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娆等人连忙扶住:“公主。” 虽说哪吒每回来公主府要么走的角门,要么翻.墙而入,总是低调行事,但陆少安还是对他来此的频率有所了解的。 眼下已经一月未见他踏足过公主府,陆少安也心知这二人之间定是生出了龃龉。 纵使内心实在八卦非常,但他身为驸马也不好过问公主的私事,直到昨日早朝才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李将军要议亲了啊! 可瞅着眼前人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必之前并不知情。 所以……那人竟是一面与公主龙凤呈祥,一面又与相府的嫡女暗度陈仓? 啧,这喜欢女人的男人就是薄情啊!像他陆少安就干不出这种事儿。 流水的小倌,铁打的驸马爷,一次只玩一个,是他陆少安的原则! 内心唏嘘不已,本着想要助其早日解脱的心思,陆少安思忖了会儿,还是补充了句:“据说李将军与沈小姐情投意合,私下里已经换过帖子了。” 如他所料,对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更白了两分。 本以为是圣命难为,没想到竟是他心甘情愿的? 梓菱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砰的一声就断了,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盾击,疼得她有些眩晕。 原来……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啊! 她揪着衣襟,费力地转过身,又像是如坠千斤一般艰难地迈开了步子,内心却忽然如释重负。 还好,只有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云物韶朗,风景清和。”出自《陈书·世祖纪》
第63章 共清欢(八) 夜色黤黤,房内寂寥无声,透着丝丝寒意。 梓菱躺在床上,睁着的眼眸像是黑曜石一般微微泛光。 她觉得很累,双眸也因长久的哭泣而疼痛,却久久难以入眠。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是那人的影子,他的笑仍旧似星辰般闪耀,却也像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灰兔躺在一旁的木几上安然地睡着,小胡须一抖一抖,许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盯着它瞧了会儿。 许是想寻求慰藉,抑或是觉得有些冷,梓菱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其抱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失眠的夜是漫长且痛苦的,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梓菱才疲倦不堪地睡去。 今日是一个艳阳天。 云湄缥缈,莺梭燕往,冬日里的阳光倾洒而下,繁华的街道上,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氛。 午时,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从后门驶出公主府,直奔郊外而去。 大抵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演武场外围的隐蔽处。 梓菱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头戴飘纱斗笠,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倚靠在车窗内。 她也不知自己来此有何意义。 只不过上午一觉醒来时,她脑子里的思绪炸开了花,跟荒芜的杂草一般肆意蔓延。 她发疯般地思念他,想在他成婚前再见他最后一眼,于是立即就让北雁备了马车。 禁军逢七外训,虎豹骑便给对方的兵马让了位置。 放眼望去,演武场内四处可见着墨袍银甲的禁军身影,兵刃声,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跑马场外,男人一袭红袍金甲阔步而行,飒爽的身姿映在阳光下璀璨耀目,一眼就能瞧见。 快散值了,他随手解下.腰间系着的箭囊,朝门口走去。 迎面遇见了从前虎豹骑的同僚,对方笑呵呵地搭上肩膀寒暄:“李兄大婚在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哪吒回以淡笑,与之沿路攀谈。 快行至大门口时,同僚抬眼望去,正是瞧见了相府的华丽马车,与那立在马车旁的姑娘。 “哟,”他立时瞪大了眼,“李兄,你这还没成婚,人家千金就来等你散值了呀?” 同僚忍不住啧舌,心下那叫一个羡慕啊! 哪吒未有多看等在前方的马车,只不置可否地提了提唇,告辞道:“小弟先行一步。” 那厢梓菱的马车停在一排芦苇丛后,因着规制较小,马车几乎可以完全被茂密的芦苇叶挡住。 顺着北雁拨开的口子朝前望,恰能瞧见相府嫡女沈梦瑶的身影。 她穿着一袭烟粉色的襦裙,容貌清秀,娉娉婷婷地候在马车旁,朝迎面走来的男人温柔地笑着。 对方也隐约回了个淡笑,随即,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这画面太过温馨和谐,和谐到连玉娆都觉得尤为刺眼。 内心愤懑不已,她小心地扯了下旁人的衣袖,轻声道:“公主……” 梓菱面色平静,仿佛已经心如止水,未被惊起丝毫波澜。 良久,她淡淡地应了声:“走吧。” 既然他过得很好,那她也该继续自己的生活了。 人家郎才女貌,夫唱妇随,远好过同她在一起的罔顾纲常。 毫无眷恋地收回视线,梓菱未再多看一眼,径直放下了帘子。 车帘密不透风,盖住了她冷淡的眉眼。 是以,她并未留意到前方那辆马车拐弯时,坐在车里的男人透过车窗,下意识往这处瞟了眼。 - 正月初八,黄历上写着宜嫁娶。 一日繁忙落下,晚霞铺在天际之时,自丞相府通往将军府的那段路上也洋溢起了一片火红的喜庆。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身穿喜服,领着接亲仪仗将八人齐抬的花轿迎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丝竹喧闹,宾客满堂,而彼时的公主府却是寂寥清静。 