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几日,就会有人在门前放一道政策令,或者是秦判案件,供他们对大秦政策进行学说论战切磋。” 张婴很是惊讶,开口道:“仲父很喜欢百家争鸣?” 如桥道:“那是自然!阿父说过,博士学宫乃天下学科文化荟萃之中心!阿父也在家宴多次提起过着,要不然我也猜不到。” 张婴眨了眨眼,道:“可大秦并不允许私学。” 不仅不允许私学,后世记载中还搞了“焚书坑儒”。 当然,坑杀的多是方士,民间焚毁的也是几类思想类书籍,像《日书》《农书》等并不在范围内,并且所有书籍在大秦宫殿内都有备份,只是后来被项羽这个败家子一把子都烧了。 但光从“从吏而师”选拔官府小吏的行为,这也足以看出嬴政维护法家的决心。 如桥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道:“对啊!因为黔首需要做工、耕地、服徭役等,本就没多少时间学习,他们若是想改变,想当小吏,挤出来时学学律法就好,知法,认法,这也不需要从私学学其他学说,没甚大用,还浪费束脩。 至于士子们,能来这里争辩的,多是想当幕僚或者被赏识举荐的人,也有时间钻研不同的学说,增加自身的价值。阿父又怎么会反对呢。” 张婴惊讶地看向如桥,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再者,后世分析的焚书坑儒的起因之一,就是因为儒生用《尚书》《诗经》等议论朝政,鼓吹分封制,反对郡县制…… 但在他“锅盔论”的蝴蝶翅膀煽动下,眼下即便是支持分封制的大秦官吏士子,也多是以王丞相版“推恩令”为主体在宣传,鲜少有人提及古代传承思想。 既然没有人用典籍“借古讽今”鼓吹分封制,嬴政又何必排斥这些学说,说到底,嬴政对学说从来都是实用主义,他的所做所为皆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稳定与发展。 所以他会留一个任由士子们针贬时政的地方,既能延续大秦广纳百川做大做强的传统,小范围内的争辩也不会影响引起大秦局势的动荡。 这很 合理! 如桥忽然伸手挥了挥,开口道:“阿婴婴你在想什么?你看见了什么?为何在笑?” “没事没有。” 张婴连忙捂住脸,他只是在想若没了李斯“以古非今”的上书,不发生“焚书坑儒”事件,扶苏阿兄与仲父因争论而冲突分裂的点不就没了?这一波不是躺赢?! 他赶紧稳住情绪,反手拉住如桥道:“你不是说看到大兄了吗?我们赶紧进去吧。” 如桥瞅着张婴时不时上扬的嘴角,愣愣地点了点头。 张婴与如桥打算悄悄地走进去。然而两人实在是低估小福星在大秦的名声。 他们刚刚越过屏风,还没走两步,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位散发长须,身着白色士子服,外面还披着敞着胸怀的黑色皮草,神情居傲的高壮文士。 对方打量了张婴两眼,忽然大声道:“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八岁稚龄登顶上卿之位,远胜荀子商鞅墨子等先生的天下第一神童,张上卿。三生有幸,鄙人三生有幸啊。” 这酸不拉几的话一出,附近的文士纷纷将目光集中在张婴身上。 张婴微微蹙眉。 “你是该三生有幸!” 如桥一脸状况之外地自豪点头,然后语速很急促,“拜见之后就走吧,我们还有事。” 高壮文士:…… 张婴差点笑出了声,他顺着如桥的力道往里面走,忍不住低声道:“你是会阴阳怪气的。” “什么?”如桥一脸懵懂地回头,忽然反应过来道,“那人难道不怀好意?不成,他居然敢骂阿婴婴,那我得回去比划比划,三十多黑铁骑就在外站着呢。” “……”张婴嘴角微微抽搐,果然还是那个敢当街驾驶军车的熊孩子啊。 张婴一把扯住对方往里面走,他的目光落在堂内,发现发现堂内的人员组成和外面不一样。 外面全是文士,堂内右侧也是一批坐得规规矩矩的文士,但其右侧居然坐了百来个表情局促,坐姿扭捏的乡民。 堂内也有一位负责通读王令的士子,似乎是为了让农户们好理解,他正在用通俗易懂的话翻译解答。 张婴见状有些惊讶,低声询问如桥,如桥表情也很是惊讶,低声回道:“我之前来过两次,从未见过有农户乡民坐在台下。” 张婴微微蹙眉,之前在知晓嬴政和扶苏过来这里时浮现一抹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 等等,这里该不会是故意在做局吧。 思及此,张婴一把捏住如桥,语速很快道:“那些黑铁骑能随我们一起进来寻人吗?” “旁人不行,但我可以。”如桥嘿嘿一笑,理解地给张婴眨了眨眼,“保管不会再有不长眼地敢骚扰你。” 张婴:…… 倒也不是,但此时也不好解释,便随如桥误会。 很快,内侍带着脱了外甲的黑铁骑进来随护,文士们皱眉扭头,看看又是什么纨绔子弟在这里搞特权。 不过他们用眼神谴责了一通,见如桥和张婴坦然自若甚至还大胆微笑回看,文士们只能无语地收回视线。 这时,殿内通读的文士刚说完内容,停下来。 乡民农户们露出吃瓜、迷茫的神情。 士子们微蹙其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的上神呀,世家贵族都被关押在各自的府邸不能出来了?