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给她搬了一张凳子,陵容却略显迟疑后才坐上去,我与她执手相看,无言之中尽是感怀命运的惺惺相惜。 陵容张了张嘴,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莞姐姐,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可是妹妹被人欺负了?” 我看出了她的纠结,握住她的手重了几分,示意她“有我在,不必怕”,她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陵容低着头摇了摇脑袋,眼泪顿时落下,看得我也跟着揪心起来,“今日眉姐姐给皇后娘娘请安迟了,差点儿被华妃娘娘罚了三十杖责……” “什么!” 我愕然抓紧她的手,心仿佛猛然提了起来,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后来皇后娘娘求情,只罚了一个月月俸。” 陵容及时的安慰让我松了一口气,只是那“怦怦”狂跳的心脏,仍旧提醒我这劫后余生的恐怖。皇后与华妃分庭抗礼,这时候谁插进去,都捞不到好处。 这个信号很明确,必须站队,不能中立。我避宠也就罢了,陵容若是夹在中间,就会像眉姐姐一样腹背受敌。 比之跋扈张狂的华妃,慈眉善目的皇后,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靠山。 我安慰了显然被吓狠的陵容几句,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妹妹,你切切不要搅和到华妃的事儿里去,凡事多忍让多低头。若是被人欺负狠了,就找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宽容大度,想来是可以庇佑你的。” 陵容起身与我抱了一下,她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妹妹,在这险恶之中已然自乱阵脚。 “陵容,你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早日侍寝。” 想来她如此害怕,还是因为身无依仗,若是有皇上的宠爱傍身,或许会好些?可是眉姐姐有宠爱傍身,仍旧免不了被算计责罚。 这后宫,无论怎么选好像都是错,可我一个避宠之人,实在无法帮衬陵容了。 “嗯,姐姐,陵容记住了。” 她看上去比我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听了我的话,神色反而坚韧了一些,我不禁暗暗欣慰。 * 纵使开了春,天却还冷着,眉姐姐怕我寂寞,陪着我在碎玉轩做刺绣。 听到小允子来报,陵容来了。 她来就来,还带着十斤炭火,四匹锦缎,属实显得有些生分。自她得了宠,回回来碎玉轩都会带上些东西,浣碧说是“显摆”,我却觉得不是,大抵是陵容想要还报当日扶持的恩情吧? 不过她总是这样,倒是让我觉得怪怪的,像一副随时要和我分道扬镳的架势。 陵容一进门就哭着对我和眉姐姐行了大礼,看上去是出事了。 眉姐姐赶紧扶她起来,我也忙跟着问道:“陵容,出什么事了?怎么行这样大的礼?” 陵容在我的安慰下才缓缓站起来,向我们解释了缘由。原来是富察贵人有孕,为了暗中保胎,富察想要借碎玉轩的手取药,以保万全。 我有些犹豫,原本我避世就是为了躲开宫里的喧嚣争斗,如此一来,便不得不牵扯其中了。 我看到陵容眼泪朦胧,不由地心软。她在延禧宫过活,上有显赫的富察贵人,下有跋扈的夏常在,日子恐怕过得鸡犬不宁。 如今求人求到碎玉轩来,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我是她唯一愿意相信之人了。 “后宫之中明刀暗箭,但孩子是无辜的。若只是此事,我愿帮富察贵人一次,送药路上人多口杂,此事多一人知晓都不安全。流朱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让她每日给你送这半份药去延禧宫给你,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我握住陵容的手,看着她感恩地抬起头,心中忍不住感慨:陵容这般为旁人前后奔忙,只怕惹人注目,若是算计随之而至,倒是不值了。 果然没几天,我就听闻了陵容的饮食中被齐妃下了川芎牛膝等下红之物。是齐妃调查不明害错了人?还是有人见不得陵容如此周全富察,故意借齐妃之手谋害她,急于剪去富察的羽翼? 我虽叹息感慨但也只能装作不知。无论是眉姐姐还是陵容,一旦承宠无一幸免。 这后宫暗流涌动,远没有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我若轻易下水,被漩涡卷得粉身碎骨也未可知啊。 * 春日里。 自我御花园和皇上相遇,得宠升为贵人,陵容除了恭贺我晋封那一日送了礼来,一个多月了,她再没来过。 