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饮沙棠酒,趁今日闲暇,梓菱照旧躺在枝干上,执壶畅饮。 繁茂的枝叶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唯有清风扬起垂落于空中的水蓝色衣摆。 她一手枕于脑后,另一手抬起酒壶,白皙似雪的皓腕轻转,随即清酒自壶中缓缓落入微张的檀口之间。 酒过三巡,梓菱面颊染上酡红,仰望天际的清眸微阖着,眼底水光潋滟,凝了一泓醉意。 再一抬手,发觉壶中已空,梓菱下意识道:“小棠,给本君取酒来。” 话音落下,却是迟迟未有回应,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小棠又进入沉眠期了。 如此,她只好起身自行找酒。 小棠酿的酒惯常藏于树干底部,梓菱翻出几瓶,睁着一双朦胧的醉眼瞧了瞧,隐约觉得酒壶的形状似是有些不同寻常。 但她并未多想,只心满意足地抱着酒壶回到了树干上。 而彼时哪吒已经抵达蓬莱。 因着此前梓菱在他身上落了通行令,他仍旧得以自行出入结界。 行至兰溪,迎面有仙子手提花篮而来。 见他在此,众人无不诧异非常,惊道:“三太子?” “你们女君呢?”哪吒直接道。 “在……沙棠树林。” “好,多谢!” 朗声甫落,他一个利落旋身,蓦就消了踪影,其身手之迅疾,与往日相差无几。 受了六道天雷,这就生龙活虎了??! 仙子们大受震撼,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未缓过神来,心下道:不愧是三太子啊!当真是好生精壮! 沙棠林间,梓菱又饮完了一壶酒。 白玉瓷瓶自手中滑落,她阖上眸,此刻是全然醉了。 墨发如垂柳一般随风飘拂,搭在腰际的手洁白细腻,宛若柔荑。 梓菱下意识侧卧,旋即身.下一空,从枝干上坠了下去。 衣袂翩飞,倩影玲珑。 哪吒跨入林间之时,恰望此情景,连忙飞身上前将人接住。 此时,梓菱缓缓睁眼,瞳孔间映出一张清隽如玉的男子面孔。 注视着他深邃含情的一双眼,良久,梓菱水眸迷蒙,轻缓出声道:“云昶?” 作者有话要说: 1、“将者,以谋为本,以仁为源;谋以制敌,仁以得人。” 出自南北朝梁·刘勰《刘子·兵术》 2、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出自南北朝吴均的《与朱元思书》 3、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出自宋·秦观《鹊桥仙》 4、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出自《白石郎曲》 5、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出自汉《上邪》
第41章 春心漾(二) “云昶……” 梓菱思绪迷糊,任由对方将其揉进怀里,紧贴住那堵熟悉的胸-膛,她脱口而出道:“你去哪儿了……怎的才回来呢?” 话音甫落,只觉头顶那人骤然用力,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身前的压迫感有几分不适,梓菱下意识轻哼了一声。 她抬起手轻点在男人的肩头,嫩白的手指顺着金丝纹路缓缓下滑。 停在心口的位置,她顿住视线,低喃道:“为何是红色的……?” 梓菱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意识到眼前并非记忆中那身清正肃穆的白衣,他穿着暗红色的劲装,周身气势凛然。 娟秀的黛眉微微蹙起,她蓦就将人推开,怒声而起:“你来作甚?谁许你进来的?!” 她本就醉意朦胧,这样一用力,更是愈发站不稳,踉跄着摇摇欲坠。 明锐的星眸骤敛,哪吒忙阔步上前将人拽回怀里,随即打横抱起,道:“你醉了,先回去。” 苍山如海,碧涛起伏,笼罩在艳阳之下的蓬莱四处草木蒙笼,生机盎然。 暗红色的身影凌厉如风,于树梢顶端疾驰,不消多时,哪吒就进入了羲和轩内。 他本想自前庭落地,可不承想怀中人猛然一挣脱,竟是从他臂弯间跌落。 来不及多想,他迅疾追上她的身影将人紧紧护在怀里。 耳畔水花飞溅,后院的棚顶不知是何时掀开的,恰就让二人落入了清泉之中。 波澜四起的水面犹如破碎明镜,反射出缕缕明亮刺目的金光。 哪吒站稳身形,只听怀中人命令道:“放开本君!” “对不起……”并未听从,他手中力道愈发收紧,急切的声调里蕴杂诸多情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怀疑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情真意切地道歉,可对方似乎并不愿意接受。 浸润在冰冷的清泉水中,梓菱醒了几分酒意。 毫不犹豫地往后退去,梓菱挣-脱而出,用冷淡的目光剜着他道:“那日本君已言明婚约作罢,三太子是听不懂人话么?” 忽然想起他身上的通行令还未消除。 梓菱掌间腾起淡蓝色的光芒,正想朝他打去,只见三尺红绫蓦然飞出,缠住她的腰身将其拽了回去。 一双手腕被紧紧扣住,男人将她后腰托起,直逼面门道:“三界皆知的比武招亲,岂是女君想拒便能拒的?” 清朗的眉宇紧蹙,哪吒一改方才的委曲求全,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强势:“我早说过,我对你势在必得,你今日不原谅我,那我便继续等,成百上千年,我都愿意等。” “你既替我挡了雷劫,那么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蓬莱女君都只能是我三太子的人!” 