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但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出口。 阿芙拉将自己今晚的身份认得很清,故而别无选择地将姿态放得很低:“里德尔,你放过泰贝莎吧,今晚的事原本都是我的错。” 他不赞同,轻轻摇头:“格林德沃小姐这是说什么话?塔夫特会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而米勒小姐则是光荣负伤,就算救不回来也是因公殉职。这里面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因公殉职?这是你给她定好的结局吗?”阿芙拉声音哽咽,“我请求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你很清楚的里德尔,她只是不与你站在一边,因为救我才受到这种波及,她不知道任何与你有关的秘密——我什么信息都没对她透露。你放过她,这不会对你的大计造成任何干扰。” “你说得很对。”里德尔赞同道,“但我的心情受到了干扰,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阿芙拉意有所指:“迁怒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你可以直接把气撒在我身上,没有必要牵扯旁人。” “始作俑者?”他轻声疑问,“我不喜欢这个词。格林德沃小姐是善良、纯洁、正义的,怎么会是……始作俑者?你应当是被我迫害的、欺压的,是不得不放下尊严,为了保全他人的性命来乞求一个肮脏又恶劣的人。我要是还冲你撒气,也太不知好歹了,你说是吗?” 阿芙拉沉默着,发现当里德尔彻底不要脸的时候,她似乎就只能毫无对策地任其羞辱。 何况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她的尊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反驳。我触怒过你很多次,我都认。你可以跟我秋后算账,你可以折磨我,让我替泰贝莎躺在医院里,让我和那具尸体一样躺在灵柩里,没关系,里德尔,我会照单全收。但是我在这里哀求你,看在我们曾经……关系的份上,就当是放我的朋友一条生路。” 里德尔斜着身子,一手放在桌面上轻敲,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趣味性的神情——那种趣味是在她的屈辱和痛苦中找到的。 他久不开口,如同一场戏没看到尽兴。 阿芙拉只好再度开口恳求他:“里德尔,这么多年了,我很少求你什么事,也从来没有主动向你索要过什么过分之物。我要的都是你给得起的,这不算过分的要求。” 他佯装恍然,眉眼带笑:“给的起的?不算过分的要求?老魔杖也算在内吗?那个包括盖勒特性命在内的牢不可破契约也算在内吗?甚至那个夜晚——阁楼之上发生的一切,也被你理所当然地算在内吗?” 阿芙拉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当时的谋算重心原本就不在老魔杖上,我只不过是顺势提出来。牢不可破契约你早就打破了,自从你在多佛假死以后什么契约都不做数了,你一直在反悔——” “我反悔?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在不停地反悔?”里德尔讥笑一声,忽然起身将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紧接着他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勃发的怒意,“我是反悔了,可是你呢?我提出来的要求你有没有答应过?我想让你遵守的约定你有没有遵守过?” 她的视线被眼泪糊住了:“你那些要求合理吗?” “阿芙拉·格林德沃——”里德尔不等她说完,提高音量直接将她的声音压过去,震得她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口,“只要是你说出口的要求,我哪一个没有答应过?你现在跟我讨价还价?你拿什么来跟我计较——” 他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向她逼近,阿芙拉被他身上那种极度压人的气焰逼退了好几步。她不知道那里头是否饱含杀意,只知道自己刹那间生出一种错觉,就仿佛她真的会躺在停尸间里永享太平。 里德尔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直至将她逼至墙根,而他似乎都不想抬一抬那尊贵的魔杖在她身上浪费魔咒:“关系?你现在跟我说关系?我倒要问问我们曾经有什么关系?” 一瞬间酸涩上涌,阿芙拉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说不清那一刻内心的滔天巨浪中满载的情绪究竟是痛彻心扉,还是心灰意冷。 里德尔仿佛连和她眼神接触都不愿意了,他回身冷静了几分钟,再面对她时已经那种咄咄逼人的怒意控制着压下去。 “格林德沃小姐有任何信物能证明我们曾经的关系吗?”他冷静如常地质问她,如同在审问一个审讯台上的罪犯。 阿芙拉闭上眼,如同陷入一场无望的终局。她知道今天这趟算是白来了。 于是她只能破罐子破摔:“里德尔,如果泰贝莎有个好歹,我会跟你拼命。” 里德尔好像又生出点诡谲的兴致:“我倒很想看看格林德沃小姐若是以命相搏,能在我手里苟延残喘多久。” 他说完便直接走出去,将她一个人留在空荡幽冷的办公室里。
