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见他表情不对,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逼问道:“你还有话没告诉我对吗?” 马尔福没想到她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么敏锐的观察力,他几乎被勒得喘不上气。 “说话!” “你放开我……” “我让你说话!你还知道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我没想瞒你,只是看你这样……”马尔福胸口剧烈地起伏,在她的不断逼问中,下定决心般从口袋里取出一样沾着血的物品,“他们找到的,说……应当带回给家属,但是你也知道,里德尔他……” 他没有家人。 所以他以往贴身佩戴的手表只能被丢掉处理,或是交给平时与他亲近的人。 阿芙拉盯着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表,愣住半天后,突然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忽然笑了出来。 那上面嵌着的青金石是多么脆弱啊,可它不愧是莫瑞根留下来的物品。魂消魄散的女巫仍旧用她强大的魔法保护着曾经的定情之物,哪怕曾经佩戴它的人早已先后逝去。 有人认为这就是遗物的意义,因它见证过历史中那些或晦暗或绚烂的时光。 可是当斯人已逝,对着遗物空空怀念,真的有意义吗? 她松开马尔福,步伐缓慢地退回到床边,然后抱膝将自己缩在床头,既不说话,也不哭闹,又恢复到了那种木然的平静中。 这让人感到更加害怕。 “阿芙拉,你别这样。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你出去走走。”他瞥了一眼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就仿佛那铺天盖地的白色要将整个世界一同淹没,“或者……陪你说说话。” 但阿芙拉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马尔福不放心地陪她坐到后半夜。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日出迟迟不来,仿佛它永远不会再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支着额头坐在桌边昏昏地睡了过去,不久后又被梦中突如其来的下坠感唤醒,紧张地看了眼床头,却看到阿芙拉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 “你要不要……睡一会?”马尔福声音干涩。 他没有得到回应。 “那个,阿芙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虽然这事发生有段时间了……但是,是关于里德尔的。”在他犹疑的语气和眼神中,阿芙拉终于动了动,回头看着他。 马尔福清清喉咙,问道:“艾利克斯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阿芙拉木然地点点头。 “但可能还有些你不知道的事。如果你现在去艾利克斯家中,应该能找到一块留声石,它很好认,长得像灰鹦鹉的眼睛。” 阿芙拉瞳孔紧缩:“魔法留声石是很稀有的东西,他怎么会有?” “可能是他在现场捡到的,你既然知道这件事,那应该也知道当时曼迪也在场。” 她微微眯着眼:“你的意思是,他捡到了曼迪的留声石?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不就说明留声石里很可能记录了里德尔行凶的证据? “这你别管。总之,你可以找到它然后上交给魔法部。他们会查出曼迪当时的行踪,或许……可以还原一些过程。” “你知道曼迪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她不一定能成为有用的人证。” “只要手段到位,没有什么记忆是不能被追溯到的,阿芙拉,只看你想不想那么做。”马尔福话中有话,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反正,你自己决定吧。”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要自保,而且这件事本来就与我无关。现在里德尔已经……”他沉声道,神情严肃,“阿芙拉,别怨我,我尽可能给你提供信息了。” 阿芙拉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良久,她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阿芙拉将整张脸埋进膝盖中。马尔福以为她在哭,正考虑应该如何安慰。 “再也见不到他了吗?”突兀地,阿芙拉问道。像在等待一个回应,又像在自言自语。 马尔福嗫嚅着。 “再也见不到他了。”不等他回答,阿芙拉抬起头说道。 马尔福一愣,看到她脸上一滴泪也没有,反而对着他扭头一笑,平静得就像晨起在学校的走廊上遇到,而她只是如常对他打了个招呼。 - 在阿芙拉第二次走进这座公寓之前,她没想到,一切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要或来信或上门问上一句,她好不好。久而久之,令阿芙拉觉得厌烦。转过年后,约翰假期结束,她索性跑到公寓里来躲清闲。 许多家具上都落着细灰,阿芙拉只消在每个房间中轻轻挥动一下魔杖,就可以令这里清洁一新。 里德尔那些手稿仍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仿佛等着主人有朝一日再将它们取下,丰满里头的内容。 阿芙拉和以前一样翻阅着它们,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半个字。有时候她会捧着笔记在书架前站上很久,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根本不记得刚才翻过了几页,看的是什么内容。 