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目光,点燃手里的烟。烟雾让场景朦胧起来,她望着这里的一片血污,不免生出些愁绪。 阿芙拉终于眼皮动了动,抬头看向她。 维尔塔宁居然还活着,还回到这里如常活动着。阿芙拉确信,那就是她。 而这房间里这么重的味道,区区一根烟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阿芙拉有很多事想不通,比如她为什么还回到这里,比如她是如何从里德尔手里光明正大地逃出来的。这意味着她说的都是实话——她是忠于里德尔的。 是她和盖勒特之间的契约作废了吗?还是她认为到此为止已将人情全部还清了? 那么,阿芙拉还能相信她吗?先前她助她完成的计划,还能当作行之有效的一部分吗?这段时间她一直悄悄留在庄园里吗? 阿芙拉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眼下大脑已经不容许她处理更多的复杂信息。 “我早说过,他要验证就验证,我从不怕。即便他要换一种方式,即便他要我喝下‘凤凰涅槃’来证明自己,也是一样的。”维尔塔宁悠悠地吐着烟圈,似乎从阿芙拉眼里看到了警惕和质疑,但是没有解释更多,“乔伊斯刚刚在庄园里解决了两个人,所以没能及时赶过来。但我想,你已经等到了另外的人。” 阿芙拉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危险的豺狼虎豹。这让维尔塔宁觉得很挫败,好像她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关系。 “别这样看着我,亲爱的。这场游戏可还没有结束呢,无论之于你还是之于我。”她无奈地说道,话锋一转,“这里的气味可真够呛。你还不走吗?我猜你不会想看到我是怎么清理这里的。” 走?她能去哪里呢? 阿芙拉动了动,木然地向着门口走去。 路过维尔塔宁身边时,她忽而扭头看着阿芙拉,一副兴味犹然的表情:“戒指和手帕是我拿给里德尔的。” 阿芙拉顿了顿,听她继续问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在他面前坚持己见的——我很好奇,有关穆勒真实身份的信息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最后一句话被压得声音很轻,在雨夜的噪音中几不可闻。 阿芙拉扫了她一眼,显然是拒绝回答的。 “药剂室里的许多魔药余量不足了。”阿芙拉说道,“假如你最近不是闲得实在没事做,就最好让魔药补充的速度慢一些。” “哦?这是威胁吗?”维尔塔宁惊异于在经历这样的冲击和变故后,她还能有这样的心力和精神。 阿芙拉没有再回应,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客卧。 至于维尔塔宁刚才好奇的问题——即便她们关系如常她都不可能告诉她,更何况现在局势未明。 这个答案会和今夜的其他秘密一样,永远烂在她肚子里。 她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阿米克,对方看见她一身过于夸张的狼藉,先是愣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试图解释些什么,但说得结结巴巴:“我……我按你说的做了,但是我不知道是否……你,你还好吗?” 他察觉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给了里德尔。这很好。 虽然情况有些超出预料,但阿芙拉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她打断他说道:“大概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辛苦了。” 她看上去很疲惫,不像有兴趣继续交谈的样子,阿米克张了张嘴,只能暂时把剩余的话咽回去。 阿芙拉则忐忑地想,不知道里德尔有没有离开。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好好清理一番,然后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力再说。 房间内灯火未熄,她推门进去时,竟然发现里德尔已经睡下了——这实在太反常,以至于阿芙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在,他似乎完全不打算理会她,阿芙拉于是自顾自地走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 在她淋浴的时候,血水从她的身体和头发间冲出来,顺着地上的水流最终汇聚到下水口。她冲洗了很久,但好像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净,直到她从浴室里出来时还能闻到自己身上萦绕的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这期间里德尔似乎一直沉沉地睡着,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床头的台灯开着,他也没有要将它熄灭的意思。 难不成他是在等她回来吗?阿芙拉想着,但这仅仅只是种自嘲——她可没有自作多情的喜好。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上前,试探地喊了他一声,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不知怎的,里德尔前些天身体冰冷地伏在阳台上小憩的画面蹦到眼前,阿芙拉伸手试了下他的额温,一瞬间被烫得缩回了手。 他在发烧。 今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阿芙拉这个病号“惯犯”还没发作,他自己倒先病上了。近日阴雨连绵,时而雨势倾盆,他也有可能是在外面淋了雨。 不知道里德尔是否原本还有其他安排,但现在这样,即便他清醒过来,今夜也很难再出面处理其他事情。 阿芙拉想了想,准备出去和阿米克套个话,但愿他还没有离开。 正如她前段时间嘱咐托马斯的那样——里德尔这段时间不能有事,甚至他最好毫发无伤。托马斯当然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关窍是什么,他也没有必要知道,反正这和他要尽的职责又不冲突。 