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悔苦恼地看着他,“妹妹就是不怨啊,无忌哥哥是……是……武当的师兄。” “不怨……不怨……”杨逍心中大恸,“那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不悔,杨不悔!” 杨逍闭上眼,强抑心中悲痛,“不悔,不怨,好名字。”长呼一口气,他睁开眼,“不悔啊,我就是你和不怨的爹爹,我叫杨逍。” “爹爹?”杨不悔愣了,几息后,她又问,“那你能带我去找妹妹和无忌哥哥吗?” 杨不悔还不懂得“爹爹”是什么,她从小只和妈妈并妹妹一同生活,妈妈又从来都不说起爹爹,因而她的记忆中,只知这是一个称呼。 杨逍命外面候着的医生进来给杨不悔把脉,“好孩子,你别操心这个了,一会儿你吃了药,好好地睡一觉,爹爹带人去之前遇着你的地方查探查探,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两个。” 杨不悔点头,乖巧可人,杨逍心生慈爱,手掌放在她背上抚了两下。 待到丫鬟煎好药送过来,杨逍亲自喂杨不悔服了药,看着她睡过去,命人在一旁照看,才带了几个教众骑马返回那处悬崖。 只是寒风猎猎,杨逍带人在此盘桓数十日,还曾依仗轻功下入悬崖几十丈,最终还是因崖壁光滑,无处落脚不得不返回。 此后数年,每一年杨不悔都会回到这里,幼时的记忆逐渐淡去,她已经记不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的妹妹杨不怨与那个无忌哥哥葬身崖底,尸骨无存。 张无忌听到外面隐约传来声响,群鸟扑腾着翅膀,成群结伴地呼啦啦飞过,间或夹杂着几声啼鸣,清爽悦耳,时近时远地传来。 山洞内光线不甚明亮,外面天光发青,他推测太阳还未出来。 身下的山体已被他的体温暖得微热,怀里抱着的代真也如一个小火炉般温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外面未曾闻面的鸟群。 张无忌难得地陷入一种静谧的氛围,听着他自己的呼吸与代真的呼吸交缠,不由生出些温馨眷恋。 不知过了多久,代真扭着身子从他的怀里醒来。 张无忌面上浸润出几分笑意,听着代真“哼哼唧唧”无意识的撒娇声,温声道,“不怨怎么变成了个小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代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才艰难地睁开眼,“无忌哥哥骗人,天明明还黑着。” 张无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山洞外,那里已有金黄的阳光照进来,此时洞内虽光线昏暗,倒也足够视物。 他凑近了仔细观察代真双目,外状无异,却无神光,瞳孔中空茫一片,不能映物。 左手微颤放在代真眼前左右摇晃,也不见她有半点反应。 张无忌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他抓起代真的手腕,为她把脉,心神却繁杂躁郁,强令自己沉下心,细细把脉。 代真仿佛感受到沉凝的气氛,睡意全无,她有了预感。 上辈子的那些事情在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很多的画面,都是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即使从父母那里得到足够的爱意,痛苦也无法完全抹去。 作为一个盲人,世界是在一片黑暗中的,各种意义上,代真已经觉得害怕。 “无忌哥哥?” 张无忌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肾为先天之本,先天亏损则不能养木,肝开窍于目,木失养则肝血虚而不能上注于目。若仅是如此,并不致于突然目盲,若遇大怒或悲极等七情所触,则盲也。 他师从蝴蝶谷名医胡青牛,当时曾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代真的病症并不严重,寻常药材便能治好,诊脉的同时他脑中已有了药方。 银胡八分、焦术二钱、白芍二钱、归身二钱、茯神二钱、柜子三钱、丹皮八分、五味子八分、甘草八分、升麻五分。水煎服,连服五剂。 状况有所改善后渐次加减药材,一两月便可痊愈。 可如今难的,就是这些平常药材他都无处可寻,举目四望,山洞里光秃秃的一片,连野草都无法生长。 “无忌哥哥,我这是什么病啊?”代真尽量平静地问道。 “是肝肾不足导致的暴盲症,不是很严重,不怨要放松心情,不要过度悲伤。”张无忌宽慰她,可说起“不怨”两个字,他心里一阵的难过,纪姑姑难道提前预见了她这小女儿的命数,所以才叫她“不怨”? 张无忌又想到自己也命不久矣,待到自己死后,不怨又该何去何从? “不怨,我背着你走,就跟先前我们从中原来昆仑山一样,这里不会无故生出一处山洞,我们沿着山中的孔道走去,说不定就能离开这里。” 若是不能离开,他们一同困死这里,大概也是命吧。 因为代真突然目盲,张无忌忍不住生出怨怼之心,他恨不能以身代之,可现实是,他们一同进入一条绝路。 他安慰自己,和不怨妹妹饿死在这里,也比被人不讲理地打死好。 代真听到他的诊断开始,就安静下来。 前世为了治病,她中西医看了个遍,曾有一位中医说出的诊断和张无忌一样,她喝了很久的中药,最后还是没能治好。 理智告诉她这具身体和她前世不一样,也许致盲的原因也不一样。情感却把她的心拉下了地狱,“看不见”仿佛是一种宿命一般,哪怕世界轮转,她还是落到如此境地。 张无忌背着代真,沿着狭窄的孔道前行,随着深入山体,光亮也消失了,他只能依靠摸索艰难前行,后来,孔道的高度已不能支持他直立前行,他只能把代真护在身下,爬行前进。 