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躁不耐:“这些破叶子泡的水有什么好喝的,有事说事, 我还有事要忙。” “胡道友说笑了, 此乃宁阜县产的茶叶,一克可抵千金,与之相隔千里之外的缪县也生产茶叶, 产量颇丰, 凡间民众也时常饮用。” “也就你们文人爱喝这些……这两者有何不同?” “自然有所不同。宁阜县擅采茶,只不过位置不太凑巧,在汴州旁边。所以价格上, 自然也起了些变化。” “奇货可居,宁阜县的茶叶与缪县并无不同, 只是物以稀为贵罢了……胡道友,尝一尝?” 耳畔传来瓷器相碰之声, 应当是胡平喝了茶。 楚阑舟听到他提的地名,动作微顿,整个人登时抬起了眼眸,悄悄用爪尖勾散了胡平的前襟,勾出一条隐秘的小缝,向外望去。 公孙宏邈正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看着这个方向:“胡道友,近日来,修真界发生了许多事。” “秦家最近变化颇大。秦关月遇刺,秦星原强争主家之位,加上账本一事,秦家在上五家的地位可谓岌岌可危。” “秦关月死的时期和账本暴露的时期都太过凑巧,给了秦家一个很大的打击。秦家倒台,其他四家自然获利。” 公孙宏邈一边说,一边给胡平又倒了茶,接着叙述起了自己的看法。 他坐姿笔直板正,楚阑舟却觉得此人就如同毒蛇一般,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 “当年传出楚阑舟复生的消息之时,章家,张家,莲家接连受袭,可学生查过,这些几个家族能发展至今,背后可都穆家支持的影子。学生实在疑惑,所以想来请问胡道友的想法。” 胡平冷哼一声:“汴州进不去,楚阑舟没有死,死而复生未必是虚假传言。” “……的确如此,楚阑舟能复生,是件好事。” 公孙宏邈似乎没有想到胡平会做如此回答,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又很快回过神来,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学生早年周游列国,听闻凡间有个传言。 ——凡间有画皮鬼喜好披人皮囊,将自己伪装成故人模样,可他们虽然披着故人的皮囊,却早就换成了厉鬼的芯子,百姓愚昧,始终不曾发现,等到被厉鬼所食之时,才悔之莫及。” “谁又知道,复活的是楚阑舟,还是有鬼披上了楚阑舟的皮囊?” 公孙宏邈垂下眸,冷淡的视线正正直视着楚阑舟的眼眸,眼中一点惊奇的神色都没有。 楚阑舟暗道不妙,迅速松了勾着胡平衣襟的爪子,可来不及了。 公孙宏邈的声音已经响起:“胡道友,其实学生好奇许久,您怀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不好!被发现了。 她这用法器拟做的化身可能瞒得过胡平,但不一定能瞒过与巫家有联系的公孙宏邈。楚阑舟爪下魔气隐隐浮现,就想自己挣开,先发制人,至少先逃出去。 现在不是揭露身份的好时候。 掌握的信息不够完善,只要楚阑舟跑得够快,让他们没有抓住现行,这场戏还能演下去。 楚阑舟想跑,胡平却没有给楚阑舟机会。 “没东西。”胡平的声音十分不耐烦,楚阑舟却觉得他扣住衣襟的手却忽然紧了起来。 他的话配合着他现在的动作,就像是在说此地无银三百似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公孙宏邈果然没信,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可胡道友的胸前,似乎有些鼓啊。” 公孙宏邈这句话几乎是在挑明了,这是今日非要揭穿自己不可了。 公孙宏邈这个人很有主意,也足够疯狂,他有此想法,其实也在楚阑舟的预料之内。 聪明人最难掌控。 一个秦关月的死就能引起他的疑心,让他将怀疑放在楚阑舟身上。 楚阑舟思索片刻,决定自己出去。 公孙宏邈想控制自己,可楚阑舟怎会让他如愿。 毕竟他想要做的事情,还需得由她来完成啊…… 楚阑舟面带微笑,施施然就想从胡平的怀中走出。 胡平却没有给楚阑舟发挥的机会。 他一只手飞快按住在胸前蠕动的小猫咪,回答得很快,语气还很理直气壮:“练功,练出来的。” 楚阑舟听到公孙宏邈喉咙中发出一声明显的吸气声,觉得此人怕不是要被气死了。 果然,下一刻公孙宏邈的声音都带了些隐约的怒意:“胡道友。” “我还有急事,先行一步。”胡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改日再叙。” …… 公孙宏邈和巫辰其实有些相像。 都是因着了一句“白子非白,清流不清”的预言便义无反顾踏入时局之中,只不过立场不同,站在了对立面。 巫辰希望自己沉湎于幻境,别去探究现实真相,公孙宏邈却想让自己一直调查下去,甚至……反了天道。 楚阑舟其实很欣赏这种人,但他们要算计的是她,这就有点不美好了。 楚阑舟自己琐事那么多,有点懒得同他们绕这种没结果的圈子。 楚阑舟哪一条都不想选,她只想查清楚哥哥建立宗门的目的,他们自己争争就算了,若是再带上她,她不介意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打一架。 