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亲眼目睹了刚才那足以斩碎神物的剑意,众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离穆静殊又远了些,生怕万一宴君安发难被波及。 宴君安将君子剑收回剑鞘,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恼意,只是在阐述:“你在激怒我,是想让我杀了你。” 穆静殊怒视着宴君安,可仔细看她的眼睛,可以看出一丝惶恐之意。 “可既是在念虚宗,自是要秉公处理。”宴君安无视穆静殊的一连串咒骂,冲着柳明彧道,“师兄,交给你了。” 在念虚宗那么多年,宴君安就没叫过他几次师兄。 饶是柳明彧那么大个七尺男儿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勉强遮掩住自己的失态:“穆静殊勾结反贼,残害忠良,应律当废去修为,囚于执法阁密牢,永世不得再出。” “反贼?”颓势已定,无力回天。穆静姝哈哈大笑,“我是反贼,难道你们就全然无辜吗?” “穆家会做恶事,可世间的恶事,又岂全是我穆家一家做出来的?当年无人敢开口,如今倒清算起旧账来了,无非是觉得穆家再无利可图,当起墙头之草罢了。” “太急了。”巫家弟子揣度着自家掌门的含义,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品出了一点道理。 现在上五家除了穆家都显出颓唐之势,若是再等上几年,也不需要这场动乱,穆家同样能坐稳上五家第一的位置。 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他张了张口,想要悄悄询问掌门,却被穆静姝的目光吓得闭上了嘴。 穆婉莲原本束好的发披散开来,涂抹均匀的妆粉早就被汗水融化,露出掩盖在其间的,一张苍老的脸。 再好的驻颜丹也有期限,穆静姝的寿元摆在这里,依靠驻颜丹勉强维持的体面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穆静姝极尽狠辣,也很有手段。只可惜寿元有限,她若死去,穆家必定动荡。哪怕存在着光辉未来,这份未来,也永远都不会降临。 小弟子看着垂垂老矣的穆静姝,心底却泛起了一阵凉意。巫高叟看到了弟子的迟疑,将手放在了他的发顶:“这便是,我们巫家要守的道。” 星光之下,一星暗淡,又亮起群星,此消彼长,天道才能延续。遵循天道,一丝不苟的执行天道的指令,这才是巫家能够延续至今不断绝传承的根本原因。 “可,天道就是对的吗?”小弟子恍恍惚惚,仍然沉浸在迷茫之中,他恍然想起了当初毅然决然下山的两位兄长,还有他们望向山门时悲伤的眼睛,终于没忍住问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也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也变成了杀人者!煞气入关,无数百姓修士皆会死去,难不成就为了今夜的这点星星?可……家主,可……”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害怕的不是听从星空的指引,他最害怕的是终有一日,这片星空会将他们指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就像它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天道没有对错。”巫高叟望着破损的穹顶之上透出的盈盈星光,眼神中没有一点动容,“星星很平静,今晚的风波会平息的。” …… 贺极意一开始还能摇着折扇慢悠悠听穆静姝骂街,但很快 ,他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悄悄对宴君安传音:“师弟,你旁边的人是谁?” 宴君安挑眉,淡然道:“一个并不相识的小辈。” 为什么要强调不相识?不相识你把人带进念虚宗干什么? 掌门看着混在一群长老之中,脸上明显带着惊恐表情畏畏缩缩的小青年,脸上笑笑,内心暗自腹诽,耐心等了片刻,没忍住又去传音:“师弟,念虚宗的弟子呢?” 穆家参与此次反叛的弟子都已被恢复实力的长老们擒获,原本应该由执法阁弟子接手,将他们带入密牢才对。 但现在阵法也破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念虚宗一个小弟子都没有上来? 宴君安的眼神带着些莫名,像是在指责他问了一个蠢问题:“煞气四起,各宗门求援,念虚宗有些实力的弟子都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 至于没有实力的,自然待在他们该待的地方,非命令不得外出。 贺极意倒吸一口冷气,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可我和柳明彧都在这里,除了我们,这世间还有谁能担起这样大的重任,指挥他们做事?” 宴君安皱眉,看着有些不耐烦了,强调道:“我选的人,比你们好很多。” 宴君安不会说谎,能那他们和那人对比,只能说明那人确实有这个实力。 贺极意在念虚宗待了那么久都还没听说过念虚宗竟还有此等将才,眼看就连不喜赞赏弟子的宴君安都对其夸赞有加,他也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 但师弟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再问下去贺极意害怕被师弟打。 不过那人的身份也不用问,等弟子们归来,自然而然就能知晓。 贺极意摇了摇折扇,得意洋洋想。 剑尊再好也不过是个剑阁的头儿,哪能比得过念虚宗的掌门。等那人才班师回朝,他就许以重利,将那人从师弟手上抢过来替自己做事。 尚且不知道贺极意的盘算,柳明彧亲自动手,将穆静姝绑了,送进了密牢。 