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此刻是一种无力且无效的做法。她不会迫于里德尔给的压力就自乱阵脚。 “如果你已经预设了答案,那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徒劳的。”阿芙拉说,“我不知道这戒指上刻着名字,我甚至没有仔细端详过它,更不知道你口中的‘身份’是指什么。如果我能预料到它有一天会被你当作罪证拿来质问我,我会将它藏得很好。” 他眯着眼,显然对她所谓的“解释”很不满意。 果然,他冷冷地说道:“这样的回答可还远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你的预期是什么?就是看我被按头认罪吗?穆勒不是还留着一只眼睛吗?你可以现在就对他用摄魂咒。”阿芙拉平静地建议道。 无声无息的博弈在三言两语间展开,阿芙拉也不知道里德尔会不会这样做,她面对一场豪赌。 他们都很清楚,以阿芙拉的性格,不管结果如何,只要里德尔做出了调查的举动,就意味着信任的彻底崩塌,他们之间的关系将再难转圜。 但如果现在不查,等穆勒咽气后,也就彻底没有能指向她的实证了。 阿芙拉陷入一种矛盾的心理。她知道里德尔但凡在这个时候坚持一贯的缜密,就不应该放弃眼前的机会,可他一旦动了手又意味着他对她甚至缺乏最基本的信心,那就代表她在他眼中仍旧还是一个应该被严格管控起来的“犯人”,一个不被寄予丝毫信任的解闷工具,同他手下那些任他随意生杀的死士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一样没有属于人的尊严。 那么长久以来,她都在错觉些什么? 她脖子上挂着的血盟,代表的是什么?它见证的仅仅只是里德尔一时兴起的垂爱,和他在此后迅速湮灭的热情吗? 也或许,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仿佛不管多么混沌的事物,在经过了里德尔的思维处理后,一切都能变得泾渭有别,取舍分明。 里德尔用厌恶的眼神瞥了穆勒一眼,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将选择抛给阿芙拉:“比起这个,阿芙拉,如若是你亲自动手杀了他,我或许还可以相信你。你仍有机会为自己证明。” 她当然不可能同意,她甚至觉得荒唐极了:“我不会为了你去杀人,更不会因这种可笑的要求而进行自证。” “你不愿意动手,是吗?”里德尔维持着那种可怕的平静,如同数落罪状般质问她,“阿芙拉,我很好奇你们如此紧密的联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柏林和伦敦间往来相依为命的时候?还是在你冠冕堂皇让伊诺克待在我身边从而变着法把穆勒换到庄园里的时候?又或者我说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我很乐意听你亲自来补全这个故事——我洗耳恭听。” 一道骇人的惊雷划破雨夜,将里德尔的尾音吞没,却无法抚平他话里话外比针尖更能刺痛人心的锋芒。 阿芙拉深深地呼吸,双手松了又紧,裙子上被抓得满是褶皱。 她的声音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里德尔,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我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你应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又逼近一步,让她贴在墙上的后背紧紧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我开始有点好奇了——当你精心编织出那些假作关心的谎言时,内心充斥的究竟是出于惧怕而被迫做出的规划,还是有朝一日好替某人开脱求情的筹谋?” “……里德尔,是不是我做的所有事在你心里都仅仅只配归结为这两个可能?”她问出这句话时如鲠在喉。 阿芙拉渐渐看不清他的脸,视线开始糊成一片:“我只有一句话。我没有违背我们的契约。” “是没有,还是没来得及?抑或我该这样问你——是从来没有,还是今天没有?”里德尔突然间提高音量,大雨滂沱的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得出他语气里满溢的嘲讽。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阿芙拉便抬手挥了过去。伴随着一声脆响,里德尔的脸偏向一边——这一巴掌打得阿芙拉整个右手都在发麻。 这几句话字字都在戳着她的脊梁骨,眼泪和鲜血在脸上糊成一片,阿芙拉觉得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和他纠缠下去。 然而在这里,离开与否从来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她才动了两步,就被里德尔以更重的力道拽了回来。 阿芙拉反抗了几下——都是临时抱佛脚从里德尔那里学的三招两式,毕竟恶咒很难被对抗,能用出来的都是些以逃跑为目的的取巧招式——里德尔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在背后反剪,然后压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按在墙上。 她整个胸膛都紧贴着墙壁,连肋骨的起伏空间都很有限,她确信如果里德尔继续用力,她会因为窒息而死亡。 里德尔气得发笑:“我教给你的东西,你拿来对付我?阿芙拉,好本事。” 阿芙拉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字:“不算什么好本事,只不过刚好能让我这个没有魔杖的人在遇到侵犯时想方设法得以自保罢了。” 她还在尝试着挣扎,但只要她挣动一次,里德尔就会用更狠的力道压回来,直到她再也没有丝毫挪动的空间。 “生动的冤屈陈述,我不介意再教你点别的。”里德尔说完,右手隔着她单薄的睡衣,顺着脊柱一直滑下去,缓慢惬意得就仿佛毒蛇掠过每一块骨节的凸起,寻找着最适合刺入牙齿注射毒液的位置。 