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克莱尔已经被吓晕了。将她牢牢绞住的大蛇却在一瞬间隐灭,它变成一只红色的气球,滑稽地放着气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恢复行动能力的杰西卡瞪了里德尔一眼,尽管如此,她还是隐忍地跑去将克莱尔扶起来,并对里德尔说:“我会把她送到阿芒多那里。而你,会把阿芙拉好好送到医疗翼,对吗?” 里德尔低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阿芙拉,未作任何表示:“她还有空担心别人的安危,我看她强壮到足够自己跑到医疗翼。” 托阿芙拉三天两头就和里德尔闹别扭的福,杰西卡这几年也对他的脾气有一知半解,当听到他开始阴阳怪气时,她就知道局面是暂时控制住了。 杰西卡扛着克莱尔往城堡中走去。 里德尔审视着阿芙拉的狼狈,压根也没想搭把手,她只好忍着骨头散架般的疼自己站起来。 “看起来如果不送你去医疗翼,有人就要把我一起抓到阿芒多面前。”他沉默地看着她的趔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严重外伤后,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出乎意料,阿芙拉摇摇头,一瘸一拐地往山崖上走去:“我想透透气再回去。” 她需要空气,也需要时间让头脑恢复运转。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冲击着她的大脑,阿芙拉需要用最短的时间厘清所有的事。 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如果她没理解错,刚才在湖里时里德尔险些杀了她。 而现在他的态度也很奇怪。 尽管阿芙拉行动十分艰难,里德尔仍在一路上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他害怕触碰到她。 她往前走,他就跟着走。两人都默不作声,阿芙拉确信他和她一样,发现了某种诡异的事实。 不管怎么说,今晚阿芙拉的收获在于,她发现自己在这场赌局中确然是有筹码的。虽然这筹码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并且分量还要随着里德尔的心情而随时变化,但在一段时间内,它大概够用了。 阿芙拉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且早该来了。 她伸手拉住里德尔的手,他一反常态地弹开。阿芙拉不给他远离的机会,再次用冷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拉住他,感受着他所有来不及收敛的情绪。 阿芙拉一语道破:“里德尔,你在害怕。” 里德尔挣不开,就淡淡扫了她一眼:“差点被博格特杀掉的人可不是我。” 阿芙拉眼前浮现出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肢体冰冷僵硬的女孩漂浮在黑湖上,金色长发如同海藻般四散,仿佛她的灵魂也被禁锢在了这里,再也逃不出这方寒冷幽深的湖泊。 “你在害怕。”阿芙拉冷静而确信地重复道,“你刚刚在湖里看到了我的尸体。”
第104章 假设 ◎“鹰是蛇的天敌。”◎ 他低头和阿芙拉对视,但回避了答案。 阿芙拉的力量在慢慢回来,她感觉自己和里德尔之间如同连着一条奇怪的纽带,这条纽带联通着他们两人的生命与力量——听上去诡异之极,但走到今天,她已经无法再忽视这样的联结。 或许当初那句格兰芬多剑之谎是她的信口雌黄,可他们之间冥冥中真的存在某种联系,不能不说是一语成谶。 阿芙拉作势上前,里德尔鲜有地处于弱势一方,他将左手从阿芙拉手心里抽出来,并同时后退了一步。 他的犹豫不安就这样毫无掩饰地被她尽收眼底。 湖风席卷两人的衣袍,让里德尔额前的发丝微微遮了眼,令他的神色更加晦暗不明。 阿芙拉直直注视着他的瞳光,说道:“事到如今,你连我都骗不了,还指望骗过你自己?” 她步步紧逼,直至将他逼到湖边无路可退。 “你在怕什么?”阿芙拉问道。 她的头发凝成一团,水珠仍在源源不断地滴下来。当水渍从她脸上滑过去时,里德尔忍不住抬手,将那些狼狈的痕迹擦去。 入夜后的湖风越发寒冽,他的声音混杂其中,低沉缱绻:“或许你应该秉持以往的谨慎,离我远一点。” 阿芙拉上前再次抓住他的手,踮脚吻在里德尔唇边——他反射般将脸偏开了,但仍旧清晰无比感受到柔软却冰冷的触感。 她的唇和她的手都是,冷得如同在湖水中浸泡了一夜,冷得如同永远不会再变得温暖。 里德尔闭了闭眼,听到阿芙拉放轻声音说道:“那是假的。那只是一只博格特。” “它差点就成真了。”里德尔突然间有些激动,提高的音量也昭示着他不断积聚的怒气,尽管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理由发火,而且也不知该朝谁发火——或许是那个已经交给阿芒多处理的始作俑者。 但只要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克莱尔的心思充其量只是这场噩梦的催化剂,时至今日里德尔才真正意识到,恐怕潜藏在阿芙拉生命最深处的那些恐惧,都是他带给她的。 如果她和常人一样,害怕的是一只恶婆鸟、一只巨型蜘蛛、一条拦路时露出獠牙的小蛇,远远不会让这场恶作剧产生这样严重的后果。 尤其是除开纳吉尼的部分外,他再一次被某种失控的感觉所支配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疯狂地渴求力量流入他的身体,却对苦苦挣扎的阿芙拉保持着漠然旁观的态度。 他无法说服自己这场噩梦过去了。这些年来的经验和他的理智告诉他,只要他们两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天,这个噩梦就永远不愁再次上演。 “我很抱歉。”里德尔低声而快速地说道。