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嬴政后退半步,敏锐地避开张婴的小玉梳,便见对方毫不气馁,反而伸出小手手,一本正经道,“仲父,这是巫祝奉子给最亲近长辈的祝福!” 嬴政微微一怔。 他忽然想起赵杰送上来的情报。 阿婴之所以会遭遇熊家子的事,说到底,还是他们长辈的‘不得以、无法作为’,令阿婴没办法展现出足够强大的靠山,才会被遭到轻视、欺负。 一时间,嬴政竟联想到“不得不被丢在赵国”而被周围人冷漠、欺负的自己。 感同身受的同时,也越发心怜阿婴。 …… 胡亥这回学聪明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过去嘲讽,而是先观察形式。 见父皇并没有纵容张婴,两个人凝滞在原地。 他心底一喜,觉得机会来了,连忙上前撒娇道:“父皇,别听他乱说,什么最亲近的长辈,他刚还在给二兄梳胡子。父皇,也该给他请个先生,免得日后被嫌……” 他话还没说完,便发现父皇不知何时转头看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胡亥内心雷达高度响起,立刻不说话。 之后,他便见嬴政微微下弯腰。 张婴手中的小梳子迫不及待地来到嬴政的胡须处。 玉质的梳尖很圆润,张婴力道不大,除了偶尔有几根胡须被扯掉有些刺痛外,并无其他不舒服。 其余众人呆若木鸡。 虽然张婴之前已经给公子高上过手,也获得过好评。 但面对皇帝直接上手? 这行为是不是有些太猖狂了。 “小李斯”“小甘罗”已经紧张地互相握住手,生怕看到张婴凄惨的一幕。 但像是胡亥、公子寒这些熟悉皇帝的作风的皇子们,想法截然不同,他们只有满心的震惊。 父皇在面对张婴时,居然会率先弯腰。 为何能做到这一步? …… 张婴一开始不是这么计划的。 他 脑海里构想了很多场景,要如何对嬴政笑,如何撒娇卖萌,再做对比实验。好让嬴政愿意让他上手一次,只要上手,就立刻让系统刺激感觉。 能让他之后都能有理由持续去薅胡须。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居然赶上嬴政心情不错的好时候! [系统!任务已经启动了,这个健康值+1,嬴政什么时候会有感觉?] [很快!放心,我提前问过主系统了!] 张婴很满意,嬴政活得长,他就活得长,那不得努力干。 他连膳食都懒得吃,一门心思地拔毛……啊不,是梳毛上。 并且因为嬴政不说痛,他的动作控制不住地越发大胆起来。 仲父,您先忍忍! 为了美……啊不是,为了健康,暂时的疼痛都是必须的! 明天的此时,后日的此时…… 你一定会感激我的! …… 张婴乐滋滋地沉浸时不时拔一根虎须落下的快乐中。 他完全没注意到上方嬴政看向四周,主要是看向胡亥的眼神有多么的冰冷。 原本还算热闹的宴会殿,渐渐安静下来。 酒盏也不敢端了,巫女也不跳舞了。 唯独丝竹声还在奏响。 宴会上众人,一个两个都有些食不下咽,时不时还偷瞄端坐高位的嬴政,张婴。 “行了,用过膳,都散了。” 嬴政向着下方轻轻挥了挥手,“胡亥留,不,去过西南学室的皇子们,都留下。嘶。” 嬴政又一次轻蹙眉头,以及又一根掉落在案几的青色胡须。 胡亥后背脊冷汗涔涔,只觉得每一根胡须的掉落,父皇看他的脸色便会更黑一分。 数十人安静地离席,很快,殿内只剩下十多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陛下。 “阿婴,你也坐下。” “好嘞。” 张婴也不想一次性薅秃,细水流长才是王道,所以他还不忘雀跃地补充,“仲父!仲父!为了锁住福气,我特意给你扎了小辫子,福气满满,保管你身体更好!” 扎辫子不是为了恶搞,是为了加深嬴政的印象。 就好像拜神之后领个福袋,有点点好事发生,看到福袋,都会想到日后不如再去拜一拜。 哪怕只是一点点点的迷信。 他也能多一点时间拔胡须。 …… “陛下,人……熊家……咳,人,熊家子已在殿外候着了。” 匆匆赶来的赵文正好瞅着嬴政两边胡须被扎起了小揪揪,表情一歪,差点忘了之前要说的话。 好在几十年深宫生活养出来的心理素质勉强hold住,他继续道,“不过熊家子大声称冤,并强调,此事有胡亥公子能为他作证。” 张婴立刻探头:哦豁,瓜来啦? 胡亥满脸震惊:!!!
