这人将要吐出什么不太正经的话来,余光直往身旁的生魂瞟去,见她跟看热闹似的,更不自在了。 果然,萧玉堂不正经到了极点:“你跟人家女同学出去,记得保持距离,别让哥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做上伯父,成不成?” 萧玉随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在浴桶里呛的水好似还没咳干净,他又咳嗽好一阵子,眼都快红了,不怎么狠辣地瞪了眼亲哥,先骂了句蓉城的当地俚语,又道:“你瞎说什么?!” 心底还憋着一句话:你当伯父,要什么准备? 没好意思说出来。 说出来就跟落了口实似的…… 左耳是萧玉堂的打趣,右耳是方渺哼哧哼哧的偷笑声,萧玉随只得加快脚步,赶先一步躲进房间里,就这样,还躲不过去。 只听见萧玉堂路过他的屋,仰天大喊了声:“别羞了,早点睡,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人家!” 又见方渺若无其事地飘进来,笑着转圈打滚。 萧玉随坐在桌前,又捻了一粒糖渍话梅送进嘴里,口舌生津。 其实他平时不爱吃零食,是大哥萧玉堂喝完酒觉得嘴里不爽快才买回来的。 如今竟成了他的新喜好了。 方渺笑够了,低眉顺眼地过来顺毛,没成想萧玉随神游太空,半天不搭话,话梅吃了一粒又一粒,罐子里已经不剩几粒了。 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落到方渺的脸上,目光如羽毛,轻轻柔柔地擦过她的肌肤,说不出的痒和舒服,叫人不想躲。 于是方渺不躲,还往前凑。 这时候,萧玉随的目光已经落到她的唇上了,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口了:“你……还想知道话梅甜不甜吗?” 方渺的头上如果有呆毛,一定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支楞起来,她直起身,心里怦怦跳—— 要开始了吗?! 方渺心里也有羞意,但完全不知道遮掩,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顾萧玉随的,她干脆地道:“想,看到你洗澡的时候就很想了。” 萧玉随又开始咳嗽,看书这一套用旧了,只好开辟新招,半掩着嘴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方渺当时注意力都在他的安危上,其实没太注意什么,只是后来外出散步,再加上萧玉堂那些调侃话语,她的脑中才浮现浴室中那一幕幕场景。 本以为没看清,原来早就印在了脑海里。 其实方渺只看清了上半身,可见她点头摸着下巴地赞扬‘身材不错’,萧玉随整个人都快炸开了,白瓷皮里的血肉骨头全成了烧煮沸腾的开水,咕咚咕咚冒泡,找不到开口。 他急需降温,便腾地一下站起来,立在方渺身前,身姿颀长高挑,眉目俊朗温润。 他道:“别说了……再说,我要亲你了。” 这句话字正腔圆,正经得好像通知方渺明天来拿录取通知书。 方渺两手捧着这页叫做‘萧玉随’的通知书,心头小鹿乱撞:“哦哦,我不说了。” 转念一想—— 这不对啊,还得说! 不等她重振旗鼓,再接再厉,萧玉随已经侧头靠过来了,颈侧的弧度很流畅好看,靠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他两手虚虚地环住了方渺细窄的腰,泛着水光的唇也贴了上来,触及到的不是相同的体温,而是一股冰凉。 萧玉随挨着这凉意,轻轻摆动着脑袋,在方渺的唇上蹭了好几个来回。 方渺也抬起手,掌心贴住了萧玉随的心口,感受着其中剧烈的跳动。 她没闭眼,萧玉随也没有,两个人只是搂在一处,时不时地唇齿交接两下…… 半晌,萧玉随将一只手移到少女脸侧,眉目含笑:“我知道你有很多小秘密,没关系……等到,等到你回去了,我可以再听你说。” 这个‘回去’是指回到方渺自己的身体。 他又说:“好吗?” 两个字轻飘飘地像一句叹息。 方渺望进他深深的瞳孔当中,心绪万千,最后只是问他:“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喜欢你,但却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对吧?” 好多个喜欢垒到一块儿,听着都缠绵。萧玉随忍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方才吐露了心声:“一见钟情,不可以吗?” 他字字属实。 那日,长街喧闹,他乍然回首,就望见少女身着裙衣立于街口,刹那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静了。 灯火照不亮她的侧脸。 她于人群中兀自发着光。 …… 萧玉随轻声抱怨:“下一秒,我就看到一个路人穿过了你的身体,脑子一下就懵了,哪里还有心情想什么情啊爱啊的,逃命都来不及。”说完,他又笑出了声,“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遇见初恋的场景是人之一生所不能忘的,我觉得说得很对……” 彼时,他有些不懂,到底是怎么样的初见才足铭刻一生? 他自小功课优异,样样过人,在情爱方面却不开窍……幸亏那天被一个冒失小孩撞翻了手上的面人,幸好那小玩意儿跌到了她的脚下…… 那一瞬,萧玉随如遭仙人抚顶。 这时间,他凝视着方渺的眼睛,喟叹一声,斩钉截铁地道:“我真忘不了了,这辈子都不会忘。” 在方渺呆愣之际,他从桌底抽屉里拿出了一盏藏好的河灯,只有巴掌大,荷花模样。 “现在……”萧玉随腼腆一笑,“你还想去放河灯吗?”
第26章 ◎火车隧道。◎ 明月照亮了碧水, 清风拂软了山冈,青石板路上只落下一条细长的影子。 “时间不早了,就在这里放,”萧玉随站在县城内的小河边, 捧起莲花河灯, 扭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好不好?” 他的掌心里, 花芯伫着一根短粗的红烛, 已经燃起来了,焰火跳动, 粉白的绢纱半透着光,似是将指盖都染成橘粉色。 方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飘到萧玉随身后, 几乎是将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嗯……”声音拖长,视线从河灯转到他的侧脸。 萧玉随抿着唇笑, 等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小心地托着莲花河灯放入水面,十指浸入水中, 湿润冰冷。 夜深了,路过的风也冷下来,可这股冷跟身后的凉意是全然不同的。前者使萧玉随身体凉爽,而后者则是令他心头温热, 他望着那盏微小河灯逐渐飘远, 闭上了眼,头微低, 双手合十, 指尖抵着眉心, 极其郑重地在心底默念祈愿…… 水面两侧倒映着万家灯火,浩荡的天地间环绕着聒噪的蝉鸣与蛙声。期间,那莲灯就如坠入人间的星子,裹在细长的水带中,被浅波推远,晃晃悠悠…… 不多时,莲灯拐了一个弯儿,不见了影踪。 这时候,萧玉随才睁开眼。 方渺盯着他看了半天,好奇地问:“你许了什么愿?”刚才看他神色肃穆,十分认真的样子。 萧玉随仍望着远处,笑而不答,良久才慢吞吞地道了一声:“好晚了,回去睡觉。” 方渺哼唧两声,飘在他身侧,虚无冰冷的手指极不安分地戳在他脸颊酒窝的位置,一会儿又搔搔他的睫毛,活像患了多动症,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 萧玉随不躲,他慢踱着步,将月亮甩在身后,于是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仿佛迈过了整个夏天,连秋冬季节也略了过去…… 此时,此夜。 春天到来,心花盛开。 他又一次默念着那半句诗—— 但愿人长久。 同一时间,县城外围的某处。 承载着祈愿的莲灯顺水而流,正要通往更辽阔的湖河,却忽被一只手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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