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看,怪不得今日安安静静似乎少了东西,林璋这小子窝在软塌一角,睡得正香。 妻子、儿子、热炕头,自己还当真是个俗人。 林如海失笑,眼底一派温柔:“再过一段时日,等他手里长了筋骨,我就教儿子写字,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不操心别家。” 看丈夫这样,贾敏也觉自己心思太重,皇家的阴司,若细细论来,何止这么一处? 又过去两个来月,贾敏胎像稳固,天也冷起来,每日带着儿子林璋在家中窝东,梅姑畏寒,也懒得出门。 林如海那日穿着新做的貂皮内衬官袍,走到宫门口就被满脸愁云的苏哲叫住。 “内宫出大事了,你要谨慎。” 苏哲一张脸被冻得惨白,苍白的唇一张一翕,挤出四个字。 “秽乱宫闱。”
第七十九章 林如海怔住,苏哲脸色极差,两人拉扯至宫墙外的护城河边。 “我只能言尽于此,如海……得罪了。” 林如海脚下一空,哗啦一声,两人皆掉进河中。 刺骨的河水将二人尽数包围,林如海沉沉往下坠,河岸上一阵骚乱。 “快来人,两位大人跌水啦!” 万幸此时来往都是上朝的大臣们,大家七手八脚赶紧将两人捞上来。 “大冷天的,赶紧换衣裳,风寒也会要人命的……” 不知是哪位大人,絮絮叨叨念着,好些人拥上来,七嘴八舌的,让人赶紧将马车赶过来,把人塞进去避风。 林如海和苏哲二人本就是朝堂之上的小喽喽,不管多少大事,说要告假也十分容易。 北风簌簌,林如海看向落汤鸡一般冻得脸色发青的苏哲,他白了林如海一眼,似乎也有点后悔,早知道水这样凉,他就换个法子堵人了。 苏哲头发还滴着水,颤抖着青紫色的薄唇道:“你别问,我再不能多说。” 苏哲忽然得知此事,也想不出其它法子,只能用这样的笨法子把林如海拦住,林如海就在圣上跟前办事。 今日下面的人必定要把此事报给圣上,听着那边的口气,还想给林如海找事,让圣上厌弃他,皇家那堆烂账,林如海能不沾就不沾。 林如海听见苏哲悄声说出‘秽乱宫闱’四个字的时候,大约就能明白苏哲把自己弄到水里强行告假的苦心。 他湿漉漉回到家中,贾敏身子乏,刚好一大早睡着起不来,林如海命下人们不得惊动,赶紧换了衣裳,仍然不暖和,又让人煨着姜汤,去请太医看诊。 做戏总要弄足全套,林如海喝过姜汤就没什么大碍,派人去问苏哲状况,来人说苏大人扭伤了手脚,须得静养一些时日。 今日不得进宫,苏哲说的模棱两可,林如海猜不出来,但是先前贾敏提过义忠王妃和圣上宫里的安贵人十分相像,不知会不会与此事相关。 林如海告了两日假,才进宫中继续当值,瞧着这个地方似乎没什么异常,也不知是不是苏哲过于敏感,一惊一乍。 苏哲那个紧张的模样,过于平静的氛围,反而让林如海莫名揪心,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应对。 眼看着贾敏身子愈显怀,荣国府里的两位嫂子带着贾瑚、贾珠、贾迎春、贾元春、还有贾琏,一大堆孩子过来热闹一回。 过得五日,朱谦的夫人据说回了一趟祖籍,一到京城里,就带着些江南土仪来探望贾敏。 梅姑带来的土仪是其次,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给贾敏透露的消息才是她专程来一趟的目的。 梅姑抱着熟睡的林璋,漫不经心道:“义忠王被圣上支使,七月里就去了皇陵,而今王妃娘娘有孕二三个月,那孩子还不知是谁的?” 贾敏猛然一惊,手上的杯子险些没拿住:“姐姐怎么知道的……” 这可不是那些后宅家私,能随便乱说的事,若传出去,皇家要问罪的! 梅姑仍旧拍着孩子,她对荒唐事见怪不怪,前儿瞧见义忠王妃和安贵人的模样,隐约预料到肯定会出事。 梅姑平静道:“我家大人得太子看重,上面提点的,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知道。” 正在此时,梅姑才把先前林如何跌水一事告知贾敏:“我们家老爷还说,万幸那日林大人跌了水,刚好躲过一劫。” 贾敏被说的云里雾里,林如海跌了水,她怎么不知? 梅姑又笑了:“想必那时候妹子胎没坐稳,林大人肯定不能惊动你,一会儿我走了,你记着和林大人说一回,大人吉人天相,刚好逃过一劫,今后必定平安顺遂。” 好些事情不能真说的太开,梅姑打哑谜,贾敏也只能如实把梅姑的哑谜转速给林如海。 林如海听罢,沉默半晌,眼前又浮起苏哲那日惨白的面容。 苏哲肯定是知晓了什么内情,且内情与他相关,才故意阻止林如海那日进宫。 皇宫之中想要给人使绊子轻而易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苏哲就是不想让他那日进宫去当‘池鱼’。 林如海想不明白,他这些年当官似乎没得罪什么要紧人物,满心想着的只有摸鱼鬼混,不要被人抓到错处,那人难不成要借着义忠王府这件丑事,对自己发难? 看向妻子愁容,尚且没料理出头绪的林如海勉强笑道:“她是来传话的。” 贾敏又问:“为东宫那边?” 林如海点点头,朱谦算是太子殿下明面上的人,他家夫人过来传话,想必危机已经化解的七七八八。 “太子殿下卖个好,免得我牵扯进去。” 