遇到分岔口,张无忌就会让代真选一条路,他满心疼惜,又觉代真安静已极,想哄着她多说些话。 如此爬行数十丈,前方传出光亮来,又爬了一阵,两人到达了孔道的尽头,张无忌先去看代真的眼睛,发现她不为所动,可见眼睛已完全没有光感,不由失落。 他再去看外面的光景,只见眼前是一个山谷,谷中花团锦簇,绿树红花,地上生着细软的野草,缀着不知名的野花,有兔子从野草掩映中跳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又一跳一跳地消失在野草丛中。 鸟儿的叫声,猴子吱吱打闹的声音,山羊揪着细草的声音。 这些汇聚一处,代真侧耳细听,“无忌哥哥,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张无忌面上带着喜意,“嗯,明明是寒冬腊月,这里却还是生机盎然,大约同昆仑派的三圣坳一样,因为四周有高山遮挡,寒风吹不进来,因而一年四季都如春天一般。” “而且此处离地面不远,是个缓坡,不怨,我背着你,我们下去找点吃的。” 代真点头。 她被张无忌背着,几个起落,两人就落在了谷底,就算是看不到,她也听到了四周充满生气的声音,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坚冷的山石,鼻尖也充盈着各种香气。
第8章 倚天情长 找了几棵果树,张无忌轻轻一跃,跳上枝头,专摘那些又红又大的果子,只是拿在手里,浓郁的果香已钻入鼻中,他满意地掂了掂,一跃而下。 落在代真面前,道“不怨,这里有苹果、梨子、桃子,还有些我不认得的野果,我见上面有鸟椽的痕迹,便也摘了些,你想吃什么?” 代真摸了一个苹果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吃这个就好了。” 两人用了些野果,解了饥渴,张无忌见两人手足上俱都沾了许多泥灰,还有洞中石壁上的苔藓,说道,“不怨,我听远处有水流的声音,我们过去清洁一番罢。” 代真点头。 张无忌又要背起她,她推拒了一下,“无忌哥哥,我想自己走,我总要自己走的。” 张无忌为难地看着不平的地面,“可是……地面有许多藤蔓野草,且凹凸不平,你要是绊到了怎么办。乖,哥哥背着你,你若真想自己走,也得以后慢慢练习。” 张无忌坚持把她背了起来,走出不远,越过高矮错落的树木,就见到山壁上一道瀑布冲击而下,走近了,“隆隆”的声音愈加震耳。 只见瀑布下有一碧绿的水潭,水潭连着一处浅浅的溪流,因而水潭中的水不见增多,都沿着溪流泄向远处了。 张无忌把代真放在溪边的石头上,为难地左右看看,又踮着脚观察溪中有没有平稳些的地方。 先前都有不悔照顾不怨,他从来没有给两个女孩子洗过澡,现在不怨双目失明,一个人不方便,他理当照顾,可男女有别…… “不怨,这里是一条小溪,我牵着你去溪中,你……能自己洗漱么?”张无忌小心翼翼地问道。 代真抿唇,良久,点头“嗯”了声。 张无忌担心她害怕,“放心,我就在不远处,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要是洗好了,就喊我一声,千万别自己走,溪中石头光滑,你别把自己摔了。” 不放心地交代了许多,张无忌才把代真安置在溪中凸起的石头上,自己返回岸边等待。 代真摸索着脱下衣物,放在石头上,然后一点一点浸湿身体,她很不安,想尽快洗干净去岸上找张无忌。 突然,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贴着她的小腿游了过去。代真“啊”地叫了一声,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她害怕地大喊,“无忌哥哥,水里有东西,无忌哥哥,你快过来。” 张无忌回到岸边,心中也一直放心不下,几次想过去瞧瞧,又因男女有别,按耐住了。 一听代真喊他,立刻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飞奔着赶过去,一下把代真抱在怀里,远离水面,才问道,“什么东西?我看看。” 代真呜咽着答道,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我不知道,细细的,滑滑的,从我腿边过去了,是不是蛇啊。”她已经濒临崩溃,只要想到一条蛇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盘旋,就怕得浑身发抖。 张无忌奔过来时激起一片水花,溪中就算有什么东西,也已经被他惊走。 他一只手轻拍代真的后背安抚她,一边寻找着水中惊扰代真的东西。 数丈远处,一条大白鱼蹦出水面,在空中摆了下尾巴,“噗通”落回了水中,不慌不忙的游远了。 “不是蛇,是鱼,一条大白鱼,不怨不怕啊,一会儿我就去抓了它,给你炖鱼汤喝。”张无忌恨恨道。 代真抱着他不肯松手,“无忌哥哥,你就在这陪着我,你别离我那么远,我害怕。” 张无忌突然想到,他能看到那是一条大白鱼,可代真已经双目失明,只能通过感觉、听觉推测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是什么动物,她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阳光照耀下,代真眼角的泪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面上全是慌乱不安,张无忌心中酸涩,顾不得那么多,连连答应,“好好,我陪着你,不管是鱼还是蛇,还是别的什么,不会再让它们碰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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