楚猫猫思索着对策,等回过神来后却发现自己她就被一路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围环境十分陌生。 猎猎风声呼啸而过,这座山峰不似楚阑舟去过的其他峰那般秀丽,它浑身没什么植被,看环境分外萧索。 是剑气。 楚阑舟伸出爪尖,试探着捋了一束风藏在手心,那道风登时割破了楚阑舟的掌心,流出一道血痕来。 哪怕变成猫猫,楚阑舟的身躯也是魔尊的身躯,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这座山峰的所有风,皆是由剑气炼化而成的。 胡平显然也知道这里的风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将楚阑舟放置在了一个避风的小棚之中,若楚阑舟没有自己去主动捉那一缕风,是不会被这里的剑风割伤的。 眼看胡平朝着自己走来,楚阑舟悄悄将受伤的掌心藏了起来,想看看胡平到底要做什么。 适才他在公孙宏邈面前维护自己太过,楚阑舟怀疑此人是否有其他图谋…… ——在被一条大鱼砸到脑门之前楚阑舟是这样想的。 那条鱼实在是太大了。 鱼的身量足足有楚猫猫两个大,还十分鲜活,尾巴啪啪啪抽打着地面,还时不时一跃而起,鱼尾险些砸到楚阑舟。 楚猫猫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太想碰到这条鱼。 “没胃口吗?” 胡平面容冷肃,看楚阑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难解的谜题。 楚阑舟心下疑虑更甚。 胡平在干什么? 他这是起了疑心在试探自己吗? 可若是试探,到底为什么会有人给一只奶猫喂那么大的活鱼啊。 楚阑舟实在摸不清这胡平的路数,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此人。 “我知道你的身份。” 楚猫猫眸光一凝。 胡平却早就说出了下面的那句话:“看你毛色这般顺滑,应当是有人养着的。” “保不齐就是公孙宏邈这厮养的,所以才假正经想借喝茶之名找我要猫,还好我跑得快。” 胡平不屑地看了一眼山下,“早看他不顺眼,他一个瘸子,有能耐就扛着轮椅爬山追我。” 楚阑舟发现了,他这是在自言自语。 可公孙宏邈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胡平能误会正好,也不用她去做解释了,楚阑舟十分满意,看向胡平的目光都透露出了几分欣赏,屈尊纡贵叫了两声:“喵呜呜喵。” 胡平此人为人耿直,喜恶分明,不错。 能听懂楚猫猫语言的系统自动在脑中翻译了楚阑舟的意思。 【胡平,好骗好用,不错。】 胡平听见猫叫,脸绷得更紧,看起来越发凶厉,口中却十分诚实地说:“我再下山,去问问玉迎蹊,她向来心细,应该知道怎么养这种小宠物。” 楚阑舟今日不过是出门找闻人岱,日暮就该回去了,如今已经拖沓了不少时间,再拖下去,估计会引起宴君安的警觉。 她还想询问胡平一些讯息,当然不愿意放胡平再下山浪费时间去找玉迎蹊。 于是楚猫猫思索片刻,抬起脚,就朝着胡平走来。 胡平站在棚子外,楚阑舟原先是待在棚子里的,可若她要去找胡平,就等于要将自己置于那些如刀斧般尖锐的风中。 胡平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三步两步就跳了过来,皱眉指责道: “这凶牙岭乃吾之居所,四处都有设下禁制,你这样弱小,若是出去是会被削成肉泥的,你……。” 胡平对着一张懵懵懂懂的小猫脸,实在是骂不下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楚阑舟眉心一点:“我暂时分享了凶牙峰的权限给你,你不必担忧,我出去一趟,很快便会回去。” “爬此峰不可携带利器,且修为越高,就越难爬这凶牙峰,那瘸子不可能爬上来。” 胡平回眸看着小猫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这一次,定能护住你。” 这一回楚阑舟没有阻拦。 楚阑舟能感受到,胡平是真的将权柄分享给了她。 胡平还有别的机会能够试探,这机会却难得。 不知道这回分享时限有多久,权柄的内容读取还需要时间,楚阑舟需要一个人静静分析这些信息。 眼看胡平走远。 楚猫猫甩了甩尾巴,慢悠悠巡视着这座凶牙岭。 那条鱼早被她用意念送回了池塘里,此时这座山峰的一草一木,都尽数在她的掌握之中。 楚阑舟步伐轻巧灵动,脑中勾勒着这座山峰的布局。 那这凶牙岭的运作原理就和问心塔差不多。 问心塔虽然日常用来给弟子磨练剑心,其实追溯其根源,也能勉强算是宗门防御阵法衍生出来的一部分。 对于念虚宗弟子而言是历练,可若是有别的宗门弟子上了山,可不是如此了。 所以楚阑舟一开始拜师之时爬塔虽然艰难,却不会危及性命,但与悟道子决裂之后,下塔就变得艰难百倍起来,因为她失去了天地的承认,也不会被护山大阵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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