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抬头往里德尔那边看了一眼——他还在伏案记录着什么,但面前坩埚中的魔药已经冷却了,看上去是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里德尔是级长,出入自然比她自由得多。可阿芙拉一不留神就待在这里超过了熄灯时间,这让她多少有些心虚。 阿芙拉灭掉坩埚的火,将里面的材料清理出来,把坩埚刷洗干净。 犹豫再三后,她走到里德尔桌边问:“你的坩埚需要洗吗?” 他头也不抬:“我自己来吧。” “我来吧,我的手已经脏了。”阿芙拉殷勤地说。 这让里德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在看一种稀有巨怪。 他忙着整理数据,阿芙拉便自顾自将他用过的工具洗干净晾在一边,然后坐在旁边继续殷勤地看着他。 “……”里德尔将手中的羽毛笔沾了一下墨,“你想说什么?” 她抠着桌面:“外面很黑,我等一下能跟你一起走吗?” “哦?”他笔耕不辍地写着那种她看不懂的该死文字,“我一会要回级长宿舍,你跟我一起吗?” “……里德尔。” 沉默四五分钟后,里德尔终于合上笔记,笑意昭然若揭:“不是你自己说的,要跟我一起走?” 阿芙拉怎么能说想借他的人情,好不被别人抓到扣分这件事。 她托着腮,眼神飘到窗外,讶然道:“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 仔细一看原来是雨夹雪。不成形的碎雪接连糊在玻璃上,很快就使窗子斑驳了。 里德尔收好东西起身:“想出去看看吗?” 阿芙拉看了一眼挂钟,又扭头看着他,意有所指:“可以吗?” 他心知肚明地笑笑:“反正都要借我的光,早一会晚一会还有区别吗?” 阿芙拉终于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这一笑,她和里德尔同时怔住了。他们之间总是有太多的针锋相对,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两人走出地窖,一前一后往廊桥的方向走去。 雪片混着细雨,从城堡的拱形门外飘进来,沾湿一小片地面,也带进微寒的风。 里德尔突然停下来,转身脱下外套,套在阿芙拉身上。 她原本就穿着自己的魔法袍,此刻再穿上里德尔这件,整个人都被捂到脚踝,这让她感到多少有点夸张了。 “我不冷……”她小声抗议。 “穿好。”里德尔不容置喙地说道。 ——太久没吵过架,她都快忘了,抗议在他面前向来没有用的。 阿芙拉被裹得像个黑色的灯台,从外套内侧传来熟悉的味道——紫衫木魔杖就贴在她肋骨的位置,气味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晰,她却恍觉其中似乎少了点沉稳,也缺了些如长风席卷夜海般的凛冽。她才意识到,世界上原本没有什么特殊到让人难忘的东西,只是到了将之据为己有的人手中,它才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独特到足以令人铭心刻骨。
第118章 夜聊 ◎“我要是死了呢?”◎ 里德尔走到廊桥上,双手撑着扶栏。 白色衬衣使他的背影看起来单薄却不失挺拔,领带被吹得翻飞,他就站在那里俯瞰着黑夜,也俯瞰着磅礴山影下的一切事物,仿佛不觉寒冷。 阿芙拉收紧领口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一种奇特芳香翕动在鼻翼中,她四下望去,很快就发现了香味来源——角落里放着两盆白色大花仙客来,最近刚在温室中培育出来,大概是斯普劳特教授搬过来通风,却忘记将它们搬回去。 阿芙拉下意识往暖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自然已经是一片漆黑。 里德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两株仙客来虽然生于温室,但也不会遇寒即死。倒不如说养在温室中,是在违逆它们与生俱来的本性。” 野生仙客来耐得住低温寒冻,这阿芙拉是知道的。而且眼下的初雪大概也不会持续太久,她也就不再担心。 两人一时无言,耳边只剩下雨雪在寂静夜晚中簌簌纷飞的细响。 阿芙拉将胳膊叠放在扶栏上,下巴懒懒地枕在手臂上,静静沉浸在这难得的宁和中。 宽大的魔法袍几乎掩住她半张脸,小雪粒挂在她纤长的睫毛和柔软的金发上,结成细小的冰晶。 里德尔垂眸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阿芙拉偏头回望:“我话少,你还不习惯了?” “是有一点。”他手指抹在她冰凉的鼻尖上,带走一小片细雪。 阿芙拉只觉得,她好像神经紧绷了太久,久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已经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日夜。 此刻站在这里,天地间一片清寂,除了风雪吹拂,再无其他多余的声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如同一段偷来的时光。 连日忙碌的时候,阿芙拉没有时间想这些。此刻一放松下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力不从心的。反观里德尔,他的人生仿佛不止没有上限,而且他也几乎不表现出倦意,甚至似乎以这样的节奏为乐趣。 想到这里,阿芙拉问道:“你不会觉得累吗?” 里德尔思忖片刻,比较道:“好像你让我心烦的时候,我会觉得更累一点。” 阿芙拉撇撇嘴,学着他的语气说:“只要你表现足够好,我怎么会让你心烦?” “看来这段时间你胆子变得很大。”他虽然这么说,但也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过奖。”阿芙拉嘟囔道,“今年的初雪来得这么早,这个冬天一定会很冷吧。” 