反正,以后也没有再追究它们的意义了。 她再也不必日夜殚精竭虑,想方设法地去破解他的笔记,也不用周旋在那些她以前从未设想过的荒唐事中,和他发生一场又一场的争吵和对峙。 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松了。 卧室和书房窗外的白桦林挺拔而笔直,阿芙拉很喜欢站在这里发呆。它们长得很高很高,高到足以遮蔽天光。被寒风摧折的枯枝落在地上,层层叠叠,她夜里待在窗边时,会听到它们从高处落地的细响。 往往是闭着眼听上一夜,再睁眼时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晨晖。柔和的金光掠过白桦林照进来,落在墙壁上如同画影,这是卧室及书房一天中唯一可以照见阳光的时刻。 每当此时,阿芙拉都不觉正值严冬。仿佛一夜之间时间又倒转,睁眼便是秋影流金。 然后,在日光一点点的偏移中,这种流光又会一寸寸从指缝中溜走,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阿芙拉侧着身蜷缩在床边,一只手垫在枕头上,一只手举在眼睛和窗户之间,感受着时间的流失。 她胸前放着一本厚重又陈旧的书,如果是初次看到它的人,一定会惊异于其中组合——一半是流光幻彩的魔法童话,一半是枯燥无趣的魔法入门理论,两者就这样违和地订在一起,魔法入门理论的字里行间还留存着阿芙拉当时批注的幼稚笔记。 离阿芙拉初次将它们递到里德尔手中,已经快六年过去了。她没想到,这两本连如今的新生都看不上的旧书,他一直没有扔,而是留存在他那个设有密码、从不离身的箱子里。她打开箱子时,两本书被一条淡蓝色的缎带捆在一起。 这倒是勾着她回忆起许多陈年旧事。 回想起来,阿芙拉有些欣慰。当时在孤儿院看到这只箱子时,她还曾因无法破解密码而懊恼过。还好她没有在这上面花力气,否则白费一番功夫却发现里面装的是这个,难保不会当场气得痛骂他,觉得他是在故意耍人。 阿芙拉盯着手指,当最后一个光点也消失在半透明的指甲尖上,公寓的门被敲响了。 她微怔,将旧书压到枕头下,换好衣服走出去。开了门,看到马尔福站在那里。 “进来?”她似乎并不惊讶,侧侧身说道。 马尔福顿了一下,抬步走进客厅。 桌上放着一本麻瓜用的日历,一页页被撕过,今天的还没撕。阿芙拉正好走到那边,就顺手将最上面那张纸扯下来扔掉。 “你还知道今天何年何月?”马尔福不像以往那样有耐心,一进来就咄咄逼人,“什么时候开学你还知道吗?” “三天后。”阿芙拉一边说一边拿出杯子,“喝水吗?” “我不喝。” “那吃早饭吗?刚好我也没吃,连你的一起做?” “阿芙拉!”马尔福语气愠怒。 她手中的忙碌只是暂停了一瞬:“不吃就不吃,我做自己的。”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姨母和姨夫一直以为你还和父亲住在一起,哈兰德和杰西卡明知你失踪还不敢声张,只能问到我这里。”他上前,将她手中的半成品食材抢下来,重重地捏着她的手腕质问道。 阿芙拉将头发缕到耳后,抬头道:“我告诉过他们,不用担心我了。再说,连你都能找到的人,能叫失踪?” 她的振振有词让马尔福气急:“你够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要过你的生活。” “你看到了,我很好,阿布。”阿芙拉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只好将自己的复习笔记摊到他面前,“开学第一个月就是O.W.L.S,我一直在准备。你要不要抽问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马尔福眉头压得很低,看上去想发火又不知该对着谁,不如说只剩下无奈了。 阿芙拉摊摊手:“我想现在应该冷静的人是你。” 他气得暂时不想看她的脸,只能转过身去捏着鼻梁,头疼地低声自言自语:“里德尔说得对,你真的很会气人。” 马尔福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再转身时看到她正在给窗沿上的盆栽浇水,像是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顿感全身血液冲顶直逼天灵盖——任何绅士礼仪都会被她毁掉的,他发誓。 “你到底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他将领带扯松,好让自己不那么窒息。 “开学的时候,我会直接回学校。”阿芙拉说道,就好像她已经将一切都打算好了,而他只是在多管闲事。 “你需不需要让杰西卡谁的过来陪陪你?” “你敢把我在这里的消息说出去,阿布。”阿芙拉笑道,“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后果?”马尔福也笑了,他一手敲敲桌子,站在那里和她对视,“我可以不说,但你要是没按时回学校,我会让你知道这事传遍魔法部会有什么后果——阿芙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那盆植物,思索应当如何更好地打理它,连马尔福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又留下了什么威胁都不知道。 直到耳边响起一句质问:“你从未设想过他离开后的生活吗?” 阿芙拉一愣,她直起腰,四下望去,这才发现房间里只有她和自己的影子相对而望。她才发现,那句质问来自她自己。 是啊。面对心底生出的质问,阿芙拉也开始沉思。 在她最理想的计划中,他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消失。这不好吗? 没有里德尔,也没有他那些该死的魂器,这难道不是她曾经愿景中的生活吗? 经马尔福提醒后,阿芙拉开始慢慢地收拾回校的行李。只是,回校前还有几样东西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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