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纪用一种潮湿而凶狠的眼神紧盯着他。 安室透侧眼回望,“晚上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向我解释你为什么要虐待自己。” 下午两点,矢川明打着哈欠踏入监控室,看到了心情烦躁的宫纪。 警视厅的男性同事们都非常佩服矢川明,因为他总能从宫纪那张冷淡的脸上看出她的情绪。 零组公安的能力显然不止于此,矢川明悄悄凑过去,在自己脸上比划,“宫警视,你这里为什么要涂粉底啊?” 宫纪居高临下地,用那双冰冷如刀的眼睛将矢川明整个人凌迟了一遍。 好可怕。矢川明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顺势直接倒在后边的旋转椅上。同时,他疑惑地想到:做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宫警视心里居然在紧张? 耳机里闪过电流声,面前的监控大屏明暗变化后渐趋稳定,幽幽白光映亮一方墙壁——问讯开始了。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蜷川康介。 警察问:“9月4日下午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蜷川康介温润的声音略带颤抖,清晰地响在耳机里:“我去了关西的花见小路,梢风屋。” “去哪里做什么?” 蜷川康介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他低着头,说:“我一时冲动,对一位叫做今紫的女士造成了精神伤害,我……去那里道歉。” “你当时见到了哪些人?” “在我说明来意后,今枝小姐带我去见今紫小姐。我们停在今紫小姐的房门口,她心情不好,不愿意见我。” “所以说,你没有见到今紫?”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今紫小姐让我离开。” “9月4日,你在梢风屋停留了多久?” “不到半个小时。” “9月6日下午,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9月6日的早晨,我听说今紫小姐……自杀。”蜷川康介的头伏得更低,手指开始微微发颤,“我很愧疚,是我对不起她。” 坐在对面的警察不为所动,继续冷硬地逼问:“你在那一天的梢风屋,都见到了什么人?” “梢风屋里的绘椿夫人去了棺材铺,两位舞伎小姐被打发出去,我只见到今枝。” “你和今枝是什么关系?” 蜷川康介说:“我只见过今枝几面而已,在她那里,我连朋友都算不上。” 9月4日。 白昼艰难地挤过格子窗,在房内落成条纹样的光带。光带里上浮细小的灰尘,层层缕缕荡上去,被一条直坠的身体倏然切乱。 今紫的脖颈吊在房梁上。 今枝拉开障子门,视网膜里先倒映雪白的足袋,再是一双背向自己的青白的手。 在那一瞬间,有什么虚幻的东西在今枝的眼球里坍塌又聚拢。那双眼睛发了狠似地紧缩,仅一秒,却又变回了无惧无怖的空茫样子。 她抬了抬目光,又看见今紫漆黑的头发落在胸前,里面掩藏着她惨白美丽的脸。 她去外边找来一把钝刀,回来将倒落在地的梨花木椅扶正,站在上边,踮起脚去够挂着头颅的尼龙绳。 “今枝,今枝,你在吗?”蜷川康介文弱的声音从门外边传来。 今枝要用一只手拽着那根乱晃的绳子,她双手抬起,将今紫的垂落的头颅温柔地拥入臂弯。 黑色的钝刃在粗绳上割磨,尼龙纤维一根一根崩裂,红艳的碎末溅进凸状的眼球里。 她的鼻尖几乎要贴着今紫的额头,口齿里逸散出的气息淌在那张死去的脸上。 “今枝?” 门内传来一下一下的凶狠割砍声,蜷川康介听着,脊骨窜起寒意。他那时跪坐在门外,有两道长影子扭曲拉长变宽,一块刀的影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门内活动的两条长影子笼住蜷川康介的身体,他随着刀影慢慢地抬头,看到了血红天花板的边缘。 蜷川康介的手指碰到障子门,颤抖着将它向两边推开。今紫的身体恰好轻飘飘地落下,在榻榻米上滚了几圈。 那枚血红的尼龙绳重重地打在地面上。 今枝站在高处,一双素白的手垂落,手里攥着一把漆黑的钝刀。 她雪白的颈一晃,笼在光尘里的脸转过来。 “什么事?”
