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嫔之词怒气凛然,众人皆心领神会地看向她,祺答应的脸是怎么毁的一目了然。 不过昭嫔出身大族,又有皇子傍身,谁也动不了她的。 “昭嫔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没得叫人以为是妹妹害了祺答应可就不好了。” 欣贵人盈盈一笑,看向昭嫔的眼神意味深长,昭嫔却十分坦然,只怕她以为由李贵人替她下手,自己就能全部摘干净呢。 “怎么会呢?茭芦馆地处偏僻,来往突兀祺答应必有警惕,你说是不是呀,李贵人?” 毓贵妃已经看穿了一切,她端着茶杯轻笑着看向李贵人,一句话吓得李贵人直哆嗦。 敬妃和惠贵妃互视一眼,默契一笑,脸上也洋溢着痛快的盎然神情。 我暗暗看向最末席的瑛答应和锦答应,她们两人也少有的露出显而易见的笑容。 真好。 这才是姐妹和睦,人人欢愉的景象呢。 * 养心殿。 刚进门我就听见皇上咳嗽的声音,一瞧皇上正在西暖阁批折子,我便径直去了东暖阁,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到桌子上。 “容儿来了?” 我遥遥地走到中间,远远对着皇上行了一个礼。 他一字未说,伸出手看向我。我知道那是他示意我可以去御书房陪伴他的意思,缓步走到他的面前,隔着那张堆满奏折的桌子,和他牵手。 “手怎的这样凉?是月子没有坐好吗?” 我轻轻叹息一声,“父亲身死,臣妾梦魇不已,夜夜都能梦见父亲被人屠戮的惨状。” 一边说我一边默默拿起绢子拭泪,看得他心疼不已,捏住我右手的劲儿也使得大了些。 “朕已派人全力追捕屠杀你父的强盗,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我默然点头,对着皇上摆出一张楚楚可怜的笑脸,“臣妾相信皇上。” 他似乎觉得我既好糊弄又听话,拉着我的手要我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旁,双手将我的手拢在手心里抚摸。 “听说祺答应的脸毁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真是可惜啊......” 太医院的太医无用,是因为如今的院判是当初治疗时疫有功的杨太医。那可是端妃的人,又由皇贵妃亲自派给瓜尔佳氏诊治,即便能用心,也不会再用心了。 皇上当真心疼美人,即便鄂敏在前朝那样被论罪,他还是舍不得娇憨轻狂的祺答应。 “祺妹妹是难得的美人,难怪皇上如此在意。只是女子容色最重要,这不是要了祺妹妹的命吗?” 我佯装吃醋地娇嗔一句,他反而乐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线,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我们两个正在为祺答应“大慈大悲”地打抱不平,突然苏培盛进来,脸色为难地禀告道:“皇上,祺答应不堪屈辱,在茭芦馆痛苦自缢了。身边的景泰发现时,祺答应的身子都凉了。” 我佯装一惊,用手捂着嘴才没有叫喊出声,一脸悲怆地看向皇上,却发现他蹙着眉脸上显出怒意。 很好。原本要放任祺答应自生自灭的皇上,怜惜之情骤然而起。 我虽读书少,但也知道汉武帝李夫人的故事,李夫人以倾国之姿得幸于武帝,病重之时却以纱巾覆面,至死不愿见武帝一面。得不到的和永远失去的才是男人最难舍的。 祺答应的美貌,只有永远失去了,才会成为刺向李贵人和昭嫔的利刃。 瓜尔佳文鸳那人,能够得宠全靠自己的脸蛋。让她痛苦有一万种方法,但让她绝望自裁只有这一种。 皇上眼神中的惋惜和怒意,缓缓变成了寒凉,“让皇贵妃彻查此事,若为人祸,必须严惩!” 苏培盛得令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我则是一脸担忧地看向皇上,忽然抬手抚了抚皇上的脸。 他似乎惊诧于我如此胆大妄为,但并没有因此斥责我,眼神里短暂的惊异变成了玩味的享受。 他抓住了我的手挪到他的唇前,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指节。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他生硬一扯,将我拉入怀中,我坐在他的腿上,像是被周身堆成山的奏折淹没。他有意无意地掐揉我的腰,我装作娇喘地贴紧他的身子。 “皇上,太医说臣妾诞下双生子身子虚亏,还不宜侍寝呢。” 他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涌动的热流,眼神也变得灼热滚烫。 “可是朕想要你,已经出月了,想来也无妨。” 我轻轻地抵住皇上的身子,凑到他耳畔,热气若有若无地喷在他的耳畔,“臣妾想要尽心侍奉皇上,不愿皇上有一丝不悦。待臣妾身子好了,臣妾一定百倍千倍地回报皇上对臣妾的宠爱,可好?” 皇上被我勾得身子一激灵,笑意比刚刚更深,重重点了一下头。 “小厦子,宣瑛答应入养心殿侍奉。” 我乖巧地起身行礼,只觉得皇上的眼睛黏在我的脖颈处,似乎还在暗暗地回味我涂在耳后的香膏气味。
