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很不想就这样出现在那些人面前,而且她发现,这是个绝佳的偷听位置。 因此,她在窗边听到动静后就陷入了踌躇,打算寻找其他的时机返回。等这些人离开后,里德尔上了楼,她就可以悄悄潜回自己的药剂室里,然后装作没有离开过。 愿他们相聚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最好能说些有用的东西。 说起来,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维尔塔宁了。自从上次的行动后,她们便一次面都没有碰过,即便是今天她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但维尔塔宁总是行事诡秘,她也并不算是阿芙拉的手下,以往她们也不会互通行踪,所以阿芙拉除了自我安慰式地告诉自己她只是有其他的安排,也并无更多施展拳脚的余地。 现在,她正集中注意力探听着大堂中的对话。 然而事与愿违,阿芙拉早该料到,当这样一群人精聚头在这里时,是绝不会让任何一句有价值的情报从自己口中流出的,这样便可以避免被其他人抓住把柄。最能消耗时间而且又不会得罪人的话题,无疑只剩下五花八门的八卦了。 像是某位公爵的情妇和私生子又被接回了家中,而公爵夫人也不遑多让,在外交往的情人若是彼此较量起来,恐怕场面会比花圃中争奇斗艳的情景更精彩。 如果说八卦是人的天性,那么显而易见,当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为桃色故事更添一把火时,人人都是乐在其中而鲜少阻拦的。 所以,当话题被牵引到其中某个食死徒身上时,其他人都摆出了看戏的态度,因为他在刚刚被另一个人开玩笑般嘲讽道:“要说真正了解这件事的人,还是阁下无疑,毕竟我们平时甚少与麻瓜那样近距离地接触——我们可不像您一样有着在麻瓜界也足够显贵的身份。听说您上周刚同这位公爵夫人会过面?” 但这位被调侃的对象显然不在乎自己正被什么样的绯闻缠身,他施施然将另外的人当作献祭的对象并毫无愧意:“那你们应该问问阿布,酒会是在他的庄园里举办的,他可是在酒会结束后特地向那位美丽的夫人关照了一番,又差亲信送她回去的呢。” “噢,说起美丽的夫人……”这次响起的是个女声,她的声音因刻意压低而显得过分沙哑和暧昧,“用不着舍近求远,咱们眼皮子底下不就有一位吗?难道你们就不好奇——” 随着门响,冰冷而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回荡在大堂中:“谨言慎行或许无法让你那享有缺憾美的脑子更完整,但应该能帮助你尽可能久地延续自己庸碌无趣的人生。”马尔福解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水,同时他视线转向一开始将祸水引到他身上的男人,噙着冷笑问候道,“晚上好,弗洛雷斯先生。愿您今后的每一个夜晚都像今夜一样好。” ——突然被里德尔召唤并同时引发黑魔印记的刺痛可不是什么好事,在场没有一个人在里德尔出现之前是不提心吊胆的,现下的闲聊也是种排解压力的方式。 而马尔福看上去总是比他们游刃有余得多,不管他是装出来的还是当真如他表现得一样镇定,都让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基本一致:“显然您一向深得主人和夫人的信重。” ——有人将想法说了出来,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没有大毛病,但稍微一想任谁都会发觉怪异。尔虞我诈,暗箭难防。有人虎视眈眈地铺好陷阱等着他往上踩,他怎么会真如对方所愿那般自掘坟墓呢。 马尔福很少同谁红脸,他也不接招,只是维持着一如往日的被公认为“狡诈”的淡笑,平静地说:“弗洛雷斯先生,您客气了。我也不介意在里德尔面前替您多美言几句。” 那几个人遂悻悻地闭上嘴,将话题拉到他们认为现下不在场的人身上。 “说起我们这位夫人,你们听说最近的新闻了吗……”先前说话的女人再次开口。 立刻有人会意,装腔作态地惋惜道:“噢,你是说有关她表兄的事?啧,少年英才,真是可惜。” 他们说的是哈兰德?阿芙拉支起耳朵,正准备听个仔细,可是这个话题也很快被马尔福打断了:“我不认为这是合适的闲谈内容,至少它不会让人感到愉悦——万一风声走漏出去,你们觉得自己会不会被追责?我可不想被牵扯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仔细一想,宁可陷入尴尬的沉默也没有人敢轻易开口了。他们都知道阿芙拉平时被限制与外界接触,如果是她需要知道的消息,里德尔自然会亲自告诉她,除此以外任何人走漏一丁点风声都意味着罪责的降临。 况且,谁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在里德尔那里搬弄什么是非。马尔福向来是阴险狡诈的代名词,这是不言而明的事。 大堂里还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刚才所有的谈话内容已然泄露进当事人的耳朵里。
第238章 衡量 ◎她看到这个世界太多的混乱,也看到混乱中无数的苦楚。◎ 阿芙拉耳中一瞬轰鸣。时间如同静止,将她也凝固成暮雪中的一座雕塑,了无生息。 她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才重新听见大堂内你来我往的谈话声,而谈话的内容已经换成了其他话题。 此刻,情感压过理智,大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我欺骗,让阿芙拉下意识认为刚才不过是她听错了。可是几分钟后,随着胸腔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和悲恸不受控制地浮动,她显然不能继续欺骗自己,而是联想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哈兰德那天在接头的混乱中被狼人重伤,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但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消息?这些日子以来平静无波,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魔法部和布朗家的关照下休养生息,应当差不多痊愈了…… 是里德尔有意封锁消息的吗?