第84章 长进 蜷川康介死死咬着嘴唇,焦躁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蜷川龙华拖着血红的晚礼服裙摆从楼梯上跑下来,红底高跟鞋不间断地敲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极富节奏的回响。 她边往下跑边为自己带耳环,那蓝色的宝石在她指尖跃动迷幻的微光。她扶着耳坠,慵懒的目光不经意一扫,扫过了凝固在红砖壁炉旁的蜷川康介。 仅看了一眼,她便移开目光,快步走到锃亮的等身镜前。 头顶是镶嵌进墙壁的鹿角灯,灯的筋脉野性地支离在空中,垂降下晦暗的光尘。 “听说你使唤了阿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蜷川龙华利落地扶正颈间项链,背身左左右右地观察自己的状态。她往上提了提裙摆,勉强分出一点心思补上了后面那句话,“怎么魂不守舍的。” “阿姊。”蜷川康介终于抬起头,快步往龙华那边走了几步,那张茫然无措的脸便渐渐浮现在镜子里,错乱地掉进珠光镜光的迷幻平面上。 他唯恐蜷川龙华耐心告罄,用尽全身力气让那句话从喉咙里吐出来:“我用了你给我的……杀手的联系方式。” 蜷川龙华的白皙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旋即漫不经心地拂过自己头发,“杀人放火?” 蜷川康介咬死了嘴唇,重重地一点头。 “嗯?”蜷川龙华的所有动作真切地停住了,她挑眉侧身,一双蕴着精明眸光的上挑眼睨着蜷川康介,“做得不错嘛。” 这一句夸奖之后便再无下文。蜷川龙华转身去拿沙发上的披肩,路过弟弟时随手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还算有点长进。”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蜷川康介的脸色忽地变化,他身体机械地动了一下,手指发颤,一双惊惶的眼睛抬起,目光摇晃,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还算有点长进。两位女性的脸庞迭化在一处,这句恐怖的话从“她”的嘴唇上轻飘飘滴落,让蜷川康介陷入此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蜷川龙华没工夫多看一眼弟弟的状态,她赶着去重要的晚宴。那尾血的裙摆快要消失在桐木大门时,蜷川龙华突然扣着门把手回身嘱咐:“记得把不在场证明补上,不清楚的流程的话,可以去问问阿檀。” 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轰然阖上,蜷川康介呆立在晦暗的光尘里,了无生气,像是被钉死在这座大堂的装饰品一座。 警察问:“9月7日,你在什么地方?” 蜷川康介说:“在蜷川氏名下的一家画廊里。” 警察凝神细看蜷川康介的表情,失望地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慌张害怕的样子,声带发紧,始终如一地颤抖着说话。 他们确实找到了画廊监控,这也是让警方觉得无力的地方——一个月过去,犯罪的物证几乎消失不见,脱罪的证据倒是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 若逼问他为何魂不守舍战战兢兢,也只能得到一句“是我一时冲动使今紫丧命,我很愧疚,也很后悔,我不该去梢风屋。” 针对蜷川康介的问讯结束,一分钟后,蜷川龙华走了进来。 蜷川龙华身上自带那种处惊不变的气势,问讯警察的目光随着她移动,从大门到对面的椅子——蜷川龙华坐下,肩背笔直,双手松弛地放在膝盖上。 如果不是怕失了庄重,警察怀疑她会交握双手支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谈判架势。 看着她那张散发着高亢攻击感的脸,审讯警察内心有点痛苦:他非常不喜欢和这种棘手的商界名流对话。 警察面色不变,沉声问:“蜷川小姐,9月5日,你在什么地方?” 蜷川龙华面色淡淡,“9月5日,我去了关西,在花见小路的一家茶屋里,邀约了一位叫做今枝的艺伎小姐为我表演。” “为什么要去那里?” 听到这个问题,她短暂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8月底,康介在梢风屋搞出了一场闹剧,我警告过他不许再去梢风屋,不用再管竹内真嗣的事情。结果在9月4日,他趁我外出,背着我乘车去了关西。” 蜷川龙华的话音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警官,他几乎不会违逆我的命令。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今紫小姐没有死亡,一切都在风平浪静地继续运转。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轻飘飘的道歉,作出一件令自己痛苦的决定。” 蜷川龙华的讲述透露着明显的利益取舍思维,她认为:违背命令会让蜷川康介痛苦,而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歉是无用的。两相权衡之下,蜷川康介在理智上不该去梢风屋。 “我觉得很奇怪,而晚上盘问他时,他话里话外都不离一位叫做‘今枝’的小姐。所以我怀疑,他钦慕梢风屋里的另一位艺伎。所以9月5日,我暗地里拜访了今枝小姐。“ 监控室内,盯着屏幕的矢川明轻哂一声。 虽然不知道蜷川龙华有没有在撒谎,但听她这话,矢川明内心居然有点同情蜷川康介——蜷川龙华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 警察翻了一页笔录,“9月5日,你在花见小路的一家茶屋和今枝同处了两个多小时,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在梢风屋会面,要选在另一家茶屋?” 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能猜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都能猜道蜷川龙华将要说些什么。 果然,蜷川龙华吐出了因果关系最强、最令人信服的说辞:“茶屋的一间和室内,我欣赏了今枝小姐的表演。不选择在梢风屋会面,是因为我怕康介冒冒失失闯进来,发现我追踪他的形迹。” “因果关系很令人信服,但逻辑是错误的。”矢川明看着浮现在屏幕上的、蜷川龙华那张艳丽的脸,轻声说:“她这样的姐姐,会在意弟弟的想法么?” 晚上十一点,宫纪抱着活页夹,一只手犹犹豫豫地抬起来几次,最后不情不愿地敲在门板上。 降谷零打开门,看到宫纪有点戒备地站在门口,抬着眼睛看向自己。 他认真地说:“不要露出这种小猫一样的表情。” 宫纪挤开降谷零,冷着脸朝屋内走去。 降谷零关好门跟在她后边。他穿着白色衬衫,戴着一只腕表,身上有一点烟味和香水味,很淡,若有若无地粘浮在衣服上。 他应该是去做了组织的任务,进入了某个声色犬马的场所。 降谷零摘下腕表随手放在桌子上,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宫纪,“等我一分钟,我去换一件衣服。” 他从卧室走出来时换了一身居家宽松的衣服,浅灰色薄毛衣,圆领,袖口松松挽起来一些,露出一截肌骨流畅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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