第180章 收网 ◎一切都像是里德尔无声的嘲讽。◎ 阿芙拉从魔法部返回圣芒戈时,已经是后半夜。忒修斯一直在走廊中,直到泰贝莎脱离危险。 她向他表达自己的担忧:“我想让泰贝莎住到医疗翼去。” 医疗翼是霍格沃茨的隶属医院,的确要比圣芒戈更安全。 忒修斯点了头,阿芙拉就和医生商量这件事,然后又去征得泰贝莎的同意。 他们都很庆幸魔药在治愈伤口时速度较快,因此泰贝莎只是需要再在医院里留一天以待观察,傍晚就可以进行转院。 忒修斯则需要在天亮后赶回魔法部,看护泰贝莎的任务就落到了阿芙拉头上。 她坐在病房里,呆呆地想着昨晚的事,情绪一会平静一会翻涌,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比泰贝莎这个病号还不稳定。 阿芙拉除了道歉,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这一切:“对不起,我昨晚就应该听忒修斯的。如果不是我贸然闯进树林,你也不会被盯上。” 泰贝莎看上去精神好多了,还反过来宽慰她:“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不过经此一事,或许我该考虑辞职了。” “是觉得做傲罗太危险吗?” 她摇摇头:“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以后再替忒修斯办事会很不方便。他在战争中损失了几名暗线,如果他需要,我可以补上去。” 泰贝莎会对她说这样隐秘的事,阿芙拉猜想,或许昨晚在泰贝莎醒后,忒修斯已经对她说过他和阿芙拉之前的合作。 这一天的圣芒戈风平浪静,里德尔似乎没把泰贝莎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也或许是他正忙着安排自己的事,这两天暂时顾不上她。 里德尔疏忽的时间,无疑就是阿芙拉和他抢人的机会。 阿芙拉中间出去问护士站借阅最近的报纸,看到昨晚的一系列事件已经绘声绘色地刊登其上,只是仿佛和她亲历的是两个版本——报道将伊格内修斯·塔夫特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不仅肆意伤人、包庇罪犯,而且还将整个巫师世界都置于暴露的危险中,一时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威尔米娜·塔夫特的死也被归咎到他身上,就好像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替儿子赎罪一般。 原先被指责监管不力的里德尔也得以将污水全泼到死人身上——伊格内修斯性格剑走偏锋,喜欢钻研一些偏门试验,其中有一项试验和摄魂怪相关,然而他在这种危险尝试中发生了意外,直接导致了囚犯的集体出逃。里德尔还揪出了所有与此相关的证据,那些试验计划白纸黑字地刊登在报纸上,被称之为“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新闻刊登后,引起一片哗然。 看上去就好像塔夫特母子罪过滔天,而最近沐恩又全然是避势的态度,于是昨晚出来指挥局面的赫克托·福利就成了一等功臣。 只有阿芙拉知道,那些指责伊格内修斯的话都是言过其实。 前世在威尔米娜因误食软糖逝世后,伊格内修斯就当选了魔法部部长。他也的确进行过关于摄魂怪的危险试验,后来还因此而离职,可是那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不可能在当下造成那么恶劣的影响。 这其中一定有里德尔的推波助澜,毕竟与其凭空假造一个罪名安在别人头上,他更擅长顺势而为,将一个人性格里的缺陷不断放大,直至它足以致命,这样也可以使一项罪名的可信度变得更高。 那一刻,阿芙拉突然想起她和马尔福在布莱克老宅中的对话。 里德尔的确在比那更早的时候就开始计划收网了,只是他本可以相对平稳地离开,不必没事找事地弄出这么多可能会干扰他计划的变故。 可他偏偏要铤而走险,并在冒险之后仍旧全身而退,他是早就想好了只有收网还不够。他势必要在离开前将整个英国魔法界搅得翻天覆地、鸡犬不宁。 一切都像是里德尔无声的嘲讽——他嘲讽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又热衷造神,将他眼中那些劣迹斑斑的蠢人奉若神明;他嘲讽一个在大众眼中代表着公平与正义的傲罗实际上也难逃人性本能,可以将包庇罪、伤人罪和恶意研究危险试验的罪过集于一身,让人眼花缭乱到数不清他究竟罪过几重。 他用这种方式嘲讽着世人从未清醒过的眼光,又厌恶着自己和他们本质上并无差别,终究难逃生而为人的局限性。 不管怎么说,这部分历史是被他彻底改写了。可里德尔不知道,他身上体现的这种矛盾性在阿芙拉眼里比愚钝的特质更为可悲。 这种可悲不止体现在他身上,它几乎体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其症结在于精神的无限性与肉.体的有限性本身就是一对矛盾,而身为一具始终不可能摆脱有限性的躯壳,妄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追求甚至实现无限性,本身就是可悲的。 艺术、宗教、哲学,都是人类追求无限性的体现,也都是人类精神的延展。它们焕发着人类妄图挣破枷锁的生机,也因而迸发出悲壮的美感。 阿芙拉说过,这就是生而为人必须接受和面对的课题,就是那无法更改的命运的一部分。那些自由、那些枷锁、那些悲壮与美丽交织碰撞的火花,都是所有人类生来就必须学着接受的一部分。 可是里德尔从未真正接受过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这种可悲性的根本所在,所以一直妄图通过超越躯壳的有限性来改写自“上帝造人”以来从没有人能改变的结局。 他不遗余力地搅浑池水、掀起风浪,以标榜自己同世人的不一样,以致于阿芙拉有时觉得他也实在是勇气可嘉。里德尔之于命运和它赋予他的有限性,又何尝不是像极了阿芙拉之于里德尔的局促性。 傍晚之前,阿芙拉将泰贝莎送到医疗翼,然后拜托尚在学校的杰西卡帮忙照看她,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往魔法部的验尸厅。 验尸厅就位于地下九层的神秘事务司,属于魔法部的机密部门,外部人员若想进入,必须在得到同意文件的前提下由内部人员亲自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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