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赤司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吗?”一之谷没直接问我们为什么吵架,她向来很有分寸。 “没有啦,就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斟酌着语句,慢慢吞吞地说,“然后让我感觉他和以前比变了一点……” 如果把一个人视为一个整体的话,那么只有性格发生了改变,大概也能算是“一点”吧。 “是这样啊……”一之谷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觉得,那是不好的变化吗?” “不算好。” 我也很迷茫,但如果只说这个征十郎和以前相比,他的品格和习性有没有哪里出现了所谓“不好”的地方,那么答案应该还是没有的。 “但也不算不好吧。” 我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让想要帮我分析现状的一之谷也犯了难。 然而上课铃响了,我们的闲聊被迫终止。 返回的路上我看 见同班其他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大家手里都拿着音乐书。 “要去音乐教室吗?”我随便找了个人问。 “嗯,老师突然改主意说想用钢琴伴奏。”对方耸了下肩。 好吧。 我对他说了谢谢,然后继续往教室那边走。 音乐老师的教学很自由多变,每节课想教哪首歌都不一定,所以得回去拿书才行。 想到这里我生出些许烦躁。或许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感觉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我找了半天才从抽屉的最里侧找到音乐书,而明明同一个地方我刚才翻了好几遍。 之后我一路狂奔到音乐教室,在老师结束试音前赶到了。 因为找书耽误时间晚了一点,我冲进教室后班里不少人都在看着我。 可当我望向征十郎,发现他也在看我时,我再次觉察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仿佛同样的事情我已然经历了一次。 可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要抓紧机会回忆,却又很快被老师催促站到队列里。合唱是按声部站的,我和征十郎同一块,他就在我前方隔了两个人的位置。 今天要学的是一首法语歌。旋律没做任何改动,只是歌词被换成了日语翻译的版本,名字叫《风筝》。 老师一句一句地教,全班一句一句地学。 中场休息时,旁边的女生问我这首歌的法语歌词是什么样的。 大家都知道我唱歌跑调严重,我就照着课本上的歌词顺序一句念给她听。 “Et dans la tourmees ailes triomphantes.” 在暴风雨中,你高扬着翅膀。 “N\'oublie pas de revenir,Vers moi.” 请别忘了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去。 连老师都笑意盈盈又略带惋惜地在看着我。 我知道她肯定是在惋惜我唱歌跑调,但天生五音不全也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 “法语好好听哦……”我听到梯队里有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像是一小块石头投入水中那样漾起一片涟漪。 大家附和着说原版比日语填词版要好听,老师最后也同意再教我们一遍法语的版本。 不过在那之前得麻烦我领着全班学会原文的发音。 突然被委任了很麻烦的任务,我颇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收回和老师对峙的目光后,我低头看向自己的音乐书,然后余光忽然瞥见的景象让我垂眼的动作一顿。 ——前排的征十郎正安静且专注地望着我,不过一会又转过了身。 我站在原地,忽然从纷杂的思绪里抓住了一直以来令我感到熟悉的、以及那时会跟他提出继续交往的原因。 因为征十郎以前就是这么看着我的啊! 我想起来了,脸颊微微地发热。 在我们交往之前,在我还没跟征十郎告白之前,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 这种我从来没有弄错过的,喜欢着我的眼神。
第59章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国文。音乐课结束之后我们一班人又要带着书往回赶。 每次在移动更换教室的过程中我都不难发现最近班上哪些人玩到了一块, 又有哪些人成为了情侣,哪些本来是朋友的最近吵了架。因为大家都会根据自己最近的社交状态选择和谁一起同行。 人总是更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 我也没有例外。 在和征十郎交往之前我一直是独行侠,除了上体育课必须要和其他人组队互相拉伸, 否则不管做什么我都更喜欢独自一个人。 我不喜欢做小组作业。因为总有人浑水摸鱼把自己该做的事情推给其他成员。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做化学实验。因为有的人上课不听讲甚至不懂怎么加热导致烧杯炸裂。 我也不喜欢当我在做自己的事时有其他人来打扰。 这样的“我不喜欢”其实还有很多。 有时候它们甚至多到我会认为自己有些薄情, 既没有继承到爸爸的热情开朗,也没有继承到妈妈的温柔包容, 就仿佛在性格这方面我并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哪怕总是有很多人说我和我的父母很像很像。 我把这样的烦恼悄悄告诉给在世界上最纵容我的光叔叔和馨叔叔——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爸爸、妈妈、镜夜光邦崇叔叔对我虽然温柔, 但这种温柔一定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们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在我犯了错后一定会被好好地纠正我。 而两位长得很像很像的常陆院叔叔和他们的区别在哪呢? 区别就在于,他们两个通常会作为陪我一起犯错的“共犯者”,和我并排站在墙角面壁思过。 