贾敏仍旧面色忐忑,先前梅姑不愿意和义忠王妃牵扯,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可义忠王妃出来一趟都各处被人辖制,前前后后都是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贾敏难以置信:“义忠王妃我见过一回,虽是个美人,也不像是叫人神魂颠倒的绝色,看着细声细语的,怎么会?” 义忠王妃家里没有根基,不过一个看得过去的摆件,安置在义忠王府,兴许不一定是自愿。 林如海没来由的想到前世的秦可卿,说到:“这种事情,不见得要你情我愿,这位王妃娘娘嫁入王府,想必也不是你情我愿的。” 再品先前苏哲说的那四个字。 ‘秽乱宫闱’。 义忠王妃平日里多半被关在义忠王府,苏哲偏偏要用‘宫闱’两字。 此事肯定与皇宫里的人有关,只是珠胎暗结在义忠王妃的腹中,罪责自有义忠王妃一人担着。 过得几日梅姑又来看望贾敏。 明面上是探望贾敏,实则传递消息。 原来义忠王妃有孕一事,竟然是南安忠顺郡王府上那位出嫁归京的郡主撞破的。 忠顺王府膝下的郡主,曾经是宫里的红人,自小与义忠王玩在一处,小时候还经常借义忠王的撷芳园请客。 早几年嫁出去,今年刚好回京探亲,请了义忠王妃一起玩乐,好巧不巧义忠王妃身子不适,太医一瞧,当场就把出喜脉。 贾敏听梅姑简单说了来龙去脉,更加疑惑不解:“那位郡主撞破的?我记着义忠王妃本来就不太出门,出去一回还出了这等事,若是她警醒些,早察觉不妙,也不会着别人的道。” 真是叫人想不通,若自己有孕,竟会毫无知觉吗?就算义忠王妃没有生养过,但身边的嬷嬷丫头也不至于万事不知。 也不知义忠王妃有孕几月,除非时日尚浅,那还说得过去。 梅姑却是另有看法,冷笑道:“她也不是孩儿年岁,难不成竟是不知自己有孕,还会乖乖给人诊脉,兴许义忠王妃也不想瞒着呢!” 义忠王妃有孕一事,京中私下议论纷纷,可怜那兢兢业业修皇陵的义忠王被人戴了绿帽,猜测通奸之人是谁。 宫里面却没个动作,又生出流言说是太医诊错脉,乃先前义忠王得罪的人多,有人推波助澜恶意中伤。 外面风言风语,传的贾敏都以为梅姑是不是弄错了,义忠王妃被人构陷。 正当此时,皇宫内院,皇帝陛下对着皇后娘娘,面上露出愁容。 圣上自己也苦恼着:“朕,一时眼花,看错了人。” 皇后娘娘起身,殷勤的给他递上一枚蜜饯,温柔安慰道:“此事怎能怨圣上,长得也太相像了!而今臣妾也难办,总不能叫龙种流落在外。” 皇后娘娘不好言明,真认错人,晃眼看过去,一次还能说清,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认错? 圣上兴许觉着太后娘娘偏爱义忠王,但凡义忠王的东西都是好的? 前儿安贵人她们姐妹,原本自小服侍义忠王长大,皇后满心以为,这两姐妹多半今后就是义忠王屋里用的人,运气好的话还能混个侧妃当当。 哪里晓得皇帝陛下把安家两姐妹都收用了,二人没能当成王府姨娘,走了大运,摇身一变,当上宫里的贵人,还能为皇室诞育子嗣。 安家一对姐妹花,也比不上没生养过的年轻王妃娇艳动人。 皇后心底冷笑,面上还要摆出仁善的样子,那人肚子里是皇家的种,她可不敢乱动。 皇帝陛下显然觉着自己儿子已经够多,他一把年纪还能叫义忠王妃有孕,说明他身子健朗。 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义忠王妃肚里的种,面无表情道:“什么龙种,娘娘自己看着办,肯定是太医院那边出错了!” 刚过年,义忠王府上,又没了一个王妃。 都说王妃娘娘身患恶疾,太医院诊治有误,后面虽然竭尽全力,仍旧没能将人救活,义忠王妃家中的势力单薄,早就被赶回山东祖籍,没个娘家人探望,在京中也不见和旁人交往。 义忠王妃究竟如何香消玉殒,自然都凭着王府下人和太医院的一张嘴。 义忠王匆匆回来料理过王妃丧事,进宫拜见太后,而后又继续去修皇陵,仿佛没了一个王妃,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京城局势风谲云诡,林如海暗自忖度,难怪义忠王最后生了反心,性情怪异,这些年大家也渐渐品度出来,圣上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并不是真心宠爱。 义忠王分明是有人硬生生逼反的! 圣上要什么没有,为何总要抢兄弟的物件,贾赦有时和贾政不对付,也不单是为着好东西。 天子,天子,天下都是他的。 林如海似乎也能猜出几分龙椅上那一位为何要与亲兄弟过不去,想到这里,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第八十章 义忠王妃一死,皇帝陛下了却一桩心事,心情似乎又变得愉悦起来。 林如海小心谨慎应付宫中大小事,二月里的时候,勤政殿里的公公换了三人,林如海没有内线,猜不出缘故。 苏哲自从上次跌水康复之后,三月里被正式调往国子监修书,再不算翰林院的人。 从江南先后出来的人,混得最好的是朱谦,现下虽然官职不高,只是从五品,但京城上下官员心知肚明,此人乃是太子手下一名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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