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好笑地看着这只气急败坏但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小动物。 在小渡鸦愤怒的眼神中,他步调轻松地穿过整个客厅和玄关,打开门锁,打算回到自己的公寓。 一开门,叮铃咣啷的声音响起来。他诧异地一挑眉,用力一拉,铁链喑哑着挣动,双开门堪堪被拉开一条缝隙。 从那条两指宽的缝隙里,降谷零看见一截铁链紧紧缠着外面的门把手,上面还落了一把锁。 他被关起来了。 降谷零心平气和地想:……真的好不讲道理,真的要自己悠闲地喝完那些粥吗? 这是一个突兀的信号。降谷零低目盯着那条银亮的链子,一种难以遏制的奇妙感受上浮,逐渐侵占了他所有感官。 如果在安稳的生活中,他可能会皈依宫纪对自己的极端占有欲和保护欲望。 然后对此加以利用,反过来把她锁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完全放松下来,而宫纪用一把铁链和铁锁轻易阻拦了他的去路。 钥匙在哪里呢? 降谷零转身回到客厅,四下环顾了一番,来到沙发边的固定电话前。 墨绿色的固定电话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热心市民安室先生,如果你找不到钥匙,可以在这里拨打我的电话。” 宫纪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打断了正在进行的笔录工作。 矢川明和竹内宅的管家双双看了过来,宫纪示意他们继续,自己站起身,朝外面的庭院走去。 竹内宅的庭院俯水枕石,古朴静谧。宫纪接起电话,率先强调:“你只睡了三个小时。” 降谷零单手撑在矮柜上,声音压得低沉:“这不是你把我关起来的理由。” “可是你只睡了三个小时。” 宫纪知道自己理亏,她声音极其小又不依不饶地重复了一句。 那边沉默着,沉默同呼吸一同压在宫纪耳边。 ——亲密关系心理学说:不可展现过度占有欲,不能束缚对方的自尊。 降谷零对她向来是好脾气,宫纪也仗着他的偏爱总是试探他的底线,那条底线对宫纪一退再退,但说不定今天得寸进尺得太过,她惹了降谷零生气。 “你是不是没有动过那把锁?” 宫纪在降谷零的无声压迫下率先屈服,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轻软,“那是一把装饰锁,你用点力气,锁扣就能被拽开。” 降谷零不依不饶,语调依然紧绷着:“还有呢?” 宫纪咬了一下嘴唇,回头朝宅子内的几人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她又紧紧盯着地上的枯黄银杏叶子,好一会儿,才声如蚊吶地开口:“对不起。” 她低着头,叩在手机的指尖都发白,又轻声说:“可是我真的好想把你锁在屋子里。” ——亲密关系心理学又说:减少撒谎的次数,尽量坦诚,或许能够获得再次对话的机会。 对声音极其敏感,什么小声八卦都落不下的矢川明身形一僵,缓缓收回了踏出和室的那只脚,目光呆滞地退回了宅内。 宫纪挂掉了电话,怅然若失。 恰逢竹内家主踩着木屐,连礼仪都顾不上,怒气冲冲地大踏步走进和室,对着矢川明张口就说:“一定是蜷川家那个女人害了我的儿子!” 竹内会社是东京港口运输业的龙头,不久前竹内会长签署了协议,加入了政府组织的“保护计划”。可就在协议签署没多久,竹内氏的长子失踪,整整三天下落不明。 那些受到保护的海港企业家及家人的人身安全优先级极高,只要接到报警电话,警视厅及各府县警察将会不由分说迅速出警;同时,警方还适当放松了对这些企业家的安保管制和枪支管制。保护计划出台两个月,名单里其他人都活得好端端的,只有竹内家的长子遭了殃。 为了政府公信力,警视厅立即派人着手调查,警察厅也密切关注这件事,派出零组的公安监督调查进展——起码要证明警方的保护计划行之有效,这起谋杀不是组织所为。 于是矢川明打着监督的幌子,跑来给宫纪打杂。 这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显然不符合组织的作风。死者尸体高度腐烂,解剖发现受害人舌骨骨折,肺脏出血、颈部软组织内出血瘀伤,判断为机械性窒息。 尸体被折进一樽狭小的棺材,这架棺材被装运上车,抵达伸入濑户内海的一处小小港埠后被人推入水中,沉在了离工业区不远的浅海大陆架处。 竹内家主口中的“蜷川家的女人”,是另一株式会社的社长蜷川龙华。这位在港口行业声名鹊起的女性企业家在二十岁时接手家业,仅过了六年,她便力挽狂澜一手扶起日薄西山的家族企业,让蜷川的姓氏重新在港口行业里站稳了脚跟。 一年前,蜷川龙华与竹内真嗣订婚。 矢川明打断了管家的话:“一年过去了,两位还没有步入婚姻殿堂吗?” 管家面容悲戚,连连摇头:“两家对婚前协议没有达成一致,正式结婚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 矢川明表示理解,作为深知各路小道消息的公安,他对这些有钱大家族的潜规则一清二楚。婚前协议嘛,条条清晰具体不留情面,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毕竟有人为了二婚损失十七亿美元的资产,有人精打细算,在婚内反复修改协议还是赔了4700万美元……桩桩件件,都是金钱的教训,足够让大家族的孩子们在刚学会写字时就把“婚前协议”的概念植入大脑。 