唯有花园的纱幔后,有精妙绝伦的琵琶声不断绕梁回响。 时而像飞跃枝头的黄鹂鸣啭,时而像冰泉之下受阻的流水,呜咽艰涩,凄凄切切。 许是弹奏得太过着急,琴弦砰的一声断了,戛然而止的余音四散开去,略微带着些惊心动魄。 白嫩如玉的手指被断弦划开了口子,鲜血顷刻淌出,落在素白色的衣裙上,宛若数九寒冬里绽放的腊梅,鲜艳,却也触目惊心。 “公主!”玉娆惊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 可梓菱似乎浑然未觉,仍旧抱着琵琶呆呆地坐在原地。 微风扬起了四周垂落的纱幔,也扫过她散落在耳畔的碎发,她清冷的容颜映在灯笼下,显得有些苍白。 良久,直待玉娆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她才像蓦然回神一般,问道:“几时了?” “回公主,戌时了。”玉娆小声答。 戌时了,当该拜堂了。 他要与人拜堂成亲了…… 梓菱目光落在虚里,轻轻地笑了起来,凄冷又苦涩。 丢掉手中的琵琶,她提起桌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下去。 可她哪里会喝酒呢,清酒还未下肚,她就被那辛辣刺.激的味道冲得呛咳了几声。 “公主,您慢着点儿。”玉娆忙去替她顺背。 “玉娆,你先退下,让本宫独自待会儿。”抬手擦了擦唇,梓菱将人推开,轻声道。 大晋最温婉可人的绥宁长公主就是这般,哪怕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从不会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仍旧温温柔柔的。 玉娆看着她这副模样,委实于心不忍,但还是听话地应了声“是”,退去了花架外。 云袖挥舞,梓菱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酒液澄澈,划出一道晶莹透亮的弧线,凌空落入她艳丽饱满的双唇间。 那显露在外的一截手臂粉.嫩似玉,泛起一层柔柔的光泽,美则美矣,却也像她此刻的心绪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半壶清酒下肚,许是有些醉了,梓菱兀自唱起了小曲儿来。 “径曲梦回人杳,闺深佩冷魂销。似雾濛花,如云漏月,一点幽情动早。” 她自幼师从昆曲大师,那清昶柔美的唱腔似春日里盛开的繁花,也似山林间淌过的涓涓细流。 不过几句,就彻底征服了众人的耳朵。 庭院里更加寂静了些,连大气都不曾有人喘一下,仿佛皆被对方所感染,沉浸在戏曲所唱的恩怨情仇当中。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梓菱彻底醉了,和着自己的唱腔跳起舞来。 隔着纱幔望去,她舞姿曼妙,宛若临凡的蝴蝶仙子,卓立清绝,飘然欲飞。 玉手婉转,绷直的脚背悄然抬起,一如夏日缓缓舒展开筋骨的清池芙蕖。 许是醉意微醺站不稳,她一个踉跄就朝软垫上跌了去。 头上的金步摇散落在地,盯着眼前这团灰色的毛茸茸瞧了好一会儿,她涣散的眼瞳逐渐聚拢。 “嘤嘤,这酒好难喝啊!”抚了抚灰兔的小脑袋,她唇角扯出一丝笑,“可是喝了,我就能醉……醉了,就不会再想他了……”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梓菱又取了一壶新的酒来。 她醉了,身子晃晃悠悠的,眼前也有了些重影。 灌下几口,她本是想将酒壶放回桌上,不承想,却让其顺着桌沿滑了下去。 “砰”的一声,酒水飞溅在了她洁白的裙摆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畔倏然炸开,梓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但不知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她身形一歪,整个人蓦就毫无防备地朝那碎了满地的瓷片摔了去。 被酒水浸润过的碎瓷泛着冷光,就像是诸多锋利的刀刃。 玉娆等人闻声而来,见此情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公主!!!” 花架两侧空地甚广,哪怕是冲过去给对方当肉垫那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梓菱的膝盖将将要触地时,一道如迅雷疾风般的红色身影自纱帘后闪了进来,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霎时愣在原地,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紧贴在廊柱上的二人。 不知是在惊讶对方身手之迅猛矫健,还是在纳罕今夜全京城人尽皆知的新郎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眼观鼻鼻观心,玉娆忙挥手,示意大家退下。 四周重归平静,只余风声簌簌,纱幔飘舞。 哪怕亭子里燃了地龙,冬夜里的风刮在身上也是有些冷的。 梓菱冻了这般久,早就手脚冰冷,熟悉的冷松香钻进鼻间,她想也没想就紧紧抱住了身前的大暖炉。 小脸儿在他月匈月堂上蹭了两下,她仰起下巴,睁着一双惺忪醉眼道:“将军,你怎么来了?” 哪吒没应声,只垂着眸,安静地将她揽在怀里。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梓菱毫不遮掩,唇角漾出了甜美的笑:“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呢?” 人在醉酒的时候是很难藏得住心事的,特别是像她这种心无城府的小姑娘。 此刻一见着他,眼里就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恰如往昔那般清澈懵懂,盛满了爱意。 她跟一只小松鼠似地在他身前蹭来蹭去,双臂缠得紧紧的,就像害怕被人抢走自己煞费苦心寻觅来的过冬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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