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光从祝谈意手上接过素商剑,装进剑鞘,三更五更也跟着飞回剑鞘里。 她拉了祝谈意的手,越过人群往外走,走到那群人扶着的青年面前时,脚步一停,微微偏着脸,望向那青年。 周扶光甚至都还没有做出别的任何动作或者表情,青年便已经警觉的将一只手摸向腰间,掌心鲜血濡湿腰带。 “那个雪女,你们是从哪里掳来的?” 青年虽然察觉到了自己不敌周扶光,却也梗着脖子很有骨气的回答:“我们拍卖行绝不会暴露卖家的所有信息,就算你现在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 这番话说得十分硬气,只是青年说话时,手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自己腰间挂着的保命法器。 他捉摸不透周扶光的底细,但因为周扶光刚才毫无缘由的动手,他便疑心这人必定心狠手辣极其不耐被违逆——光看她对待身边人的态度便能窥见此人脾气属实不算好。 所以青年已经做好了在此处受重伤的准备,就连周围的路人也觉风雨欲来,马上要有好戏登场。唯独周棠波,不紧不慢打了个哈欠,趁着附近的人都在凑热闹,她悄无声息退到人群后面,溜走了。 气氛有片刻的凝固,但周扶光问完话后并没有再看青年,收回目光的同时轻飘飘扔下一句:“你不是每日都这样运气好的,所以缺德事要少干一点。” 青年一怔,有些诧异,不敢置信这话居然是从周扶光嘴里说出来的。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周扶光决定点到即止,不继续往下扩大事态了。 因为有周扶光刚刚那一剑,他们的离开反而变得异常顺利。等下到底层,周扶光祝谈意二人已经完全混进汉河回廊形形色色往来的修士之中,没有再被人用打量的视线注视了。 这里毕竟是汉河回廊,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修士涌入,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周扶光与拍卖行的恩怨约莫会成为一段时间的饭后谈资,但显然并不会风靡很久。 周扶光掏出玉牒翻了翻,照例无视许多剑阁渠道内的消息,她径直点开昆仑山的三人小渠道——里面只有顾千钟一个人发的消息,就跟日记打卡似的,每天都报备一下他带着雪女到了那里,早中晚又各自吃了些什么。 见顾千钟没有遇到危险,已经快和雪女抵达昆仑山,周扶光略略放心,也懒得回复顾千钟。 倒是祝谈意,很快的在小渠道里跟顾千钟说了他们进入秘境又离开秘境的事情,两人你一言我一眼的在小渠道里聊得有来有回。 周扶光放下玉牒,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祝谈意——他低着头在看玉牒,没什么表情,但是回复又及时又快。 周扶光有点意外,“你喜欢玩玉牒吗?” 祝谈意很快的抬头,和周扶光对视时,脸上浮出一丝茫然:“什么?玩?” 周扶光指了指他手上的玉牒,“以前也听说有修士沉迷于此,不事修行,久而久之,人便颓废成朽木,心境也一退千里。” 祝谈意反应过来了周扶光的意思。 他连忙解释:“因为顾千钟,在和我聊天。” 潜台词便是如果只有他一人,他未必会这样热衷于玉牒。 周扶光收回目光,道:“那就好。” 末了,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是否有些过于冷硬——周扶光很少反省自身问题,但面对祝谈意时总是意外。周扶光将这种心态归咎于‘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祝谈意又乖巧又听话,总不让她烦心,这样懂事的孩子她自然应该多照顾三分。 故而沉默片刻后,周扶光干咳两声,又道:“偶尔玩玩,倒也无妨。” 祝谈意乖巧点头。 周棠波一下子冒出来——她本意是吓人,但不管是周扶光还是祝谈意,都没有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只是用如出一辙的,没什么表情的脸盯着周棠波。 周棠波被这两人复制粘贴似的表情,盯得莫名心虚。 她摸了摸自己鼻尖,“我来和你打声招呼。” 周扶光:“回嘉陵去?” 周棠波摇头:“还有别的事要办,去趟北洲。” 周扶光点头——她从怀里拿出秘境内的黑木匣子,在周棠波眼前晃了晃,“秘境里找到的,你认识吗?” 周棠波凑近看了看,目光扫过匣子上坑坑洼洼,一看就曾经镶嵌过什么的痕迹。她抬眼,看向拿着黑木匣子的周扶光,周扶光神色坦荡,没有半分心虚。 周棠波:“和秘境的背景有关系。”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去时,曾经与一队难民,一队佛教徒同行吗?” 周扶光:“记得,那群难民里面还混着怪物。” 周棠波道:“那秘境就像一个循环。最起先的故事是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正在四处流浪之际,遇到一队僧人。” “僧人邀难民群与自己同上王舍城,说那里是极乐净土,能让每个人都吃饱穿暖。难民们的诉求无非那几样,听了僧人的话后便追随僧人前往王舍城。” “一开始王舍城的居民们确实因为信奉佛祖的缘故,十分怜惜这些外来的流民,搭建粥棚施舍他们。但王舍城毕竟只是一个城市,根本无法消化一国的难民。” “粥棚里找不到工作的难民越囤聚越多,本地人的物资无法支持他们继续存活。于是难民们结成队伍,屠杀了本民居民,而王舍城中最大的寺庙也没能逃过这场灾难,里面的和尚都被难民屠杀殆尽,最后由带领难民们进入王舍城的佛教徒接手了寺庙。”
