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举着奖杯,被灯光环绕,她面上有些无措,视线在人群中一存存地寻着……良久,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方渺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她笑了起来,兴奋地朝姐姐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奖杯。 下一刻,站在阴影中的方子清,朝她投来了一道怨毒又扭曲的目光。 …… “轰咔——!” 漆黑的夜幕被一道惊雷划破,随着一声震破天地的巨响,天穹被撕扯成无数个片状碎块。 黑夜被雷光驱逐,一瞬间宛如白昼。 萧家宅院背后是一片广袤的山林,也一同被映成了惨白的颜色。 漫天的雨雾掉下来,击打着叶片,发出躁人的声响。 又是一道雷! 比前面一道还要亮,还要响。 刺眼的白光再次将天地照亮,也将山林深处的一抹人影照亮了。 萧玉随沉默地站在一片墓地前。 放眼望去,一块块墓碑林立,雨水冲刷着灰白色的外皮,流淌过碑上的红色字体……它们如同一个个幽灵,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与他对视。 每一双眼睛都透出浓烈的怨恨,仿佛在对他发出尖锐的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啊,二郎…… 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方渺猛地睁开了眼,额角的发丝微微湿了。 她坐起身,惊魂未定。估计是初来乍到,她不大适应,一晚上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噩梦,梦到最后……方渺仿佛看到有无数道人影逼近她,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屋外大雨滂沱,雷电交加,嘈杂得不像话。 方渺戴上了蓝牙耳机,点开音乐软件,随便选了一个歌单。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飘进来一股带着土腥味的水气,方渺嗅了嗅,发现是她下午晾晒丝帕的时候开了窗,睡前却没有关严实,被风吹开了一条细缝。 她下了床,蹬着拖鞋去关窗,两只手刚抚上窗沿,外头又是一道令人胆寒的闪电,冒着蓝色的火焰朝天地重重挥下一鞭! 冷光将屋外的景象映得很亮。 方渺看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他宛如一抹孤魂野鬼在廊道中游荡,漫无目的。 哪怕只是一瞥,方渺也认出了这人。 是白日里见到过的那个男人。 银色的发黏腻在他的侧脸,藏不住那精致的下颌线,身上的墨绿衣衫浸透了雨水,颜色显得更深了,像是泼满了浓稠的墨汁。 除此之外,他整个人都是白色的。 这时候,方渺的耳机里传来一声‘蓝牙已断开’的提示,卧室很大,她的手机正躺在床头,跟她距离太远,就这么断了连接。 除却雷雨声,屋中陡然响起一曲节奏感十足的夏日摇滚,与这空寂的夜格格不入。 雨中的人影突然一滞,恰好站在了西院拱门外的位置,从方渺的方向看过去,他好似被那道圆弧框起来了,单独成画。 他好像看过来了。 雨幕似是一道帘子,模糊了人与景,方渺想起自己还没戴面纱,连忙抬起一只手遮住下半张脸。 睡衣的袖子很宽,足够用了。 这雨下得这样大,他应该没看清吧?方渺想着。 没想到那人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了。 方渺将窗缝掩上,只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她朝外看,看到男人已经站到窗外的走廊上了,浑身湿哒哒地往下淌水。 不知道更像艳鬼,还是更像水鬼一点。 他敲了敲窗门。 方渺只把窗子推开了一点点,就见这人伸出一只手指,用雨水在窗沿上写字,湿润的字迹金钩银划,分外好看,只是水渍很快晕染开,失了意境。 他问:[又做噩梦了吗?] 方渺遮着脸,没说话,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发现了……这人跟司机与萧姨不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敬畏与恐惧,而是充满一种……怎么说呢,好像是在看小辈的眼神,有些慈祥。 明明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 应该还是读大学的年纪吧? 方渺不回话,他也只是静静地偏头看着她。屋子里的灯很亮,明晃晃的光被窗框裁成一小片,覆盖在他的身上。 他的睫毛也湿得彻底,有几粒极小的雨珠挂在上面,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往外一滑,不舍地牵扯着尾部,才悄然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至下颌…… 方渺余光瞥见那方晾干了还没有收起来的丝绸手帕,连忙抓起来,塞进他搭在窗沿边上的手中:“擦擦。”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却朝方渺很礼貌地一笑,眉目如画。 他没有擦身上的雨水,而是伸出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手掌握拳,在方渺面前缓缓打开…… 掌心中,卧着一粒大白兔奶糖。 糖纸表面有些湿润,但看着仍旧干净完整。 方渺奇了怪了,他整个人跟在水里泡过了一样,这糖果却只是潮湿了,难不成是一直攒在手心里? 见方渺没有接,他又往前递了递。 方渺想着白天的短暂相处,觉得他这人不坏,便也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将糖果捏起来,收下了。 “好巧,”方渺感叹道,“我也爱吃这个牌子的糖。” 关上窗之前,她留下一句:“等等哈!” 没过一分钟,方渺戴好了面纱,又将窗户打开半条缝,见这人还在,朝他递出一盒感冒冲剂,是从小医药箱里掏出来的。 男人摇了摇头。 这人看起来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方渺观他脸色白得不像话,怕他真成仙了,催促道:“记得喝啊,我看你嗓子本来就不好,有什么伤心事也别淋雨啊,亲测无效。” 她有理有据地补了一句:“不如打游戏!” 男人垂下眸子,看着方渺非要递过来的药盒,似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接下了。