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阿芙拉想说点什么,却在那一刻感到喉咙哽住了。 她越过里德尔的肩膀,望着他背后被风吹得波澜大作的湖面和远处如海浪般曳动着树叶的森林,只觉双眼也被吹得发痛。 里德尔确实欠她太多了。 如果她愿意,可以将所有不如意的账都算到他头上,又何止是一句道歉可以带过的? 可是在这些年来的纠缠中,他们之间的账一笔叠一笔,真的还能算清吗? 光是算算她欠他几条命,都足够把人绕糊涂了。 他们就像时间转换器上象征着时间刻度的内环与外环,当沙漏中的沙子流动时,两只圆环必须要同时转换角度,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里德尔注意到她脸色一直是苍白的,终于在平静些许后扶了她一把:“回去吧。” 他不扶还好,扶这一下猛然扯动了她的肌肉,阿芙拉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前都在发黑。 里德尔意识到不对劲:“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痛,呼吸都在痛……”阿芙拉想伸手捂一下,结果胳膊抬到一半时胸口更痛了。 里德尔抱起她往医疗翼走去:“别乱动,可能是肋骨断了。” “什么?嘶……”阿芙拉哀嚎一声,话还没说完就因呼吸产生的疼痛而闭上了嘴。 “说了让你别乱动,小心骨头扎伤内脏。”里德尔走得又稳又快,阿芙拉将头靠在他胸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讨厌蛇。”阿芙拉气愤地哼哼道。 “蛇也不见得喜欢你。”里德尔回敬道,“不过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状况,你可以放你的守护神出来。” “苍鹰?” “鹰是蛇的天敌。”他淡淡说道。 阿芙拉饶有兴趣地猜测道:“如果你能放出守护神,说不定可以让我们的守护神打一架。毫无疑问你的守护神一定会是某种蛇类。” 里德尔短暂垂眸:“我不需要守护神。” “哦。”阿芙拉自讨没趣地噤声,直到他们看见医疗翼的影子。 就和里德尔预料的一样,她断了两根肋骨。 庞弗雷夫人安抚了阿芙拉,让她喝下几瓶魔药,叮嘱她住院观察情况。镇痛药开始起效后,阿芙拉终于能喘得上来气了。 她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本以为里德尔已经走了,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又看到他衣着干爽地走进来,似乎他刚才只是去盥洗室清理了自己的衣服。 阿芙拉也临时给自己施了速干咒,脏兮兮的衣服穿在身上依旧很难受,但总比一身湿冷要好些。 “你还不回去么?已经很晚了。”她问道。 阿芒多并未让人来询问情况,但庞弗雷夫人已经叫人去汇报了,大概明天邓布利多或者麦格教授就会过来察看她。 里德尔低头看了眼手表:“反正也已经熄灯了,早晚都一样。” 阿芙拉调侃道:“那么我们日理万机的级长大人不是更应该上岗工作了?” “显然你没做过级长,不知道照顾生病的同学也是级长的任务之一。”他将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对着灯光打量了一下。 那块表式样很典雅,和里德尔的气质很相配,只是款式古老了些。 阿芙拉以前没见他戴过这块表,猜想他大概是去古旧商店淘来的。离他们最近的古旧商店就一个。 “你去了博金博克吗?”她问道。 里德尔挑着眼角看她:“敏锐是个好的品质,但或许你该学会收敛锋芒。” 阿芙拉挑了挑眉:“我想我在你面前从没有一刻学会过收敛,而且你也别想企图教会我这一点。” “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里德尔确认那只表没有被水泡坏,便重新将它戴回去。 他修长灵活的手指扯住表带,阿芙拉的视线顺着里德尔的左手腕往上攀爬,最终落在手臂上。 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惋惜,被里德尔精准捕捉到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阿芙拉忽而回神:“没什么。” 他知道她刚才看的是哪里:“烫伤快好了。以及谢谢——虽然我没用你的药,但是我收到了你的‘祝福’。” 阿芙拉想起这事就忍不住来气:“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折磨自己。你就算在跟我生气,可是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虽然她也时常钻牛角尖,可是那些和里德尔近乎自虐的隐忍比起来,简直都是小巫见大巫。 但里德尔总是一副无谓的样子,就像他从来没把它们当回事过。 阿芙拉将他的袖子卷起来,不出意外看到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只是皮肉伤而已。”里德尔反而宽慰她道。 阿芙拉又好气又好笑,她找不到理由反驳他,毕竟身体是他自己的,她无法干预他的做法。 她只好用类比的方式让他尝试理解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如果是我的手臂上留下这样一片疤痕,你会怎么想?” “我不会怎么想。身体发肤都是你的一部分,如果它们中的有的部分变成了疤痕的样子,那也仍旧属于你。你手腕上就有一道疤,事实上我觉得它很美。” 她身上那两道疤太深,阿芙拉经常感慨地认为,它们应该一辈子也褪不掉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它们仍旧呈现淡淡的粉红色,在洗澡的过程中接触过热水后就会变得更红,像是两道蛰伏在皮肤上的绯色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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