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着吗?”我问他。 摇摇头。 我思索。 “吹凉一点好不好?” 决定转移他注意。 他眼里困惑。 我哄他:“吹吹就凉了,和菜一样。” 他信了。 艰难翻个身,乖乖地把脑袋对准我,我眼里映入一片乱蓬蓬的毛绒绒。 我凑近了,对着那只雪白的头顶,当即吹一口。 那像吹一朵大型的蒲公英,但是雪色的绒毛没有被吹走,只是在上边吹出一个小窝窝。 我看一眼,还怪可爱。 兴许是见我停下来,他仰脸,眼睛望上来就好奇看。 我将他小脑袋扶下去,他那颗头顶又正对我。 这回我伸手,指指那个被吹出来的窝,指着让他看。 “有一个窝。” 不需要镜子,他用六眼就看到,愣了愣,兴许也觉得好玩,旋即咯咯笑出声。 接下来注意就成功被转移,虽然痛觉没有减,但总归不关注,就会好很多。 我继续陪他玩, 在对方要求下,又给吹了几个窝。 他头毛短短的,还很软,就很难复原。 多吹几次后,一时半会儿就顶好多窝,很滑稽,他自己也被逗笑,鼓着脸也学着吹自己。 额前眉毛上的短短几撮毛,被他历时间吹得都掀起,直接大背头。 这下发型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兴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看,玩够了,就将脑袋埋进我肩膀,抱我胳膊,一阵小狗蹭,企图蹭回来。 “别动。”我说。 将他扒拉出,对头伸手理一理,总算理回去。 理顺途中发现他有两个小发旋,一边一个,顶头顶,就像两只没有长出来的猫耳朵。 见他依旧遵从着我指示,乖乖不动弹,我多看几眼,好奇地伸手戳一戳。 手指带起的白毛被我戳起来个尖尖。 我歪头瞅一眼,突发奇想,真的用头发给他rua出两只猫耳朵。 只是这时他已经看不到,我肩头一沉,那颗小脑袋就靠过来,耳边传入平稳的呼吸,已经睡着。 见状,我轻轻将他塞被窝,掖好,我伸个懒腰,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和外边随时候住的侍从点点头,交代一声我就转回自己房。 * 趁着五条悟睡下,我打算洗衣服。 当然是我自己的。 虽然是挂名侍女,不用洗别的,自己的衣服也还是自己洗,也比较安心。 得抓紧时间,我想。 这些天他睡得时间短,估计不出半小时又会醒,待会儿还得去看他。 我正清理衣物中有无留下的纸巾或者其他小玩意,掏了掏,竟从一件许久没穿的外套中翻出一块曲奇。 黄油色的小饼干被一小方包装纸裹得严严的,我没有往兜里这么揣零食的习惯,谁偷偷塞进来的可想而知。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自然是不能自己吃。 院子里有养鱼,似乎是五条悟那次从花开院回来,途中看到锦鲤池,于是自己闹着也要养。 五条家就给他迅速安排上了。 有的时候一没小心掉到地上的饼干或是馒头,我都会捡起来,路过时丢鱼吃。 这回也一样。 来到池塘边,我将曲奇迅速碾碎了,撒下去,十几条红白相间的鱼蜂拥而至,嘴巴大张着“啵啵”几下就将屑渣一扫而空。 我盯着池塘里一下游走散开的鱼,蓦地,透过镜像看到了身后突然出现的某道阴影。 …… 终于来了么? 果然在鱼、鸟、犬、猫这类宠物之后,接下来的就是人。 不,也许早就有迹象了。 不论是动物也好,还是身边的侍从,他们无一例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那个人的身边被夺走。 那个人,五条悟。 因为太过年幼,对于许多事情一无所知,想不明白,迷迷糊糊,但却也依稀察觉到。 那也是一种直觉,他叫我“不要走”、“不要突然地就消失”…… 我扭过头。 面对面直视着出现在我身后的人。 雪白的袍子,时常被兜帽挡住,看不到全脸的老者…… 五条家的高层,被尊为长老的、德高望重的人物。 “扑通。” 落水声。 一如在最起初睁眼时,液体倒灌入鼻腔,冰凉、混沌、浑身湿透。 寒意包裹住我,温度和血液一齐流失,周遭的水被染成猩红,被无知的鱼群“啵啵啵啵”地大口吞食。 大汩大汩的血从口中咳出,这时才感觉身体剧痛,我瞪大眼,手向上,脚踝却一直被不知名的牵扯力拉着下坠。 “咕嘟嘟。” 好痛。 碾压级别的术式,无法反抗。 要死了吗? ………… 其实,我可以逃的。 早在察觉到的那个时候,又或者前些日发现一直有视线如影随形的那时。 但是我没有逃,因为我还很弱小,“虫”还只是幼年期,就算这么做,被追上,被捉回,结果也是一样,提早死,被准许陪他的时间反而会缩短…… 我的命运不掌握在我手上,我逃不掉的。 侍女长吃掉小侍女,诅咒吃掉非术师,大人物吃掉小虾米。 如果没有足以抵抗的力量、如果没有被什么人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么过于幼小的事物便将不再是可爱,而只是一种悲哀。 …… ………… “咕嘟。” 我还在下坠。 意识沉入黑暗,身体堕入虚无。 在回归熟悉的死之怀抱前,我感觉某种物质破裂的孢子般从我体内溢出、散进空气里。 【糟了,看来,不得不提前回到……】 耳边响起的虫声已经快听不到了。 拼命撑起最后一丁点残余的术式,我将阴影中那人被风吹起兜帽下的容貌,将“虫”所传导而来的信息牢牢地、牢牢地刻进脑海。 死之前,我平静地想: 等到下一次睁眼,我大概就已拥有能够将那些傲慢的家伙全部排除的力量了吧。 幼年篇-完
