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下龙蜥的耐心是很好的,可金色的无鳞儿离开了太久,久得他们也开始有一些遏制不住的焦躁和不耐烦,它们开始四下游荡,到处寻找,掀起水上暴躁的浪花,卷起不曾遵循规则的浪涛和漩涡,想要寻找一些可以加快回归进程的方法,他们来到水上,来到人类行动的位置,甚至是前往曾经无比抵触的渊下的旧宫——只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无论哪里都没有。 就在此时,就在这种时候,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只接触到的……那自深海的更深处,来自从未涉足过的无光黯淡处,长久在水上徘徊的龙蜥顺着祂们的气息到处游荡却又找不到具体的存在,最后只能盘卧在散发着深海怨怒余威的某一处岩柱之下,直到那象征丰饶与共生的温暖躯体再一次走入海中,再一次来到了他们之间。 一只对自己无知无觉,甚至还会对大海心生抵触的无鳞儿。 金色的无鳞儿无法回来,那是因为她的血肉,灵魂,意志……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分割碎裂化作链接大群的无上存在,这让她永远存在,却也永远无法回归。 可如果,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她找错了地方呢? 岸上的那一只散发着草木与土地的气息,干燥,陌生,不曾染上海水的味道,也不曾与他们的气息同调,可哪怕这样也不会认错的——最初找到的那一只无比笃定的想,那样鲜活又温暖的气息,伴随着每一只龙蜥的降生与死亡,他们不会错认,也永远不会错认。 追随她的脚步花了些时间,想要把她带回大群之中也是费了不少功夫都没成功,好在带回了相当不错的好东西,在东北方向的海中徘徊许久的龙蜥终于高高兴兴地回归群岛的渊下之地,他们越强大,进化的越完善,对她的依赖也就越少,能够让她放松解脱出来的部分也就越多——长此以往下去,想来不需要多久,金色的无鳞儿就能再一次回归他们之中,用那双柔软的手臂重新拥抱她等候依旧的同族了。 只是这份欢喜并未持续多久,飞快返回的龙蜥察觉到人形的巫女第一次离开了珊瑚与骸骨的巢穴,前往了渊下遗民的苍白宫殿。 有人打开了缝隙处,让黑色的污染之物流入其中,血海将其转化吸收,只是那同调分摊的疼痛依旧让无数年轻的同族发出悲鸣和怒吼,原本游荡于共鸣之中的某个已经渐渐活跃起来的意识沉寂了下去,似乎是再次想要陷入沉睡。 不行,不行,不能是现在。 ……要快些回去才行。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部分,好不容易可以拼凑回来的意识,若是因此消耗掉,他们岂不是还要再等待下一个漫长的千年——? *** ——那种漆黑的,污浊的,剧毒一般的存在物,本来是可以同时污染渊下宫的土地和龙蜥的。 本来是这样没错的…… 可不知为何,那本该吞没一切的黑色没入了更深处,设计一切的罪魁祸首精心准备了半天,最后却除了暴怒的龙蜥以外,什么好处也没拿到。 不能啊。 不应该啊。 深渊的魔物陷入沉思,怎么想怎么不明白,明明前面一切都是好好的,信息差是有的,龙蜥是好骗的,计划是正常进行的,可这一支深海龙蜥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进化成了个什么难以理解的诡异形态,分明连深渊的黑雾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清楚,但疼了一会后就啥事没有的继续到处追杀深渊魔物了。 “且不说典籍记录大多如此,单单是在层岩巨渊的研究也足够证明我的猜想并没有错,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阿只袖手而立一言不发,面具遮着她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有种仿佛置身事外的冷漠,事实上她的反应对比眼下发生的一切的确显得极为冷淡,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故作苦思状的漆黑魔物,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反应。 对方同样也察觉到了巫女的无动于衷,不由得轻轻啧一声。 “我说……”名为渊上的魔物慢吞吞地开了口,无奈道: “我是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手段没错,理论上也的确背叛了和龙蜥的约定,但您没必要这么一直盯着我吧?” “您指什么?” “是说用花言巧语蛊惑了龙蜥,让他们误以为深渊可以有能力可以代为弥补我们‘缺失的遗憾’;还是事到临头撕毁契约,非但没有完成约定的内容,甚至还隐瞒了深渊的黑雾对元素生物是剧毒的关键部分?” “也别这么说呀。”渊上的态度称得上一句嬉皮笑脸,他讨饶般直接举起双手,语气听上去很是无辜: “毕竟您看,说是剧毒,但泡过黑雾的龙蜥现在不也还是活蹦乱跳的吗?这样一看没面子的反而是我吧?您若是不介意,我们不妨就先这样?” 他看出来面前的巫女明显不想说话,特别是不想和他说话,可那又如何呢?她的身后是渊下宫的大日御舆——具体原因尚且不知,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说,面前的巫女明显是有不少顾忌,不能直接追上来的。 啧,管它呢。 渊上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轻描淡写的扫过她身后的高耸建筑物,并未停留太久的时间。 他对白夜国的秘密有兴趣不假,但是也还不至于为了那一点规定工作之外的好奇心就赌上性命,面前的巫女讨厌他,但是比起追杀他这个单方面撕毁契约的叛徒,明显更不希望自己越过她的警戒线,去到某个地方。 