里德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搭话。 过了好几分钟,他突然问:“德军最后一次空袭伦敦,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阿芙拉一愣:“好像不远了?不过我记得,这次空袭由于德军战力不足及培训困难,所以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我们到时候可以设法提醒大家注意躲避。” 这些年英德冲突持续不断,虽然活下来的人们还要继续生活,但区域化的战事始终没有停止。就在今年5月,英军还以德国工业区为目标实行了一系列作战计划。 “今年年底,英军会在这场反法西斯战役中落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久之后,德国再次实行报复。”里德尔手指轻扣扶栏,发出规律的声响。 “‘日冕计划’和‘摩羯座行动’?”在他的提醒下,阿芙拉反应过来了,“前者是英军行动,安排在今年年底,后者是德军最后一次发动对伦敦的空袭,在明年一月。” 里德尔似笑非笑:“你麻瓜历史学得还可以。” 阿芙拉不能不说没有沾沾自喜,但疑惑的心情很快将其淹没了:“所以你突然说这个,是想提醒我?” “不行吗?”他扬眉道。 她才不认为里德尔会有这么单纯的好心:“你还是自求多福别这么轻易就死了吧。” 里德尔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顺着这个话题反问她:“我要是死了呢?” 阿芙拉微微一怔,笑眼动人:“你这种人,要是死了,可不会有人哭你。” 里德尔定定地看着她,阿芙拉险些以为他要算账了,没想到沉默半晌后,他岔开了话题:“上次黑魔法防御课上的训练,还记得吗?” 阿芙拉纵然不解,还是照实点点头。 他淡笑:“那下次再遇到蛇,就不会吓破胆了?” “我什么时候吓破胆了?我可不只会对付蛇,你想试试吗?”阿芙拉直起身子问,“到底怎么了?再问下去,是不是就该快进到羞辱我的各科成绩,并认为我明年的考试堪忧了?” “我可从未质疑过你的成绩。”里德尔道,“是你说的,我惯会折磨人。既然如此,我可不能担一个虚名。” “……你对自己的认知好像有什么误解。” 他沉沉的眸色犹如暗海,里头翻涌着阿芙拉看不懂的情绪,和以往都不同。城堡外壁上的火光经年不熄,里德尔就这样站在交杂的光影中,一半是雪光,一半是暖色。 可他的脸色依旧那样苍白,细雪凝结在他的眉眼上,使他看上去那样遥远,仿若游离于人世之外。 阿芙拉踮着脚上前,抬手触碰他的脸颊。她原以为里德尔会条件反射地避开——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但是他没有。 她顺着里德尔英气的眉毛将雪片拂开,温暖的指腹触到冰冷的皮肤,甚至让她都忍不住指尖瑟缩。 “不冷吗?”阿芙拉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的犹疑,里德尔率先点明她的想法:“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要说吗? 或许是里德尔近日来奇怪的温和给了她错觉,也或许这错觉来自今夜在初雪中酝酿出的某些缱绻,阿芙拉犹豫再三,试探着问他:“我最近在复习……遇到一些难题。” 里德尔扬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雪莲花的功效和应用吗?”阿芙拉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但里德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雪莲花,通常指天山雪莲。这是一种性平温和的植物,在东方文献的记载中,可以用于驱寒、止血等等,和不同的药材搭配,会产生不同的效用。天山之上有积雪,终年不化,那是雪莲的生长地。而天山在他们的文化中是接近神明的地方,所以雪莲花也和神话结合起来,被视为神物。”里德尔娓娓道来,“不过,我们并没有开设东方魔药学的课程,初级巫师考试不会涉及到这样偏门的知识点。” 再问下去就要露馅了,他能毫无隐瞒地告诉她这些已是不易,阿芙拉决定见好就收。不过,这也表示里德尔对东方的术法和药理都很有研究,这件事实在恐怖十足。 当晚阿芙拉回到宿舍,便恹恹地发现自己鼻音过重。没想到里德尔都把她裹成灯台了,她还是着凉了,相比之下他反倒一点事都没有。 她的身体底子受损,考夫特医生曾叮嘱过她不可掉以轻心,一旦生病就要主动去找邓布利多或是霍拉斯说明情况,以防蛇毒在她体内趁机作祟。 第二天,趁着邓布利多在学校,阿芙拉便惴惴不安地去找他。 见她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捧着笔记,邓布利多建议道:“我很高兴看到你这么用功,不过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 阿芙拉则想,她要找个合理的借口,向邓布利多询问有关那些东方药材的问题。 邓布利多了解过她的身体状况后,就坐在桌前开始考虑魔药配方。 他的魔药用量总是很有特色,一眼就能看出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大多数人会选择稳妥的药材和剂量,而邓布利多喜欢对症下重药,里面往往含有许多烈性魔药。 使用烈性魔药的好处是,可以最大可能地药到病除,坏处则是它们同时也会使身体其他器官受损,说得简单点就是以毒攻毒。若要取用其他药材化解这种毒性,是一般人都很难做到的,即便人们知道应当用哪几种魔药去平衡,也往往很难把握好剂量、魔药熬制的时间和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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