他冰冷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阿芙拉腰部那一截脊椎上,只需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感觉到柔软的皮肤在他的指腹下微微下陷。而硬度可观的骨骼会给予他回应,以一种虽然互相受力但却随时接受重新塑造的方式。 “优美的弧度,阿芙拉。”里德尔用一种寻常赞叹般的语气称赞着她脊柱的曲度和形状。 当他压到那节骨头时,阿芙拉全身便麻得很难再使上力,且无法控制地发出疼痛的闷哼。 “想让一个人失去行动的能力但却又不至于丧命,有很多种方法。”里德尔如同真的在上课般慢慢说道,“这是其中一种。” 阿芙拉浑身都在发抖。 湿冷的雨水不断从破开的窗口洒进来,尖锐的风声几乎未断,阿芙拉身上干了又湿,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地出。 她没有亲眼见过血盟的惩罚机制究竟是如何运作,但她知道大概的过程。如果结盟双方中的任何一方动了杀心,它会帮助阻止,直至此人放弃杀人的欲念或是失去行凶的能力。 现在,血盟至少还没有产生它应有的作用,它仍旧在她胸口处垂挂着,吊坠正在发出轻微的嗡鸣,并开始有些发热。 靠物理搏斗取胜,对一个魔法使用者来说终究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阿芙拉不是那种在格斗方面别有造诣的女巫。 “你怎么敢这么做?阿芙拉。你怎么敢?”里德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阿芙拉已经不知道他质疑的是什么——是她在男女关系上的所谓“逾矩”,还是她刚才情绪上涌时甩手打的一巴掌。 她说不出话,胸腔遭受的压迫力让她连呼吸都勉强。或许他也根本无需等待她回答,他只是在筹备一个给她定罪然后投入地牢的方案,然后让她和克莱尔一样烂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直至走向死亡的终点。 他杀不了她,但可以叫别人杀了她,甚至负责动手的根本用不着非得是人。阿芙拉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偏偏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阿芙拉等着命运不容抗拒的降临——里德尔会因为抑制不住的杀意而被血盟暂时阻止,而阿芙拉在短暂的自由之后将会被其他人带走。 然而她等着,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象中的那一刻到来。血盟只是微微震动着,仿佛与她胸腔中的回响产生着共鸣,但它并没有要脱离阿芙拉的身体去将里德尔缠缚住的意思,以至于她几乎怀疑血盟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奇的作用——可若是没有用,当年邓布利多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拜托忒修斯帮助他解开这个魔法? 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一种她几乎不敢想的可能。 两相僵持下,就如同不止她一个人在等。 阿芙拉闭着眼睛,眼前霎时间闪过许多画面,这些情景又促使她睁开眼,决意暂时放下这无用的傲骨,而是为了那数不清的、相识的和不相识的游魂枯骨,再尽可能久地让这具尚且能够行走于世的血肉之躯得以留存。 她彻底卸了力,不再和里德尔一味地对抗。 “我所做的只是相信你,里德尔。”阿芙拉艰难地吐字,同时大口喘息着,“是你说阿米克会留下……我发出了求救信号,却没有等到他。里德尔,我做错了什么?” 在他的沉默中,她的委屈满得溢出,阿芙拉直至现在想起穆勒压在她身上时的那种感觉都忍不住要作呕。 阿芙拉想,在里德尔眼里,她的确是有错的。错在没有如同一个听话的奴隶般事无巨细地向他上报,好让他能够随时随地掌握她的一切动向。但这是阿芙拉不可能放弃的最后一部分自由。隐忍退让到这个份上,她认为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寒风不断撩起她本就单薄的衣物,让阿芙拉抖得越发厉害,她的牙齿几乎在打架了。如果站在她身后,就能清晰地看见她裸露在外的部位——肩颈、手臂、破碎布料难以遮掩住的腿——都被冻得颜色发青,而且还在继续丧失血色。 骤雨仓促落下的声息间,阿芙拉似乎听到自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叹,与此同时血盟的异动也彻底停止了,就像它一直都是如此宁静。 身体遭受的钳制松开,阿芙拉终于得以畅快地呼吸,紧接着里德尔就离开了客卧,留给她一地的血腥狼藉。 他到底是没有靠摄魂咒去穆勒那里验证真假。 而阿芙拉此刻借着外面幽幽的微光审视着地上的人——安静得了无生息,不会再做出任何惹人生厌的声响或举动,更不会再跳起来反驳她所陈述的“事实”。 永远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247章 橄榄枝 ◎邪典圣文,地狱天光。◎ 阿芙拉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 维尔塔宁走进来时,看见她双眼无神地抱双膝瑟缩在床边,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一床薄被。 地板上、四周的墙壁上还有天花板上到处是血,床品自然也不能幸免,阿芙拉置身其中,身上一半素净一半狼藉,脸面一半苍白一半猩红。如同出现在邪典中的圣文,又如同落在地狱里的天光,格格不入的割裂感为眼前的场景增添着诡异感,但偏偏维尔塔宁用魔杖打亮灯光的一刹那,白光落在阿芙拉身上,照亮着眼前的不堪,她却仿佛从她身上看见了神性。 脚下是淖污浊潭,伏尸流血,她涉身其中,无悲喜亦无怜悯。维尔塔宁没由来地想,规定神必然要慈悲渡世,这是一种人为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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