那也许也是渊下的龙蜥可以抵抗深渊黑雾污染的关键所在——渊上有很大的把握,这渊下的深海龙蜥一脉尚未进化成可以无视深渊污染的程度,他们只是得到了另外一种可以抵抗污染并减轻伤害的手段,那本该足以致命的剧毒通过某种手段无限稀释,最后留下的只是能让龙蜥受些皮肉之苦的程度;只需要简单挺一挺,过个三五天就能缓过来的程度。 这秘密在他们眼中可比渊下白夜国的秘密重要,也比追杀他这个叛徒更重要。 不能说他不感兴趣……只是可能是先前遇到了相当扫兴的事情,所以这样称得上珍贵的线索放在面前,渊上也忽然觉得……其实也还是有那么点无聊的。 深渊的魔物兴趣缺缺,罕见的没什么上进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久之前的一点兴致突起,和事后看起来多少有些自以为是的游刃有余的态度—— 就是太自信,自信到自负,甚至是忘了提起必要的警惕心,所以他才只能眼睁睁看着某个金灿灿软乎乎的小金毛在他眼皮子下面跑丢了——是的,跑丢了,渊上很乐意用这个词来形容阿娜尔失踪的情况,稻妻的土地上也曾有过百鬼夜行的繁荣之时,这里非人的长生种从来不在少数,且不提在稻妻城中侍奉的天狗和灵狐,野外稀奇古怪的种族也不在少数。 其中大概还有那么两三种在野外生活的同时依然对人类抱有善意,看到弱小又无助的金发少女选择出手相助,好像也并非无法理解。 ……个屁! 他就应该先摸清神樱树根脉走向记住具体地图再说的!!!免得后续想要找人的时候只能在山林里反复迷路无能狂怒! 渊上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心情烦躁和随之而来的糟糕态度,他只是在那儿冷着脸站了一会,就毫不犹豫地决定自己要找个地方发泄迁怒一下—— 要不然随便找个龙蜥聚集的地方挨个打一巴掌吧。 渊上不无恶意地想着,他称得上一句想做就做,收敛气息放轻脚步,顺着元素最浓厚的几个方向挨个搜寻找去,他在一处流水的崖窟旁边停下脚步,只是还未等他做好准备,就见一只龙蜥叼着什么东西飞快游了上来。 他只是下意识地一瞥。 他发誓自己真的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可偏偏就是这称得上多余的一眼,让深渊的魔物甚至忘了遮掩自己的气息,直接暴露在了龙蜥的面前。 ……他看见了金色的影子。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金色的影子。 就在不久之前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少女此时安安静静地浸在水中,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看着便是毫无生气的虚弱姿态,她的身上甚至只裹着一张单薄的绸布,一只龙蜥俯身靠近,轻轻嗅闻几下后便张开了锋利的牙齿,悬在了她手臂的上方。 渊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思考的声音,他听到脚尖踏破水面的声响,看到龙蜥纷纷扭头时充满敌意的怒吼和警告,那一刻他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俯身靠近然后迅速捞起,下一秒手臂间便环住了少女柔软的躯体,只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过冰冷,让他下意识张开了弱火的屏护,为少女苍白的脸色带来一点久违的暖意。 深渊魔物一系列的动作反应实在是超出预料之外,而原本簇拥在一起的龙蜥见此情况,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情绪之中,愣住了。 就这不过瞬息的僵滞时间,魔物已经打开了深渊的隧道,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刚刚才把无鳞儿叼出来准备让她换个地方透透气的渊下龙蜥:……啊。 渊下龙蜥: ——啊!!!!
第104章 九条裟罗 能和深渊的魔物联系在一起的常见刻板印象通常都是什么呢。 破坏,毁灭,污染,死亡……差不多就是这些吧,作为其中一员,自称渊上的魔物想来觉得这应该是自有分寸且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感到骄傲的属性,如果提瓦特本身便是个漫长不知结局的故事,那么深渊当之无愧就是其中的常驻反派嘉宾。 而众所周知,反派一般不会是干什么好事情的。 比如说会认真负责且不求回报的帮一些小忙,比如说除了常规工作以外还是个很擅长照顾人的类型,再比如说,心善手巧精通医术什么的…… 自称渊上的深渊魔物并不符合其中任何一项,显而易见。 阿娜尔还在昏迷——或者说沉睡?谁知道呢,当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对外界一切都没反应的时候,很难分辨出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唯一能确定是她还活着,奄奄一息的活着,他不知道阿娜尔当时在他眼皮子下面逃跑之后经历了什么,目前来看,应该不是什么适合分享的旅行趣事。 说真的,渊上开始并没有把阿娜尔逃跑的行为太过放在心上,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一点看似宽容的独处环境,以及少女在孤身一人行动时不得不去面对的各种特殊威胁,再加上稻妻如今眼狩令加锁国令的双重影响之下,渊上有信心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让她更靠近自己几步。 没办法,七国子民对深渊的刻板印象太深刻了,阿娜尔也不例外;可她总要学会谁才是能帮助她的那一个——就像他当时是如何把她真正看在眼中,印在心上的过程一样,当然,就单纯过程来说可能并不如何愉快,少女自己也反复强调那样生出的感情并不纯粹,也并不真实,这个过程是错误的,他的感情也是错误的,虚假的,不该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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