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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拨了拨祝谈意还湿着的短发，“你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祝谈意点头：“有长一点。” 周扶光：“我的头发长得好慢。” 祝谈意道：“顺颂的，也有变长。” 周扶光：“真的吗？” 祝谈意点头：“真的。” 少年的后背其实还是瘦，但比起周扶光刚遇到祝谈意的那会儿，她总觉得祝谈意的身体似乎长大了许多。她趴在祝谈意背上，不会再被他的骨头硌到。 少年的骨头外面，生长出一层更为丰盈的肌肉，不刻意用力绷紧时，趴上去就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 周扶光把脸贴在祝谈意肩膀上，胳膊环绕着他的脖颈。 他上台阶，每走一步，脖颈侧的青筋就微微的跳，平日里体温很低的人，但脖颈那片皮肤却很温暖，贴着周扶光的没有被衣袖遮住的小臂。 祝谈意上台阶时，跟周扶光说话：“顺颂的，鞋子？” 周扶光：“烧了。” 祝谈意：“……啊？” 他往台阶上迈的腿都慢了节奏，对周扶光描述的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显然充满了茫然。 周扶光理所当然：“被别人踩过了，不干净，就烧掉了。” 有点离谱的理由，但祝谈意思考了一会儿，提议：“你下次可以叫我给你送干净的鞋子过来。” 周扶光：“我不知道你在隔壁——你一个人在隔壁吗？” 祝谈意：“顾千钟喊我去的，但我把他忘在那里了。” 三层楼的台阶，四五句对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尽头。 等祝谈意想要背着周扶光去她房间门那边时，周扶光一下又改变了主意，手臂收紧拍了拍祝谈意肩膀：“继续往上走，我想去屋顶看月亮！” 祝谈意连为什么都不问，脚步一转，又往楼上走。 到了四楼就没办法再往上了，但楼梯口的窗户可以直接翻到屋顶上。周扶光踩着祝谈意的肩膀，再踩上窗户框，一翻身便上去，赤脚踩在屋顶的瓦片上。 祝谈意也悄无声息的攀上去，站在周扶光身边，跟一个影子似的安静跟在她身后。 两人最后在屋脊上坐下，周扶光身子一歪靠到祝谈意胳膊上，仰着脑袋看星空。祝谈意怕她靠得不舒服，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周扶光枕得更顺手一点。 这个角度，祝谈意一低头就能看见周扶光发顶。 她的头发有些干了，较短的部分蓬松的翘起来，让祝谈意想到那种毛茸茸的动物。 末世禁止养宠物，但是他们队长养了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是罕见的原生种，队长看得跟宝贝一样，祝谈意还是仗着年纪小，才有机会摸摸对方的头。 和野外那些会用爪牙破开人类胸腹吃掉人类肝脏的变异动物不同，原生种的萨摩耶摸起来蓬松温暖，会让人的心变成草莓蛋糕那样甜蜜的东西。 祝谈意忽然感觉自己手心痒痒的，很像摸一下——但又不敢上手，手掌微微抬起又迟疑的停下。 他不敢上手并不是因为害怕周扶光，而是出于一种喜爱。因为很喜欢，所以反而不敢摸，越靠近越害怕，但又觉得每多看一眼都很满足。 祝谈意垂下眼皮，小心翼翼用掌心摸了摸地面周扶光的影子。 只是摸到影子而已，心口却也尝到了甜蜜，他垂眼时弯弯唇角小幅度的笑。
第56章 今天晚上是个很晴朗的夜, 没有云，月亮和星星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周扶光眯着眼睛去看月亮，习惯性的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入口的酒辛辣得粗糙, 辣得她鼻子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思堂春早就喝完了，她酒壶里现在装的就是凡间普通的白酒。 辛辣的味道像一把滚刀从舌尖滚到喉咙里, 进肺腑之后倒是很暖和。 不过周扶光并没有因此就很怀念思堂春的味道。 虽然思堂春很好喝, 但是思堂春这个酒名一出现, 就是完全和周家剑阁绑定的。思堂春也会让周扶光想起剑阁，会让她厌倦。 她看着月亮, 问祝谈意：“你故乡的天空, 也是这样的天空吗？” 祝谈意回答：“不是, 我老家, 没有星星，月亮是红色的。” 周扶光：“哦, 红月是吧？” 祝谈意点了点头。 周扶光脖颈更倾斜的往上仰, 看向祝谈意——她还记得祝谈意之前跟她谈起过红月, 只有寥寥几句, 却将那所谓‘红月’描述得宛若天灾。 或许本来就是天灾吧。 周扶光道：“嘉陵多雨, 晴朗的时候很少，晚上也经常看不见星星, 月亮倒是时常能见到。” “我有个妹妹——她叫周元絮, 和我长得很像, 不过这里，她这里没有纹身, 眼睑底下也没有痣。”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左眼眼睑，雪白皮肤上落着两粒垂直一线的红色小痣。 周扶光：“其实这个, 不是天生就有的喔。” “是阿泷给我点的，和她眼睑底下的一样，她说在她老家那边，会给女孩脸上点这样的东西，是祝福，希望女孩可以平安长大的意思。” “周元絮也想点，阿泷没有给她点，阿泷说不合适，然后她生气了很久。” 周扶光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情也是可以被嫉妒的，她从小接受的概念就是她生来就该占用最好的一切，所以说起这些事情也是平淡的口吻。 甚至还会困惑，“真搞不懂她为什么生气。” 