第28章 留下来的皇子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胡亥。 扶苏的脸色最为严峻,因为他很清楚胡亥对张婴的那点小九九。 “父皇!” 胡亥当机立断,立刻可怜巴巴地看着嬴政,“那什么熊家子,我不知道的,我不太清楚。” “嗯?” 嬴政听到狡辩的话差点气笑,“你不知?旁人点名道姓要你作证?” “可能是……陷害我。” 胡亥环顾四周,发现赵高不在后,更是紧张得一抽抽地疼,“父皇,我真的是冤枉的。” 嬴政一看胡亥这退缩的模样就恼火。 他正欲开口,余光恰好看见探头探脑、一脸好奇的张婴。 他手指一顿,想到自己为这小子的事伤神,然而这小子居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嬴政忽然开口道,“阿婴,你如何说?” “啥?” 张婴迷惑抬头,这与他有何关系。 之后便看见嬴政冲他隐晦地挑眉,慢条斯理道:“豆饼喂死耕牛一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婴:手中的瓜“啪嗒”掉了。 我去,这塌的是自家的房。 “豆饼喂死耕牛?” 张婴慌了一秒就淡定下来,他仔细回想上辈子农业专家说过的话,又细想自己弄得最稳妥豆饼佩服,斩钉截铁道,“仲父,不可能!确定不是耕牛的命数到了,老死的吗?” 嬴政:…… “噗嗤。” 皇子们纷纷将挪到张婴身上的视线偏开,低着头,不让旁人看出憋笑的表情。 胡亥也很想赞同,但碍于说话的人是张婴,只好尴尬地僵在原地。 “别耍滑头。” 嬴政冷不丁伸手,用力点了下张婴的额间。 小家伙的身体顺着力道微微向后一仰,嬴政又及时拽住张婴的衣襟,稳住其的重心。 张婴嘿嘿笑了两声,丝毫不怕地扯着嬴政的衣袖:“仲父!真的,你信我。” 嬴政看着小人拽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 沉默了一会,嬴政道:“站好。” 他扶好张婴,然后看向一脸委屈的胡亥。 嬴政面无表情,道:“熊文是怎么回事?” 胡亥心下一惊,居然真是他安排的人。 “父皇,您听儿说!我确实知道有熊文这么一个人,但与他只在粮仓上有接触,实际上……” “唰!”一份竹简被抛下来,险些砸到他的脚,也打断胡亥的话。 “看仔细。” 嬴政目光锐利地看向胡亥,声音慢吞吞道,“并合论罪,自首减刑。” 胡亥眼泪都快被吓出来。 别说胡亥被嬴政的话吓到,其他皇子也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皇帝。 这两个用词,几乎是断定胡亥有罪,且是要判两项以上。 即便是不喜欢胡亥的公子寒,也认为此刻对胡亥用上这词,有点重。 公子扶苏起身,拱手,轻声劝道:“父皇,您这般说辞过于严苛,若事尚未判定,这般……” “你是这般看朕!” 嬴政如鹰地目光猛地扫向公子扶苏,“朕莫不是老眼昏花,偏听偏信之人?” “儿不敢。” 扶苏怔愣了两秒,他缓缓起身,没有后退而是直面嬴政,微微拱手道,“父皇,儿只是禀从秦律出发。其一,胡亥,身长不及六尺,按律不担责。 其二,胡亥多在宫中活动,与长安乡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并没有证据明确其罪行。极可能是被下属蒙蔽,甚至是教唆。父皇您是否……” 秦朝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身高不过6尺不用,也就是一米四以下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呵。” 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扶苏,“不明是非,臆断,是谁?” “父皇。” “你这……” 嬴政知道扶苏便是这执拗较真的性格,但眼底依旧闪过一抹失望,语气很硬,“赵文,你来给扶苏说。” 嬴政和扶苏陡然起争执的时候,宫殿鸦雀无声。 公子寒眼底闪过一抹讥诮,大兄不明白,这人终究是会变的,尤其完成一统六国伟业的父皇,更是会变的。倒要看看你这般,父皇还能忍你到几时。 公子高满脸慌张,完全不明白怎么了。 张婴吃瓜的手都快掉了。 怎么回事? 不是在审判和胡亥有关的事吗? 为何嬴政和扶苏反而先争执起来。 还有扶苏阿兄! 胡亥那家伙以后捅你刀子是半点不心软,你替他说甚话呀! …… 赵文心里忐忑,但也不敢违抗嬴政。 “唯。” 赵文镇定地打开了一分竹简开始说:“十三日前,熊文盗窃张婴的豆饼方子失败,为求荣华富贵,贼心不死,命长安乡的里正伍,强求80户里民用他的豆饼喂养牛羊。 在这期间,他伙同另外三名里正一起,以“豆饼喂养耕牛”的名义,向长安县县令邀功,怂恿少府将豆腐渣都变为豆饼,一同喂养耕牛。 八日前,县令已层层上报给少府,少府熊郎官不经查证,听信谗言,将少府的豆渣制作成豆饼,用来喂养耕牛。 此事,已经造成七十头羊腹泻,四十头牛腹泻,还有五头老牛腹泻死亡。 上述时间,均在县衙,少府官录上有所记载。” 赵文说完,便默默地站在一旁。 胡亥也傻眼,他没想到熊家子居然敢玩这么大。 少府是什么地方? 这是皇帝的钱袋子,是他的私库啊! 在这里搞,岂不是盗窃损害皇家财产,直接捅破天?! “父皇,少府这事我真不知情。” 胡亥都哭了,他第一次觉得真心被冤枉,这黑锅实在是太大了,他慌不择路地指着张婴,“那熊家子,熊家子定是联合这小子污蔑……” “十八弟。” 胡亥话还没说完,便见扶苏淡淡地扭头看过来,“你要想清楚,若是真的,大兄替你作证。若是假的,便是并合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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