所以在我更不懂事一点、性格更闹腾一点、脾气也更任性一点的年纪里, 我也经常会和他们两个在面壁思过的时候说些悄悄话。 然后通过他们我得知了, 妈妈小时候的性格和现在其实是不同的。 高中时期的妈妈待人接物的态度实际上要更加平淡冷漠一点。那时候她只想着不被任何人与外物打扰地好好完成自己的学业。 那又是什么改变了妈妈呢? “从宏观的角度来讲,是我们。”光叔叔说。 “从微观的角度来将, 是大少。”馨叔叔说。 “不过说到底,”他们异口同声对我说道, “是爱哦, 莉绪。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但真的真的很罗曼蒂克,对不对?” 爱是会让人发生改变的。 变得更加焦虑从容, 变得更加怯懦勇敢,变得更加小气大方, 让人变得更加坏, 又让人变得更加好。 伴随着这份感情到来的可能是任何东西。 唯独不会带来的只有“不变”。 而“喜欢”和“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相似的。 于是理所当然的, 在和征十郎交往之后,我的校园生活得到了相当大幅度的改变。 其中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我不再是独行侠了。 我会和他一起在各个教室之间移动,会和他一起吃饭、下棋、看书、抱怨老师上课讲错被指出后死要面子老半天才肯承认的地方。 总之,我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了。 虽然在此之前我从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可怜,但有人作伴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光是吃午饭时能吃到的菜品就比从前多出了一倍,单是这一点我就觉得就很好很能提升幸福度! 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还能像以前那么做吗? 在征十郎将我“忘记”之后,又在我忽然发现这个与从前截 然不同的征十郎似乎喜欢着我之后,我还能像以前那样泰然自若地和他相处吗? 平心而论这个问题真的太难了。 比我做过的任何一道竞赛题都要难。 但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我不能。 我的脑子甚至连“和他说一句‘征十郎我们一起回去吧’”的步骤都没能在瞬间理清楚。 还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率先往前挪动了一步,我才恍然地想起——噢,在和他说话之前,我还得先走过去才行。 然而等我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又走不动了。 我犹豫地站在原地,踌躇了半天,就在我的心越来越倒向“还是一个人回去吧”的选项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的余光里。 “要一起回去吗?” 我抬起头,看见走到面前的征十郎。自从第二人格出现后他就很少笑了,和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这我当然理解,毕竟和一个陌生人当情侣换做是谁都会很迷茫。 事实上我也很迷茫,可当初话是我主动说的,泼出去的水现在也没办法收回来,所以我很意外他居然会主动走过来问我……毕竟连我自己刚刚都已经决定为了避免尴尬一个人回去了…… 所以这个“征十郎”果然也是喜欢着我的吗……? 他看向我的眼神,和从前总是望着我的征十郎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点我莫名很有自信自己没有搞错,也因此在确认征十郎是喜欢着我之后,连之前我误以为他很抵触的那些矛盾反应,都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 可解开了一个疑惑,下一个令我感到别扭的问题又接踵而至了。 ——在失去了和我有关的记忆,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这个征十郎还是我的征十郎吗? 即使他本人的自我认知依然是赤司征十郎,可他与从前的自己的差异,却又已经大到了让我无法忽视,甚至是不能自欺欺人的地步。 “最熟悉的陌生人”莫过如此。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坦然地面对这个崭新的“征十郎”以及他的喜欢。 而事实上还让我感到非常困惑的一点是,在失去了和我有关的记忆、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这个“征十郎”为什么还在喜欢着我。 我才不相信什么“身体还残留着对你的感情”之类胡扯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事故意外导致失忆,无法确认自己身份的当事人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找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子的真实案例可不要太多。 我认为人们甚至可以干脆断言: 不存在任何共同的回忆的两个人,就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而“陌生人”这种关系,在人际交往之中毫无疑问是比讨厌、憎恨、嫉妒还要低上一级的。 因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啊。 讨厌憎恨嫉妒的前提至少必须得是认识、甚至对对方有一定程度的认知。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征十郎”会喜欢我的原因也不难理解了吧? 总不能是他在人格转换之后,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就对我一见钟情——等等…… 等一下…… 我的思绪一顿。 说起来,当初征十郎是为什么会喜欢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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