嘟囔完这句话后，周扶光又抬眼看向祝谈意，问：“你以前也长这样子吗？” 她对待领地以外的人很冷漠，也绝不会主动和别人闲聊。但对于祝谈意这个已经被圈入自己范围之内的人，周扶光就显得积极又主动。 她本来也不是话少的人。 祝谈意摇头：“不长这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原本是黑色的短发，卷卷的短发。” 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白色的眼睛，眼睫毛也是白色的。” “眼眶会更深一点，很明显的双眼皮，嘴唇没有这么薄。不过……” 祝谈意指着自己鼻尖，“这里有一颗痣，是一样的。” “妈妈跟我说，人身上天生就有的痣，是人上辈子死亡之后，身边人的眼泪滴到尸体身上，就会变成痣。” 周扶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觉得很稀奇，伸出手去摸了摸祝谈意的鼻尖：他的鼻尖摸起来有点凉凉的，那枚鼻尖痣摸上去也是平整的，完全适合的嵌进他皮肤里。 但那种‘凉’是一种有温度的凉，人身上皮肤降温后的凉。 她根据祝谈意的描述努力想象了一下祝谈意原本应该有的样子，但不太能想象得出来，光是白色眼珠子，就需要耗费掉周扶光不少想象力。 两个人也没有在楼顶待很久。 因为夏天入夜的时候蚊子很多，所以周扶光坐了会儿就不耐烦想下去了。回去仍旧是祝谈意背着她，其实周扶光的脚底在屋顶上踩瓦片时就已经踩脏了，但就算这样她还是不想光着脚走楼梯。 很多时候周扶光不去做一件事情绝非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周扶光一回房间就碰上了满脸控诉的阿般。 她哀怨的看着周扶光：“你离开澡堂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周扶光回答：“忘记了。” 阿般：“……真的吗？” 周扶光：“故意的。” 阿般又委屈又生气，瞪着周扶光的背影，但是周扶光一点都感觉不到，用手帕打湿水后擦干净脚，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安静休憩了。 阿般原本还想委屈的哼哼两声，但是一张嘴又想起周扶光说过的话——周扶光说她要是乱发出声音就把她扔到客栈外面去。 她在心里想：早知今日，不如去跟顾千钟挤一个房间。 反正自己都要去修仙了，名声有个屁用！ 于是等他们第二次赶完路中途休息，在客栈订房间时，阿般一反常态，站到了顾千钟身后。 阿般：“我今天晚上要跟顾千钟睡！” 顾千钟正在喝水，一大口水喷了出来，站在他前面的祝谈意跟幽灵似的移开，恰好躲开了顾千钟喷出来的水。 他用袖子擦着嘴，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癫话？” 阿般：“我今晚和你一个房间！” 顾千钟：“我才不要！” 平时跟游魂似的祝谈意，到了这个时候好似终于活了过来，眼里有光身上有人气，坚定来了句：“我和顺颂睡，三票对一票。” 顾千钟：“哪来的三票对一票！周扶光都没投票！” 周扶光左右手各拿一个房间木牌，不耐烦：“左边是我右边是阿般，你自己选一个。” 顾千钟崩溃：“我非得在你们两个里面选吗？我不能选谈意吗？？？” 周扶光把右手上拿着的木牌扔给顾千钟，自己转身就走。祝谈意心情很好的跟上去，整个人阴沉的气质都变得开朗了许多，看起来终于不像个在逃杀人犯了。 这次歇脚的镇子更小，客栈也很小，定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也没有糕点提供。 周扶光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往里挪了挪，给祝谈意留下一点位置。不一会儿祝谈意洗漱完进屋，爬到床上躺下。 他睡姿很老实，身体微侧，面朝外面，是一个可以很轻易弹跳起来对外界动静做出反应的姿势。 周扶光瞥了他一眼，又虚拢上眼皮。她很难深眠，所谓睡觉也不过是闭目养神，但修为到了周扶光这个程度，睡觉所恢复的精力反而不多。 眯了一会，周扶光没有感觉到什么困意，反倒是自己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沉默片刻，睁开眼睛，踢了踢祝谈意的小腿——祝谈意会错意，安静的往外挪了挪。 胸腔里的心跳声仍旧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心跳声撞着周扶光的耳膜，扰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她干脆翻过身，面朝着祝谈意，“祝谈意？” 祝谈意那张看似睡得很平稳的脸，一下子就睁开眼睛了，眼眸安静又带点疑惑的注视着周扶光。 周扶光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戳了戳祝谈意的胸口，“安静点，心跳声太吵了，这样我没法睡。” 祝谈意很明显的一愣，旋即全身肌肉都因为周扶光这一戳而紧绷起来。 周扶光只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更快了。 祝谈意闷声说对不起，眼神乱飘，有点不敢直视周扶光。他们躺得太近了，这样面对面的说话，祝谈意总疑心自己嗅到了某种香味。 不是澡堂里皂角的气味，就是那种女孩子身上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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