这不是变相的牢狱之灾吗?大秦为何越来越暴政,贵族们实在是有些可怜。” “怪不得我的良师益友们纷纷送信,歉意地告知无法如约参加聚会,竟是因为此,哎,实在是有辱斯文!大秦这样岂不是会更乱吗?” “我就说嬴政之前善待六国贵族是假仁假义。现在天下太平,就这般欺辱 他们,真的是狡兔死,良狗烹,实在是太过分了!” …… 华服士子们纷纷表达不赞同的态度,一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的模样。 人是会有从众心理,而且容易盲目跟随“权威”。 士子们这么旗帜鲜明地一说,原本看热闹甚至有些暗爽的黔首们,也在思考皇帝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也跟着说了些不应该这么对贵族的话。 张婴和如桥同时皱起眉。 如桥扯了扯张婴,愤愤不平道:“阿婴婴,你等会,我回去把姚郎官他们的人唤来与他们好生辩论!” 张婴哭笑不得,不愧是有底气的大秦公子,第一反应居然是摇人。 他也很气这群人的话,但目前更要紧是验证他的猜测,性命攸关。 张婴收敛笑容,扯着如桥道:“你确定刚刚在这里看到扶苏阿兄了吗?” “见着了啊!” “本人?” “那是自然!”如桥自信满满地点头,“我目送阿父与大兄一起离宫的,他们今日的衣着配饰我都记得很清楚。啊……在二楼你看!阿父与大兄都在,来我们上去。” 张婴顺着如桥的力道往前走,同时一抬头,恰好看见一位如青竹般的扶苏,旁边还站着一位侧脸特像嬴政、身材魁梧的壮汉。 两人刚刚走了一半的楼梯,一身白衣转过头来的青年正好转过头来,居然还真是扶苏。 “大兄、父……阿父!”如桥开心地冲两人挥挥手。 青年瞳孔一缩,语速很快道:“小十九,你岂会在此!” 魁梧男子也转过头,眉头锁紧,语气不善,道:“谁让你们来此地的?” 张婴仔细听了一耳朵,两人连声音声线都一样。 所以是他之前的猜测有误? 毕竟像嬴政和扶苏这般多次与他强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大佬,不可能以身做饵抓刺客吧。 倒是如桥被严厉的嬴政吓得后退半步,抿了抿唇,磕巴道:“就,就是……正,正好遇上了。” 两人:“……” 张婴忽而又眯起眼。 他正想多仔细观察一会,楼梯旁忽然想起嘹亮的声音,道:“诸位!诸位!你们可知古往今来,年龄最小的上卿也在此逐客堂,不妨让他登台指点一下我们,大秦贵族到底犯了何罪,为何会被暴君随意关押?若是不为贵族们讨一个公道,他们实在太可怜了!” 张婴听到“暴君”两字皱起眉。 他扭头看去,居然是在门口时就认出他的高壮文士。 张婴本来就觉得今日有人故意在裹挟舆论,只是担心嬴政和扶苏的安危才没有急着回话,结果现在还持续舞到他面前来? 张婴心里不爽,反驳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他冷声道:“你爵位是什么?岁俸几石?田宅几亩?” 高壮文士道:“无爵无俸禄,三宅三顷。这与银钱无关,我只是可怜……” 张婴挥挥手,道:“你口中的可怜人,最低也是左庶长,岁俸五百石,七十四宅,七十四顷地。你不犯事,是衣刚遮体,勉强温饱,讨生活。他们涉嫌窝藏反贼,也依旧绫罗绸缎,待在家里天天吃西瓜被调查。 他们需要你可怜?” 高壮文士:……
第193章 二楼 这一波“值得可怜”杀得士子们神色骤变。 之前被话题带得晕头转向的黔首们也回过神来,音量一个比一个大。 “小福星说得对啊!贵族们也就被圈在家里,其他都没变,哦,不能自由出门?呃……老丈也不明白了,这有个甚可怜。” “是啊!待在家里不用耕地,膳食管饱,这是神仙日子啊!” “可怜他们还不如可怜我!我耕地还吃不饱呢!” …… 高壮文士回过神来,见到这种态势,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上卿何出此言,难道上卿认为,布衣就不配谈天下大势?若是如此,这逐客堂不如关了。 上卿,我们心忧此事的贵族,不,准确的说是忧虑陛下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肆意抓人。说到底,秦依法治国,谁窝藏了逆贼就去抓谁。若上卿要说,贵族们全有窝藏反贼的证据,官府就应该实时公布出来,免得让我们……” “行了,不要东拉西扯。你这以偏概全的话我都听不下去了。” 张婴不耐烦地打断对方,道:“首先,是关押在家审查,并非抓捕下地牢,别在这偷换概念,污蔑陛下乱法治国。 其次,陛下是扣押了六国遗族没错,但陛下连自己的母族、多位夫人的外戚也一并扣押的事,你为何不说? 大秦依法治国,准许亲亲相隐①。黔首尚可用军爵为犯罪的亲人消罪,陛下若真如你所诬告的残暴,又有掠夺贵族财产的私心,他岂会让自己外戚也被扣押?这不是与你的说法前后矛盾? 诸位,陛下为了大秦安定,为了不让各位再次陷入战火纷飞的乱世,这才以身作则,展现出彻查贵族细作的决心。这是多么伟大,多么值得称颂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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