第89章 “王舍城是许多佛教徒心中的圣地, 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佛教徒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难民拥护的和尚们杀死寺庙里原本的和尚后,穿上他们的袈裟,假扮起了本地人。” “所以在寺庙里开讲座的那个圆觉大师也不是本人, 真正的圆觉大师早就被他们杀害,肉身被烧成飞灰。这个木匣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真正的圆觉大师的遗物。” 周扶光:“那么秘境王舍城中的和尚与难民, 全都是遭到了天罚的鬼怪, 被困在王舍城中, 不断重复?” 周棠波微笑,点头:“正是如此。这个故事不难打听, 你只需要多问几个死了孩子的妇人, 以及看完寺庙后院的壁画, 就能将其大概拼凑出来。” 周扶光:“哦, 我太饿,一进城就喝粥去了。” 周棠波:“……你应该知道那些难民原本都是被困在王舍城中活活饿死的, 他们提供的粥——” 周扶光答得坦然:“反正吃了又不会死。” 至于那白粥的幻象底下, 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扶光并不在意。只是果腹之物, 毒不死人就能吃。 周棠波见她都不介意, 自己便也不再说什么,耸了耸肩略过那个话题, 又道:“你看起来好像要突破了?” 周扶光颔首:“正准备回昆仑山闭关。” 周棠波:“你若能在今年重回结丹期, 那么明年年底的论剑大赛, 你还能赶上。” 论剑大赛是四洲所有剑修的盛事,每十年一比, 参赛者不拘出身修为,只限定年龄须在十七岁到二十岁之间。 最终胜出者会被评为年轻一代的剑道魁首, 并能得到四洲正道合力为其打造的一件法器,和一枚极其特殊的金铃。 那金铃的特殊之处,只有历代魁首才知道——但自古以来,这论剑大赛的魁首就从未被周家剑阁以外的人摘下过。 在剑阁门前的青石地板上,从第一块地砖开始,每块地砖中间都内嵌一枚刻着名字的金铃:正是论剑大赛魁首的金铃。 此举无疑狂妄,不仅狂妄而且还很不给其他剑修面子,甚至还在踩论剑大赛主办方的脸。毕竟剑阁弟子那么多,人来人往,就连进出剑阁的奴仆,都能踩在那剑道魁首的金铃上走来走去。 但因为是剑阁,所以其他人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 不过——事无绝对。 剑阁也有失手的时候。 周长赢十八岁时去参加过一次论剑大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把其他也是参赛者的周家剑修全部打败了。轮到决赛,对手是观棋院的一个剑修。 黑市开盘,他胜率低到一赔十。 结果开赛前夕,周长赢不知所踪,一直到日落西山也未曾出现,最后被裁判定为自动弃权,魁首归了观棋院剑修,黑市众人赔得血本无归。 至此,周长赢成了周家唯一一个没有拿过论剑大赛魁首,没有摘下金铃的家主。当然,家主在剑阁是最高的权利中心,那些长老们绝对不敢拿这件事情说嘴。 就算是家里最没有眼色的奴仆,也绝不会随便提起这件事情。 但是剑阁里的其他孩子们却很喜欢八卦这些事情。周扶光因为和周长赢有一层血缘关系,所以就算不刻意去听,也能从四面八方被迫接收到这些与周长赢相关的小道消息。 只是她并不好奇周长赢当初为何弃赛,只觉得周长赢十八岁时必然打不过十八岁的自己。 将木匣子往周棠波面前递了递,周扶光随口问:“要吗?” 周棠波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口袋,“我从鬼婴儿那也取到了一样有意思的东西,拿回去糊弄长老他们绰绰有余,这个你就自己留着吧。” 周扶光点头,随手又将木匣子扔给祝谈意——周棠波目光也忍不住往祝谈意身上扫了一眼。 她状似无意提起:“你还真是信他,不管谈什么事情都不避讳他。” 周扶光坦然回答:“如果我连祝谈意都不能相信的话,那么这世上就没有能让我相信的人了。” 这句回答令周棠波吃了一惊——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周扶光这句回答都属于过高评价了。她原先还以为周扶光留着祝谈意,只是因为那少年耐打又乖巧,作为奴仆倒也够格。 周扶光转头招呼祝谈意离开,祝谈意小心收好木匣子,走到周扶光身侧落后半步的地方。 他乖巧的跟着,还没动作,周扶光垂落的胳膊已经往后伸,自然而然牵住祝谈意的手。 周扶光做这动作做得过于自然,旁观的周棠波却看得眼皮一跳。她盯着周扶光的脸,试图看出一点什么,但周扶光还是那张漂亮又讨打的脸,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多余的儿女情长。 再看那被周扶光牵住的少年——少年面颊绯红,垂眼弯眸,乍一看好似怀春羞涩,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羞涩;谁家怀春少年被心上人牵着,还拿眼珠子猛盯心上人后脑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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