说罢,他眸光略略颤动,语调转缓道:“等我……等我回来,你想如何惩罚我,都行。” 梓菱思绪仍旧不太清明,以至于并未觉察出“等我回来”此话所谓何意。 静静注视着他漆沉似玉的一双眼,也不知心下在思忖些什么。 好半晌,她倏尔轻笑,一字一句道:“本就不合适的两个人,为何非要强求?” 不合适? 哪吒神色微变,心头不由得一颤。 早在陈塘关时,他们二人就已被人喻为“金童玉女”,虽说他年少顽劣,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毕竟若是算上在娘亲肚子里的三载光阴,他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了。 若是他未身死,若是没有商周大战,他想,他定然会以十里红妆娶她为妻。 可身来便肩负使命的人,断然不存在这些如果。 当年他与月姝确实不合适,但现在他们二人皆为三界正神,又怎会有不合适一说? 只当她是酒后胡言乱语,哪吒稳了稳心绪,想着还是等她清醒过来再好生相谈。 哪怕叫他跪下也未尝不可,毕竟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他躬身,想去水中捞她的腿弯,同时道:“我去找人给你煮碗醒酒汤。” 可话音未落,梓菱便像触电一般再次猛地将其推开。 她往后退了几步,扬声道:“本君是羲和女神亲传的女君,凭什么让三界众神瞧本君的笑话?!” 哪吒闻声僵住。 这语气听着虽说是愠怒之言,可触及她噙了波光的水眸,微微泛红的眼尾,此话便更像是憋屈已久的控诉。 “不如断个干净,对彼此都好……”她声音轻缓了些,透着几分无力,顺着荡漾开的涟漪飘进男人的耳中。 水面渐平,可哪吒眼底却陡生暗流涌动,难以沉息。 他定定注视着她,终于明白了她方才的意思。 是了,她名誉尽毁,还被天帝当众诘难,这一切的缘由不过就是因为他是李家的三太子罢了。 还有,无论如何,李靖也是他的父亲,他执意入赘蓬莱便意味着与父亲决裂,如此一想,他们确实不太合适。 她无任何过错,却因他而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她并非还在对他的恶言相对耿耿于怀,她毁掉这桩婚事,仅是想成全彼此罢了。 她想让他做回天庭的肱股之臣,重归那个所向披靡的中坛元帅;而她也可以继续心无旁骛地当她的女君,守护她的蓬莱子民。 如是思忖,胸腔内那颗紧揪的心逐渐放松,哪吒不自觉提起唇角,牵出一抹意味繁杂的弧度。 原来,无论她是否失忆,她终究还是会设身处地替他着想? 他有几分激动,连日来缠绕于心的患得患失,此刻皆化为眼角眉梢的柔和笑意。 迫不及待迈步,他朝她靠近。 虽说彼此早已再度有过肌-肤之亲,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有了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亲笔所写的求婚书眼下正揣在他怀中,思及那些情真意切的词句,他心间愈发炽热,足以消退泉水的凉意。 水凉风清,端的是不能再让她这般浸泡下去了。 哪吒本想强行将她抱上岸,可待触及她手背的温度,却是骤然一愣。 怎会这样烫? 以为是她重伤初愈身子太虚,以至于在水中冻出了风寒,哪吒眉目收紧,未敢再迟疑,径直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也正是此时,梓菱像是突然失了力气一般,整个人栽进了他怀里。 哪吒连忙将人搂住,另一手自脖颈、脸颊依次探去,无一例外肌肤发烫。 她生了高热,他却未曾发觉,哪吒此刻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脸颊紧贴住那光洁滚-烫的额头,他心疼不已。 正想将其打横抱起,只听梓菱低缓出声道:“热,好热……” 紧接着,她唇齿间有嘤咛声溢出,一只玉手覆在了他的胸-膛上。 男人虎躯一震,双臂随之僵住。 隐隐觉出有几分不对劲,他垂眸望去,恰见她眼底水雾缭绕,含娇含俏,眼波流转间媚-意荡漾。 她头微微上仰,娇音再起:“好热……” 诸多桃-色无边的画面自脑海中悉数闪过,哪吒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这哪里是因病高热,这分明…… 思及此,他喉头不由得上下滚动,环在柳-腰上的那双手青筋暴起。 彼时,天际一轮红日高照,沙棠林间的静谧被匆忙的脚步声打破。 盯着堆在树下的几只白玉瓷壶,尚茗瞠目,惊恐道:“坏了!女君怎将真君殿要的酒给喝了?!” 他本是来替草头神取酒的,未承想,竟是已被女君喝光了好几壶?! 在林间寻了一圈都未见着梓菱的身影,尚茗急得满头大汗,忙朝外奔去。 半路遇见一位小仙子,尚茗急声道:“小芜姐姐,您见着女君了么?” 小芜正是早前撞见哪吒的那行人中之一。 本着坏人姻缘、天打雷劈的心思,她想了想,郑重嘱咐道:“女君这会子多半同三太子在一块儿,你可千万莫去打扰,有什么急事儿,你说与我听便是,我替你去禀告二位护-法。” “三太子???”尚茗惊诧万分。 “是呀!三太子真不愧是天庭武将之首,挨了六道天雷竟恢复得如此神速!”小芜面露喜色,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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