第6章 ◎说话声巨难听。◎ 方渺叹为观止:“哇哦……” 那人接过了药盒,又冒着雨走了,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雨丝绵密,仿佛穿过了他的躯体,淅淅沥沥地砸在青石板上,击碎了一地的银杏扇叶。 这位哥,真的很有个性。 这么神经病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居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离谱可笑。 身后的音乐仍在继续,上一曲已经播放完毕,自动切换到下一首歌,风格骤变,轻悠的歌声莫名跟这个暴雨天格外契合。 方渺甩开拖鞋,像个小炮弹一样飞上了床铺,整个人深陷进柔软的鹅绒被中,舒服地打了两个滚。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方渺从噩梦中惊醒的压抑心情,她抬手再床头侧边的墙壁上拍了一掌。‘啪’地一声,灯灭了。 方渺缩进了大床的最里面,背靠着墙,这床大约两米长宽,她只占据了一点点的位置。 此时才凌晨两三点,夜还深着。 她想继续睡,却怎么都睡不着。屋外雨声如瀑,时不时伴随着雷声,仿佛是天上住了个爱闹小性子的熊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撒泼打滚,大哭大闹。 吵得人忒烦。 黑暗中,方渺又翻了个身,脸颊忽地被一个微硬的小东西硌到了,伸手一摸…… 哦,是那粒奶糖。 糖纸还潮着,透出一股掩不住的奶香,甜丝丝的,直往方渺的鼻子里钻。 方渺格外喜欢这个牌子的奶糖,经常买,背包和口袋里常常塞上几粒,她有些低血糖,饿了累了就剥开一粒塞嘴里。 她捏着糖,凑到鼻底又嗅了几下,十分钟爱这股甜腻的味道。正是因为凑得太近,她好似闻到了一丝丝幽深的焚香味。 方渺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含在嘴里,舌尖不停地舔舐着。她侧靠着墙,吃到一半,肩膀有些酸痛发麻了,就在床上蹭了几下,变成了平躺。 她注视着头顶那一片幽幽的黑,在奶糖的香气中,泛起些许困意,沉重的眼皮眨巴几下,又睡着了…… 蓉城的另一头。 方家别墅,二楼主卧。 方建邺和邵兰夫妻俩参加了一场酒会,回来时已经很晚了,现在还没睡着。 方建邺大马金刀地坐在玻璃窗前的沙发上,身前摆了一张矮几。他俯下身,将几上的解酒汤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满身酒气,满面红光。 “你先去洗洗吧……”邵兰一身玫红色长裙,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精致的妆容逐渐抹去,露出几道细痕,她嗔怪地抱怨了两句,“喝这么多,臭死了。” 方建邺笑了两声,道:“高兴嘛,今晚长颐的老总过来找我敬酒,透露出想跟我合作的意向,那个项目我早就想参一脚了……现在终于有资格了。” 夫妻俩夜话了一阵,临睡前才想起出国的大女儿,方建邺感叹道:“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没了外人,邵兰没摆出慈母的做派,满脸无所谓地接话道:“是啊,往后就让别人去操心她吧……都那么大了,也该成家了。” 两人相视一笑。 光凭他们两个,当然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冒着得罪萧氏的风险,折腾出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根本原因,其实是有大人物看上了方子清,从中协助他们将方子清送出国。方子清自己也是愿意的。 邵兰叹了口气,道:“再有个儿子就好了。” 半晌,邵兰想起了萧氏的诸多传闻,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哎?”邵兰戳了戳快要睡着的方建邺,问道,“听说你家祖上出过天师?是不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 方建邺已经很困了,说话声愈发模糊起来:“唬人的吧,我以前还听老人说,我祖爷爷走了偏门,结果遭了反噬,造的孽终将祸及子孙,让我小心着点呢……从小就听这些,耳朵都长茧了,真晦气。” “都是封建迷信。”他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偏门?”邵兰更好奇了。 “好像、好像是……”方建邺翻了个身,脑子顿顿的,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哦,是说我祖爷爷炼出了一只厉鬼吧?听说用活人炼的。” 屋外下着暴雨,猝不及防地闪过一道雷,吓了邵兰一跳。她抖了抖,也不再问了,将被子一卷:“听着真吓人……” 方建邺声音越来越小:“哈,这世上哪来的鬼啊?” 殊不知,正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屋子一侧的落地窗映出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萧玉随穿墙而入,两眼一瞥,望着那两人泛黑的眉心,摇了摇头。 其实方建邺说得不错,恶果终将需要有人来偿还。萧玉随正是算到方家会在一年内举家暴毙,才想出了冥婚之法来帮助他们避祸。 他既是鬼身,又是萧氏氏神,能庇佑的人也只有本家子弟,只好将方家纳入萧氏的范围内,思来想去,唯有冥婚最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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