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音符箓随着玉迎蹊的离开直接被巫柳贴在了偏殿的殿门上。 楚阑舟神形散漫:“鱼腹传书是你搞的鬼?” 活鱼就算了,烹饪好的死鱼鱼腹中还能发现符箓,这是把她当成傻子哄呢。 巫柳直接坦然承认:“此事的确是小生所为,但那封符箓却做不得假,掌门也应当能感受到其中的灵力。” 说罢,他垂下眼眸,看上去有些寂寥:“小生也是希望能够引起掌门注意,才出此下策,请掌门勿要责怪小生呀。” 楚阑舟懒得理会他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巫柳笑了笑,道:“旧日至交好友,如今面目全非,掌门,您怎么看?” 楚阑舟转头便想离开。 巫柳扬声,叫住了楚阑舟:“掌门宽宏大量,毫不介怀,小生却为掌门感到痛心啊。” “怎么办,若是他当真变了,凭借他的身份,在这个世道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下一个上五家会是谁?宴家,穆家,巫家,崔家……还是……一家独大?” 楚阑舟尚未做出回应,浮花盟盟主却先张了口,他面色发白,连连摆手:“我今日什么都没听见,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可惜在场还是没有人理他。 巫柳面带微笑,将自己的后半段话说完:“……到时候楚家要如何?偌大家业只剩下最后零星一点,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是不是啊,掌门。” 巫柳几乎踩在楚阑舟最不可触碰的禁忌点问她问题。 你会怀疑他吗? 百年之后呢?千年之后呢? 经历过诸多种种,当真有人还能保守初心,还能如当年一样吗? 更何况身份的悬殊,地位上的差距,天然就能分出许多间隙来。 无人能保证自己会永远不变,由己及人,别人也不会。 若你不怀疑他,可证据确凿,明明白白摆在你的面前,你又要如何去选。 楚家为先,还是那一点年少情谊为先? 这对在场人来说甚至都不能算是个问题。 当疑点被揪出来的时候,答案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 “更何况……掌门不是早起了疑心吗?”巫柳直截了当地点出了楚阑舟的布置, “我听闻这世间有一奇宝名叫乌粉虫,其形极小,肉眼无法观测,就连用灵力都无法监测出来,它还会产生的鳞粉,无色无味,千金难求。世家多用此来追踪……” “掌门真是好运气,凭借小生的财力都不能如愿拥有一只,掌门轻易便用在了别人的身上。” …… 浮花盟盟主左看看楚阑舟,右看看巫柳,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他不想听这种能要人命的八卦,奈何这八卦偏偏往他的脑袋里钻。 “他与我,立场终究不同。”楚阑舟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 四周一片寂静,巫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似乎很期待一般。 楚阑舟张开口,吐露出的话语却无比薄凉:“这几日,我过得也算开心。” “就当是多了一个打发时光的玩伴罢了。” 啪啪啪啪啪…… 巫柳眼中的喜色就连压都压不住,他甚至直接起身,给楚阑舟拍起了掌:“掌门好魄力。” 楚阑舟没有理会巫柳发疯,转身直接离开。 巫柳吹灭了灯,像是毫无察觉那般:“好像漏掉了一只小老鼠。” 说罢,他又走到殿前,揭开了贴在上面的隔音符,颇有些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啊,糟糕,隔音符贴反了。” 浮花盟盟主缩在墙角死死抱住自己,他怀疑听到这种层面的秘密,自己可能没法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听到耳边阴恻恻的笑容,他进一步揽紧了自己:“你是疯子。” “呵呵呵呵呵……”巫柳盯着手里捧着的烛台,脸上笑意尽数散去,至于下一片漠然,“……谁知道呢。”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要be啊呜呜呜呜呜……】 系统在她的脑中哭得直打摆子,楚阑舟有点怀疑她再哭下去脑袋会进水。 进不进水倒是次要的,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就像是千只苍蝇在飞。 这种感觉楚阑舟忍受不了,她忍不住提醒自己脑中的那个系统:“你来这个位面是来做任务的。” 不是来看别人谈恋爱的。 系统抽噎了几声,勉强停住哭声【可,可宿主,万一宴君安是被冤枉的呢?】 说完这句话,想到伤心难过处,它又忍不住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楚阑舟被她吵得脑壳疼,干脆解释清楚:“鱼肚子里那个,是秦星原写的传讯符。” 这种特殊的叠法,破坏就无法复原,且只有楚阑舟和秦星原,宴君安三人知道。 而巫柳送来的那封传讯符折叠完好,一看便是秦星原亲手所制。 那张符纸上只写了五个血红大字 ——“小心宴君安。” 【可……】系统还想替宴君安辩驳几句,终究却是无言。 跟随楚阑舟走到如今,这个修真界是个什么环境它比谁都清楚。 人性伴随着利益权利纠缠在一起,无法剥离。 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情在这里就是遥不可及的童话故事。 系统用他那点脑容量分析清楚眼前这绝望的局势,弱弱补充了一句【宿主,没关系,还是有我的,我,感化反派系统会坚定陪伴宿主直到终结……。】 