想到这里,阿芙拉走出卧室,她本来打算直接下楼,却被客卧里灯火通明的氛围吸引了过去。 看上去魔法的运用使得清理这里简单了一些,当她再次回到这里时,房间内已恢复了整洁,如果不是空气中经久不散的浓郁血腥气冲击着她的鼻腔,她几乎要怀疑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维尔塔宁还没有离开,她孤身面对窗户的方向站着,指间夹着她今夜点燃的不知第几支烟。 留意到身后动静,维尔塔宁微微侧过身看向阿芙拉,等着她先开口说些什么。 “帮我个忙。”阿芙拉说道,“里德尔在发烧,需要配点药来。” 维尔塔宁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随性,既不多问也不推拒,只是抖抖烟灰回道:“知道了,就来。” 阿芙拉交代完之后就去了楼下,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仍未离开的阿米克。一个警报重重的夜晚,即便看似危机解除,今夜的值守也绝对不能松懈。 她先去自己的药剂室取了一瓶营养剂出来,这期间阿米克始终保持着一种踌躇的姿态,看上去在等待什么。 阿芙拉走上前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在等主人。”阿米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刚才托马斯回来过,是来通传情况的……好像需要主人过去收尾。” “收尾?”阿芙拉挑了挑眉,“那就是说,该完成的基本都完成了,也不一定非需要里德尔出面?” “这……我说不好。” 阿芙拉并不打算隐瞒,她晃晃手中的营养剂道:“里德尔在生病,他今晚很难出面。” 阿米克做不了主,他陷入沉思。事实上阿芙拉觉得他今晚看起来有点奇怪——比平时更加惶恐,就仿佛从头到尾都心绪难宁似的,不知道究竟惦记着什么事。 中途维尔塔宁下来配药,三人视线交汇,她很快进了药剂室。 阿芙拉问他:“除了托马斯,还有谁在那里?”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这几天没有参与过。但是……听托马斯说,马尔福先生好像知情。” “那就让阿布去处理。”阿芙拉给了他一针定心剂,“我想里德尔是能预见的,他不会不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也不会在明知这几天会有人行刺的情况下不留备用方案。就这样去给阿布通报吧。” “……好。” 里德尔不一定能十分信得过马尔福,但既然他在这件事做了这样的安排,就表示至少这两人在这一件事上目标是一致的。 三言两语间,想要的情报基本上到手,阿芙拉无意再停留下去。 她才走上楼梯,就听见阿米克从身后喊住她:“你不想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阿芙拉身形滞了滞,转身问道:“你是说,有人要行刺我的事?” 阿米克否认了:“我是说,马尔福先生即将出面代为处理的那件事。” 阿芙拉缓缓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淡笑:“或许我已经猜到了大概呢?” 阿米克沉默数秒,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我已经没有能提供给你的价值了,是吗?”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从刚才起就一直背在后面的双手现在也垂到身侧,紧紧握着拳。阿芙拉这才看清他手上的血迹——大概是刚才帮忙清理穆勒时弄脏的,还没来得及清理。 她想,在整个过程中,他应当也清晰地观摩了穆勒手臂上那个不同于常人的印记。如果阿米克足够聪明,他此刻就应当预感到一些事情,而阿芙拉从过往与他的相处中足以推论得出,阿米克并不是愚钝之人。 “或许我能提供给你呢?”阿芙拉轻声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我会是下一个吗?”阿米克抬起头又低下头,她看见仓惶的眼泪顺着他的下巴留下来,滴落在地板上。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我不希望你浪费掉这唯一发问的机会。”阿芙拉有些残忍地将真相挑明。 “你有弟弟吗?”冷不丁的,阿米克突然问道。 阿芙拉摇头:“没有,我只有一个表兄——你们都熟知的,不过是等着报纸上刊登他死亡消息的那一位。” 他闻言,眼睫颤抖,正如他无法维持平稳的声音:“如果有一天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假如埃德琳看到,她会是什么心情?阿芙拉,你能告诉我吗?” 阿芙拉垂眸不语。她无法形容心里的滋味,更何况乔伊斯同埃德琳是血脉相连,又曾经生死相依的亲姐弟。 “我想见埃德琳。我知道我做过很多不能被原谅的事……我可以接受惩罚,但是我已经不想……不想继续活在这种煎熬里……你能不能帮我见到姐姐?”他用通红的双眼看着她,最终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一刻,阿米克彻底卸去那些故作坚强、不得不武装起来的铠甲,神情中的脆弱和无所适从让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寻常少年——他有恐惧,有悲伤,有着自己的愿景,也担心自己再也无法与世上唯一的亲人团聚。 “我可以帮你。”阿芙拉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 这事不需要再思考,她早就给过阿米克考虑的余地,但她也不能强迫阿米克改变意愿,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做的只是等待他接下橄榄枝而已。 阿米克泣不成声:“我能相信你吗?” “我答应过埃德琳,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唯一需要的就是你的配合,乔伊斯。”阿芙拉重申她的承诺。 她慢慢走下台阶,向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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