因为婚前协议一年多不结婚,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矢川明翻了几页自己的记录本,看到这两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深深叹了口气。 竹内家主鲜有悲伤情绪,愤怒倒是活灵活现地体现在他每一根糟乱的胡须中。他那双蕴着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警察,一字一句地说:“犬子生前和我抱怨过,他说自己无法和蜷川龙华待在一个屋檐下。蜷川龙华是那种会趁枕边人熟睡,持刀砍死丈夫的疯狂女人。” 宫纪一双眼睛冷静地和他对视:“竹内先生,据说您的会社在一个月前因为商业利益和蜷川家交恶,可以透露其中的具体内容吗?” 竹内家主的手指攥紧了拐杖的龙首:“宫警视,这个问题和犬子的死因毫无关系,恕我不方便透露。” “砰” 一声锐响,一蓬血飞溅而下,远处的密林中惊起无数鸟雀。 一旁的女性管家尽职尽责地上前,将那只掉落在地濒死挣扎的斑鸠捡起来。一滩血洇在那里,草木被血痕压得伏低身体。 “他就是这么评价我的吗?” 蜷川龙华转手收回猎|枪,拢了拢披肩,那双伶俐的眼睛上挑,转目侧看站在后边的警察。 蜷川龙华的鱼尾裙摆窸窸窣窣地蹭在灰土草地上。她的面部线条平直,骨节感极强,发丝浓密乌黑,精细而庄重地向后挽起。那张艳丽的、散发着高亢攻击感的面庞微转过去,眉峰一挑: “我可没结过婚,也没有过丈夫,他就这么害怕我?” 赔了十七亿的是传媒大亨鲁伯特·默多克,精打细算在婚内修改了4次协议的是特|||朗||普。 参考数据:机械性窒息死亡法医学分析1例[J].中国法医学杂志,2017,32(S1):54-55.DOI:10.13618/j.issn.1001-5728.2017.S1.029.
第78章 蜷川 蜷川家的这座庄园占着半座山,半山又落一座别墅。往下眺望,平坦的草地向天边延展,直到视野尽头才能看见那架渺小的围墙。 蜷川龙华夏天会到这里来避暑,秋冬之际便在这里打猎、跑马。 即使是在狩猎中,即使手持猎|枪,她也一丝不茍地端整衣着妆发。蜷川龙华红唇黑发,眼尾挑起,浓黑眉峰紧压着眼廓自带的风情痴醉。她的脸廓骨节分明,长相却艳丽媚态,骨相和皮相的矛盾赋予她的脸庞独一无二的兽性特质。 此刻这位年轻有为的野心家轻柔笑着,礼节周到地邀请宫纪和矢川明进屋用餐。 “管家已经备好了餐食,两位警官不嫌弃这湿冷山林的话,能否赏脸到寒室小坐?” 这措辞听得矢川明一激灵。 “不用了。”宫纪的目光凝在蜷川龙华面容上,她开口,一字一句地,似是故意说给对面人听,“我们还要去关西的和歌山县走访,便不过多叨扰蜷川小姐了。” 听到“和歌山县”时,蜷川龙华嘴角的笑容并未变动分毫,然而她下眼睑绷紧,瞳孔微缩,搭在小臂上的手指用力,陷进了披肩皮草中。 笑容在彰显她的掌控感,身体其他部位在压制躁动的攻击性。 “那就不打扰两位的工作了。”蜷川龙华仍然是轻轻柔柔的声音,顺着客人的意思,她朝身边的管家微微抬了抬下巴:“阿檀,为两位客人引路吧。” 十月份的树林寒气过重,树木一半萧疏,一半枯黄,那位名叫阿檀的女管家脚步极轻,踏在枯脆的落叶上只发出一触即收的短暂窸窣声。 宫纪和矢川明跟在后面,三个人沉默地走过山林,穿过马场,在靠近庄园雕花大门时,他们看到一个静立在前方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右臂夹着一本书,静静站在草坪喷泉边。他穿着毫不起眼的白衬衫和长裤,黑色的半长发束起,乖顺地垂在颈间。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过身,朝阿檀小姐打过招呼,一双眼睛又看向跟在后面的两位警察。 矢川明的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宫纪,低声对她说:“蜷川家的另一位主人。” 蜷川康介,蜷川家的长子,蜷川龙华的弟弟。据说上一任家主看重儿子而轻视女儿,不遗余力地培养蜷川康介。但令蜷川家主失望的是,蜷川康介在商业上既无才能,也无胆魄,反而是一直不受重视的长女年纪轻轻便颇有建树,在蜷川老家主病重的时候挑起了大梁。 蜷川康介二十三岁,一身温润谦逊的气质。他的笑就是笑,带一点安抚宽和意味,不像自己的姐姐龙华,笑语柔音都暗藏机锋。 他向宫纪和矢川明颔首致意,柔声问:“长姐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没有冒犯到两位警官吧?” 矢川明打量一遍这位小少爷:“不,蜷川小姐对我们很热情,甚至请我们进屋用餐。” “那便好。”蜷川康介松了一口气,又提起这次惊动好几个家族的案件:“竹内先生的死讯传来时,我们都非常意外。” 他皱着眉,低低地问:“听说竹内家主断定是阿姊谋害了未婚夫?” 矢川明眼睛一亮,记录的手蠢蠢欲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肃声说:“竹内家主确实这么说过。” “阿姊不会作出谋杀竹内先生的事,她没有任何动机。”蜷川康介的眉头皱得更深,“阿姊曾说过,和竹内先生结婚才是利益最大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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