第11章 第11 章 等我再一次见到五条悟时,已经是六年后。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溺水后就一直沉睡了六年。 实际上,这段流逝的时间对我来说不过就是闭眼再睁眼的过程。 “虫”对此也表现出讶异。 【虽然是最好的情况,但,之前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无所谓。 从花开院宅那具属于自己的身体醒来,能走动后,我主动去查阅花开院保留在书库的古老书籍。 再然后,看到了上边记载的,有关“花”的家传术式的一切。 ——花开院一族血脉一旦被“选中”,便会体.现.出咒术师的体质,自动觉醒一种能够操控“花”的术式。 这种“花”并非普通的需要土壤、水和阳光才能存活生长的简单花卉,它实际上在更久之前被人们归为一种“虫”的范畴。 这里所定义的“虫”也与自然界普通的虫并非同一种物种。 那是一群低等而离奇的生物,飘忽不定的存在。硬要形容的话更加接近于生命的本源,又或是灵体一类的生物[注1]。 它们无处不在,大多情况无法被人们用肉眼观测。 而身体里流淌着花开院一族血液的咒术师可以命令这些选中他们的“虫”,驱使后者变化成各种形态。 甚至可以用它们作为延展出去的“耳”与“眼”不断地获取分布在各处的、“虫”所在范围的大量信息。 普通资质的咒术师止步于此,而在此之上的—— 进一步掌握“花”术式的咒术师,能够对“虫”任意下达钻入自己或是对手身体的命令。 若是下达的指令为“攻击”,则“虫”会在人类的体内汲取血液、将内脏直接作为汲取养分的温床,冲破肉身迅速生长,爆开,在聚集的部位绽放出爆满的艳丽花朵。 直到下达指令的咒术师喊停以前,一直将寄生者榨干为一具干枯的枯骨。 而如果下达的是比较温和的命令,进入到被寄生者体内“虫”的孢子便会化为新生的皮肉,用以填补损伤者或是残疾者缺失的部分。 掌握到这种程度、既可以成为可怖的杀器,也同样是最蛮狠治愈师的花开院术师和“六眼”一样并不多见。 人们也给他们冠以了一个称谓,叫做“蚀者”。 有确切记载的最早一例蚀者,是在平安时期花开院一族的某个先祖。 她掌握了强大的术式,并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自出生起她的身体便一直因经受不住过体内储存太多咒力的“虫”而不断爆开。 每次自爆后又不断用“虫”的修复术式得以复原。 这种反复自爆又恢复的状况,一直到她成长到八岁左右、身体基本脱离脆弱的幼年期才得以停止。 而这名先祖,显然通过“虫”对后人传导了某个信息。 于是,在她之后诞生的蚀者,无一例外会为躲过术式副作用下数百次痛苦的自爆,选择在最初的幼年期让本体陷入沉睡。 在等待自己身体长大的这一时刻,他们的意识能够依附在“虫”上分离出去。 占用已经失去生机的年长躯壳,用“虫”的治愈能力不断修补他(她)。 从而暂时使用那具死体,进行本体睡眠时的正常活动与学习,避免长达十年的空白期。 …… 内容很长。 但“花/虫”的术式,基本可以归纳为“幻化”、“攻击”、“治愈”这三大类型。 至于有关先祖的那些记载,我只当故事看看,对此并不感冒。 从落满积灰常人无人打扫的书库出来,我回房,望向镜子,看着与自己穿越前容貌别无二致的那张脸。 实际上,我也并不关注自己到底回没回到自己的身体,又或者依旧在用着谁死去的尸体,这些在我看来都没有任何影响。 唯一能确认的是,这次的术式很强,非常强。 强到我足以杀死昨天…更准确来说是六年前那个置我于死地的老者。 …… 花开院一族是快要走向落魄的家族,这谁都知道。 好在,这具身体的生父也早就决定为了家族,牺牲女儿,将我送给五条家进行联姻。 于是乎,苏醒后的不久,我顺从地被送到五条宅,让“虫”充盈满对方,轻易变让他爆成了繁盛的血花。 我做这些完全没有负担,因为只是还回去罢了。 就像那盆泼过来的水。 谁咬我,我咬谁。 他杀了我,我也自然不会让他多活过一秒。 …… 不过,比较苦恼的是,掩盖痕迹比较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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