它的话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数据库变成了一串乱码。 系统:?? …… 楚阑舟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间铺满地笼的寝殿。 不过唯一的区别,应该是自己没有变成猫吧。 她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双脚,居然觉得有些欣慰。 算是比之前……有点进步? 有了前车之鉴,楚阑舟并未做出旁的动作,反正人形的时候魔尊并不受寒冷或是炎热影响。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数。 数到十的时候,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停在了她的身前。 有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眉梢划过,一遍遍描摹着楚阑舟的五官,落在她的眼睛,鼻梁,乃至唇舌之上。 楚阑舟耐心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面前人除了这个动作外还做出其他的动作。 她的耐心告罄,索性直接睁开了眼睛。 宴君安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睁眼吓了一跳,直接收回了手。 他的表情比上一次更冷了,整个人都丧失了身为人应当有活力,像是一座五官雕刻完美的冰雕。 只不过那冰雕的眼眶有些泛红,像是哭过。 任谁看到这样如雾隔花般的美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楚阑舟却不为所动,她将目光直直对准他的眼睛:“你想关我吗?” 宴君安神色中泛着些迷茫。 楚阑舟补充道:“你的储物戒里有现成的笼子。” 宴君安茫然的摇了摇头,将指尖点在了她的眼睛上。 “想吃掉。” “阑舟,我想将你一点一点吃掉。” “皮肉,骨血,灵魂。” 他的手指挨个划过楚阑舟的眉心,胸膛,乃至腿侧,分明在说这样可怖的话,他的视线却至始至终都与楚阑舟视线交汇,缠绵到像是在看极其珍惜的爱人。 他轻轻垂下头,细密的发丝垂落在楚阑舟的耳畔,激起一阵麻痒,语气极尽温柔,像是在说最为热烈的情话:“阑舟,和我一起共赴黄泉,好不好?” 耳鬓厮磨间,梅花暗香浮动,一丝一缕勾着人的心弦。 楚阑舟听着宴君安的神经质般的絮叨,叹了一口气。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非她所愿,但她在其中也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得解决。 可究竟要怎么样解决呢? 宴君安显然是疯得不轻,他兀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就连身上的香气都沾染了几分悲戚,楚阑舟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宴君安是个正经修者,若是惹了执念生了心魔后果不堪设想,楚阑舟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后一把拽起宴君安的头发,逼着他同自己对视,认真摇了摇头。 “不,我不想。” 楚阑舟道。 这场荒唐的囚禁到此为止。 如果楚阑舟不愿意,这世道没有人能够囚禁得了她。 宴君安怔怔愣愣的,也不反抗,好像听进去了一点,眨了眨眼睛,有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阑舟,你待天下人那样好,可为何却偏要待我如此残忍。” 世人皆知道楚阑舟成就了宴君安的剑尊之名。 可宴君安对楚阑舟而言,又是什么。 魔道和剑道差距太大,修行魔道者,有极大可能会逐渐被力量掌控,蚕食心智,最后沦为彻头彻尾的魔物。 可摆在楚阑舟面前的只有这条路,只有这条绝路。楚阑舟当年对自己的选择也没有把握,她便放了一把利刃。 宴君安是她飘行于无垠大海航船上的一支锚,是当年的剑阁小师妹楚阑舟悬在如今魔尊楚阑舟头顶的一柄利剑。时刻坐于长庚峰之上,若楚阑舟偏离了航道,便会出鞘。 可这对宴君安而言算是什么呢? 日复一日等待着心爱之人可能出现的那个可能性,日复一日坠入更深一层的绝望之中。 …… 然后一次又一次,亲手了结自己的爱人。 楚阑舟松了手,轻轻替他抚平额前的碎发。宴君安此时再也没有坐于剑阁之上的矜持,他的眼泪落了一滴,其余的被他尽力忍在眼眶之中。 可湿漉漉的泪水还是沿着睫毛落到了楚阑舟的指尖,又顺着指尖滑落到她的手心,攒起了一小窝深泉。 宴君安压着嗓子,竭力忍住哽咽:“你从前与我说过执剑人的故事,你说我们在走一条必由之路,你也描绘过路尽头的景象,可你从未说过,等这条路走到尽头,那把剑会如何?” 楚阑舟抚弄宴君安发尾的手顿了顿。 飞鸟尽,良弓藏,莫说是修真界,就连凡间的那些忠臣良将都逃不过被肃清的命运。 楚阑舟……亦不能免俗。 于是上五家之乱结束于巽天二年 又三年,魔尊楚阑舟于汴州伏诛。 这条路,从楚阑舟做下决定开始,就注定会以此收场。 楚阑舟给宴君安编织的那个美好愿景,只是一场繁华绚丽幻影,只能用来哄诱常年待在高塔之上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幻影终有破碎的那一天,若没有轮回,楚阑舟甚至会贴心将那一天设计在宴君安飞升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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