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说得通了。 阿芙拉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她的身体几乎冻僵。视线穿过玻璃花窗的一角,落在大堂中的某处——那里随手放着一份报纸,不知是哪个食死徒带来的。那上面会有哈兰德的新闻吗? 她必须要亲自确证。 身后传来雪中断枝被踩碎的细响,阿芙拉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份报纸上。 她正准备冲进去问个究竟,手臂突然被人重重地抓住,她回头,看见穆勒惊讶的神情。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穆勒惊愕道。 随后,他低头看见她手中用来收集草药的容器,于是明白了一切,却同时将她惊惶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您这是怎么了?如果不舒服……” 阿芙拉打断他:“哈兰德现在怎么样?你是否听说过和他有关的消息?” 穆勒戛然而止,不做声了,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她。阿芙拉看见他的反应,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 她转身向大门跑去,穆勒再一次试图扯住她:“你要做什么?哈兰德已经是这样了,现在你的命才最重要。” 阿芙拉充耳不闻,穆勒的警告声追随着她:“阿芙拉!你知道他就快回来了……” 随着他因害怕被处置而颤抖的尾音轻轻落下,老宅的大门被用力推动,沉重的门扉如同神明降世前启示的队列一般缓缓敞开,明亮的雪光乍然照亮整个大堂,然而出现在光影中的却不是那个如神般难以撼动的人。这让里头的人不约而同怔住。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阿芙拉闪身过去将那份报纸抽走,而后一面向外跑一面快速翻动着纸页。无需多时,她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魔法部将哈兰德垂危的新闻登在了极其显眼的位置,而且看上去这种做法持续已有一阵子了——他们面向整个巫师社会求助,以期寻找能够救他性命的能人异士。阿芙拉知道,这则新闻每在报纸上占据一天,就意味着哈兰德的生命倒计时又变成了更少的数字。 而她居然一直以来对此毫不知情。 穆勒迎面走来,不设防备,阿芙拉手快地抢过他手中的魔杖,头也不回地向庄园外面跑去。 “夫人!”在众人面前,穆勒压抑着怒气低喝道,“您不能这样,您知道我绝不能帮您逃跑——” 阿芙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庄园的草场上,远远地看见一道如夜骐般萧疏而轻矫的黑影降落,随后,那道黑影缓缓地凝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特意避开了,发动幻影移形落在更远些的位置,几乎是和里德尔擦肩而过。 她看到马尔福追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觉得她疯了。他没有追上她。 阿芙拉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然难以找回。 死亡是一张巨大的、无法逃脱的网,它包裹着每个人的身体,在人呱呱坠地的一刹那起,便开始了它的收拢。 她明白,没有人能逃过,她也试图接受。 可是哈兰德……他不该。他还太年轻了。对于一个巫师来说,此时人生原应才刚开始。 “你去能帮上什么?”马尔福刻意提高的音量被逐渐肆虐的风雪递送到她耳边,就好像他话中有话。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 “你以为你能顺利抵达医院吗?”他锲而不舍地喊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阿芙拉?你现在出去只会被魔法部收押!” “让她去。”里德尔侧着身,于雪中遥望她远去的身影。 马尔福不敢置信,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让她去。”里德尔边重复边轻轻抖落斗篷上堆积的雪片,随即转身走向老宅,“她会回来。” 聚集在大堂中的食死徒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等待着里德尔如期降临的怒火,又或是如同赦免令一般的解散,毕竟他们刚才有目共睹,阿芙拉可是明目张胆地往庄园外面跑去了。穆勒更是瑟缩在黑暗的角落中,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影子的一部分,直接原地消失算了。 毕竟他没有魔杖,连还手的余地也失去了。他此时方才明白,阿芙拉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却能在这样的处境中存活至今,不能不说是奇迹。 可出乎意料的是,里德尔平静地解下斗篷,将外套递到阿米克手里,随后便神色如常地在沙发上落座,开始同他们商谈诸项事宜。这实在让他们感到惶恐。 几人偷偷地交换着神色,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发问。每轮到一个人开口,无一不是字斟句酌、冷汗涔涔,生怕哪个字眼触动了上位者敏感的神经。 会议进行到一半,马尔福突然上前几步,俯身对里德尔低语了一句,大约是“需不需要去门口看看”。这让其他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能不说,马尔福一向的恣游骄狂是有些资本的。恰如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却好似总能猜中里德尔的心思。 里德尔无声地挥挥手,示意应允。 大门外,辽阔萧寂的庄园原应笼罩在深重的夜色中,此刻却也被大雪映得浮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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