贺极意捏着扇子随手冲众人行礼:“反贼已经归案,接下来是我们念虚宗的家务事,诸位长老,不如先暂请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没动。 贺极意抬了抬眉,打算抬脚离开。 终于,人群中还是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掌门,虽然穆家反叛在前,但贵宗分明早就有了防备,却放任自流,导致死伤无数,还请念虚宗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这话很快就受到了其他人的赞许,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刚刚屠戮自己至亲的那些人叫得尤为激烈,就仿佛他们刚刚真的是被人胁迫才迫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举般。 他们这些人有的刚刚死了手足,有的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师长。此刻风波平息,却又急着跳出来,惦念着从挽救自己的恩人手里捞好处或是给自己摆脱嫌隙。 贺极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有什么好交代的?”贺极意摆了摆手,唇角虽然勾着,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们被反贼同党所害,我们齐心协力才让反贼伏诛,不是吗?” ....... 他这话一出,全场都寂静下来。 柳明彧手里还捏着穆静姝留下来的锦书,众长老沉默不语,实际上都在悄悄看着站在角落的宴君安。 掌门的意思他们当然明白。他将穆家定义成反贼,又将那锦书收进执法阁,在今日将这件事淡淡揭过,但从此以后,只要锦书留在念虚宗一日,念虚宗就始终捏着这群人的把柄。 念虚宗往后怕是要将上五家取而代之啊—— 长老们都没应声,眼含期待地看向宴君安。期待宴尊者能秉公同掌门犟上一犟,将主动权揽回来。 但宴君安压根没有看他们,他只是侧过头,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窗外一片黑暗,有什么好看的? 世家长老们暗暗腹诽,但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再无法扳回劣势,纷纷借故离开。 “尊……尊者,您在看什么?”大佬们终于舍得离开,季承业得以在他们的威压之下苟延残喘,正想摸到宴尊者面前讨好,却注意到尊者的视线,好奇地也对着窗外观察起来。 他再差也算是踏入修真之路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宴君安在看的东西。 那是一株梅花树,此时不是花季,花瓣树叶早就落光了,只余下干枯的枝干。 此时,那枝干颤了颤,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上面,又瞬间消失不见。 那是一片雪。 “啊,下雪了。”季承业感叹道,“这倒是难得一见。” 悯川气候温暖,多暑热,冬日倒是不常下雪。季承业早忘了上次看见雪是什么时候,没想到今年倒是出了奇事。 没走远的长老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接了一句:“瑞雪兆丰年,是吉兆啊,掌……” 往日里他说这句话都能得到贺极意的回应。现在开口也有些点想缓和刚刚紧张气氛的意思,但他的余光刚瞥到贺极意的脸色,就把嘴里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脚步匆匆慌忙离开。 …… 人散尽了。 季承业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宴尊者带自己过来是个什么含义,头顶上念虚宗掌门的目光太吓人,他悄悄躲到了宴君安的身后。 “巫家主,还不走吗?”贺极意眯着眼睛,看向还坐在原地的巫高叟。 巫高叟摇了摇头,道:“劳烦掌门,只不过我也还有些私事没有解决。” 贺极意笑道:“也对,毕竟这也是你们巫家人。” “早说不是了。”巫柳就坐在血泊之中,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但能看出他的心情极好,压根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那般狼狈,“多谢掌门,让小生看到了一场好戏。” “不必客气。”贺极意应道,手腕却是一扭,漆黑的折扇快如闪电,直冲巫家家主的面门而来。 巫家擅术数,推演生机,却不擅武,身体也羸弱得可怜。 是以巫家总会培养些不修行术数的修士,以补全自身缺憾。但今日巫家家主不知为何,竟没让小弟子陪在身边。 贺极意出手极快,几乎不给巫高叟一点还手的时机。 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漆黑冰冷的扇骨停留在巫家家主的眉心,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我以天道发誓……”巫家家主的手骨被折扇穿透,扇骨沾染了血迹,落在眉心,像是在他眉心留下了一枚朱砂痣。 巫家家主慢条斯理,一边咳血一边沾着自己的血在半空中画了一道符文:“至少此行的目的,我与你们是相同的。” 血色结界腾空而起,将整个执法阁笼罩在其中。 “好大的阵仗……” 巫柳笑着挑眉,话还未说完就猛地朝后退去,同一瞬,铁拳和折扇落在他刚刚的位置,直接打穿了执法阁的地面。 捆仙绳果然没能困住他。 “忽然对小生出手,可是小生做错了什么?”巫柳躲开攻击,眼睛转了一圈,“难道……” 唰—— 君子剑出鞘,巫柳甚至说不完一句话,就被宴君安穿了一个透心凉。 贺极意和柳明彧随后而来,迅速切割下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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