第211章 绝路 延禧宫。 夏冬春一进门就看见了我宫中的滴水观音,她有些错愕地走到台前,指着那东西问道:“你不是叫我吩咐花房给景阳宫送吗?你这儿怎么也有?” 我低头一笑,只是看着手中的刺绣并不说话。 夏冬春见我不回应,继续说道:“花房的管事公公说这花特别吸漆味儿,景阳宫刚装饰了迎昭嫔母子进去,自然是要用这花的。听说昭嫔觉得这花名字喜庆很是喜欢,在宫中摆了不少。” 是啊,滴水观音贵重,是暹罗国进贡的珍品,只怕生在京城的昭嫔连见都没有见过。 可小时候,跟着爹爹辨识花卉时,爹爹曾告诉过我,长成这样的花十有八九叶茎有毒,一旦沾染皮肤就会频起红疹,而且生于南国之花,在大清很难得到根治之药,所以要离得越远越好。 见夏冬春傻乎乎地要去触碰那带刺的叶子,我立刻厉声斥道:“别乱摸,叶子有毒。” 她吓得立刻弹开,一脸疑惑地看向我,“这花放在景阳宫岂不是?” 我指尖的针刺破锦缎,钻入下面,引着线浮现于面料之上,我柔声答道:“所以我叫方德海去景阳宫去送东西的时候提醒昭嫔了,她不会让自己和六阿哥受害的。” 夏冬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似的惊呼出声。 我一边微笑着看向她,一边用针扎破布面,从上引着针重新穿透,让线跟着露出。我的刺绣手艺极好,即使眼睛不盯着,也能摸出纹理,穿刺之间从不会扎到自己。 “所以,你是为了撇清自己,所以才在两宫都放滴水观音?问起来,就说是花房提醒过的。就算下毒的是李贵人,你怎知她不会攀咬你,而出卖昭嫔呢?” 因为李贵人知道,我知道三阿哥买凶杀了我爹。谋逆大罪,说开了放到皇上面前,那三阿哥连带着李贵人的母家几百口人,没一个能够逃脱一死。 我已向她显露出不愿追究之意,她还要和我整个鱼死网破,那就是搭上全族性命和我拼个高低。人再傻也知道拜高踩低,慕强凌弱,李贵人这样的更是如此。六阿哥不得皇上宠爱,她保昭嫔得不到任何好处;我是七阿哥生母,养育八阿哥,胜算更大。 人是很现实的,宁可投向有权有势的坏人,也不会投向无宠缺爱的好人。更何况我与昭嫔在李贵人眼中,没一个好东西。人在绝境里,再蠢的脑子也知道如何趋利避害。即便她想明白是我亲自赶她入穷巷,她也只能投靠我以求生机了。 我佯装无辜地摊开手对着夏冬春笑道:“我什么都没做,李贵人何故要攀咬我呢?” 夏冬春松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我,“陵容,我就是害怕。我看着你,总觉得你在万仞高空行走,我怕你粉身碎骨,我怕我接不住你,我怕......”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本事,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能拨开重重迷雾,看见我的恐惧、我的害怕、我的胆寒,与我感同身受。 我搁下手中的刺绣,抬手捂住她的嘴。 “为了你,为了弘昫、弘映、丹枫,我绝不会跌下来的。” * 翊坤宫。 早上去请安的时候,皇上也在,年世兰一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模样,和皇上神情越来越相似了。 众嫔妃行礼问安后,皇贵妃对着周宁海道:“把人带上来。” 景泰低着头一进殿门就跪在殿中,眼睛红红的,像是为她主子之死忧伤过度。 “你说,这盒东西是谁给祺答应的?” 景泰原本伏在地上,乖顺得像只羔羊,忽然抬起身在来,她看向我然后掠过我身旁的襄嫔,手指向襄嫔身后坐着的李贵人。 “这是李贵人交给我家小主的。” 李贵人惊慌失措,像是很意外景泰会出卖她。毕竟景泰是收了李贵人好处才肯帮她替换祺答应所用的敷脸珍珠粉的,小瑞子与景泰是对食之好,这种消息我怎会不知。 如今祺答应自戕,死无对证,物证和景泰这个人证足以钉死李贵人。 “皇上!她胡说!臣妾没有!她污蔑臣妾!” 李贵人吓得跪倒在地上,指着景泰辩解,但除了这一句,她说不出其他有用的话来撇清自己。 皇贵妃见李贵人言之无物,轻蔑地说道:“皇上,臣妾让太医查看过了,这珍珠粉里掺了滴水观音的叶汁。听闻,花房只给延禧宫和景阳宫送过这种植株。” 皇上听罢就要宣花房掌事公公来问话,我和昭嫔几乎是同时看向李贵人。 跪在殿中的李贵人像一只可怜的兔子,左边是豺狼,右边是虎豹,哪一个的眼神都可以即刻吞了她,李贵人颤抖得低下头,我看见她额头的汗水顺着鬓角滴下。 “皇上!一定是宣妃指使李贵人下毒谋害祺答应!” 昭嫔耐不住性子,心怀怨毒地指向我,眼神中的狠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则是一脸温柔地看向皇上,抿着嘴装作乖顺的样子。 皇上则是大怒一声,“放肆!”吓得众嫔妃低头恭顺,一个个噤若寒蝉。 昭嫔不知,前两日我在养心殿和皇上一起痛心祺答应容貌被毁;昭嫔更不知,李贵人曾教唆三阿哥谋害我父,此事皇上心中了然。在皇上眼中,我是一个懵然无知的受害者,怎么会和害死自己亲爹的凶手一起联手坑害祺答应呢? 宫中人人皆知,和祺答应有仇的明明是她昭嫔啊。 李贵人本来还在为自己辩解,一听昭嫔要把黑锅往她和我的脑袋上扣,陡然醒悟转而看向我。 她是昭嫔的刀,她和昭嫔都是我的刀,这一刻,被困在旋涡中心的李贵人眼神清明。她看向皇上,亦明白了皇上信谁、要维护谁。 这后宫从来没有公道。皇上信谁,真相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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