她吃醋了?还是生出了旁的心思? 皇上连着召我侍寝七夜,今日终究去了欣常在那里,我闲来无事只能抚一曲《湘妃怨》聊解相思,没想到皇上竟来了碎玉轩。 一曲还未弹罢,眉姐姐落入千鲤池,陵容冒死救她的消息便传来。我和皇上赶紧去存菊堂一探究竟。 皇上正想追究眉姐姐身边的奴才之时,陵容披着敬嫔的衣服来了。 她头发湿透了,鼻头也冻得红红的,看着比往日更加苍白动人。皇上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我心里竟然有些刺痛,但理智告诉我,陵容和眉姐姐一样,是我扶持与共的姐妹。 “延禧宫中的富察贵人有孕,想要些酸黄瓜,臣妾才往翊坤宫去取。” 我陡然一愣,看向解释完低着头的陵容,不禁暗暗思忖:富察有孕之事一向瞒得一丝不漏,为何今日陵容和盘托出?她去翊坤宫取东西?碰上了从翊坤宫出来落水的眉姐姐?这些事情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眉姐姐并非冒失之人,为何会无故跌进千鲤池?这千头万绪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我竟一时理不清头绪。 皇上得知了富察贵人身孕一事很高兴,转过头看向我,“莞贵人,天色不早了,你跟朕回养心殿吧!” 我想陪着眉姐姐,也想问一问陵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迟疑地不肯起身。 可眉姐姐和陵容都生怕我这样一意孤行惹得皇上不快,帮腔着要我跟着皇上走,我不得不起来。 本来还想多嘱咐眉姐姐一句,却被皇上一把拉起手。 “走吧!” 我遥遥看向坐在眉姐姐床榻边的陵容,心中刺痛的感觉更强烈了。 我总觉得这些事碰在一块儿发生并非巧合,好像有人操纵着这一切,让我与她们二人渐行渐远。 隔日我还是去了存菊堂详细问了问眉姐姐落水之事,她的说辞与昨日告知皇上的一模一样,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我疑心陵容靠拢华妃,眉姐姐却说我胡思乱想。也不知她们昨晚说了什么,明明前几日眉姐姐还和我说“陵容与我们并非一起长大的情分”,一夜过去,她却对陵容笃信不疑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第266章 番外甄嬛篇 喜轿(二) 春雨一程又一程。 这阵子我总是觉得身子疲乏,每日睡五六个时辰都不够。 有个叫香叶的宫女是从延禧宫撵出来的,听她说,陵容和富察贵人关系紧密,陵容近乎唯富察之命是从。 我心里有些失落,却不十分伤心。 一则,这后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陵容身在延禧宫,向富察贵人卖好也无不可。我只盼着她还惦记着我们的姐妹情谊。 二则,这宫女也不知是受谁的命派来的,如此上赶着离间我与陵容之间的关系,只怕目的也不单纯。这后宫之中错综复杂,棋差一着便是满盘皆输。 没几天,我查出了花穗吃里扒外配合余氏在我药中下毒,又和眉姐姐一道逮住了送药的小印子,证据确凿。 槿汐与我一盘算,便发现了余氏冒名顶替、领我恩宠一事。她若有欺君之罪,便是必死无疑,再无翻身之机。 槿汐一早就去养心殿给皇上回话,我也跟着缓缓到养心殿,等着去给皇上透底。 到养心殿时,我却发现华妃带着余答应也在,皇上身边跟着侍奉的则是陵容。 之前的猜疑不免又加深了几分,陵容是不是已经投靠华妃了? “希望皇上念在当日除夕夜倚梅园相遇,饶臣妾一命吧!” 余答应欺骗皇上毫不避讳,说谎也理直气壮,果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顾不上猜疑陵容和华妃同时出现的弯弯绕,忍不住上前辩驳道:“当日果真是答应在倚梅园与皇上吟诗吗?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当真是你吗!” 她不过是一失宠答应,欺君罔上,加害于我,还这样咄咄逼人,简直闻所未闻。 她若无人撑腰,我到死都不会相信。 “嬛嬛,是你?竟然是你!” 皇上与我同床共眠多日,我是何为人,皇上最清楚。他一听我这般说,便立刻猜到了当日倚梅园祈福有人鱼目混珠。 看到皇上如此信我怜我,我心中不免欣喜感动,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我以为余答应将认罪回头,以求轻放,没想到她变本加厉。 “甄嬛!你是不是要治我一个欺君之罪,一定要看着我去死才甘心!” “当时皇上您问我是谁,臣妾便答了您是倚梅园的宫女!如何冒出一个腿脚不便正在养伤的常在?” “皇上!臣妾带了一枚小像,挂在梅花枝头!” 桩桩件件,字字句句都将当日之事说得清清楚楚,我看着胜利在望的余答应,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中计。 她连小像之事都一清二楚,若是我说出那小像是自己的,来日再冒出更大的陷阱,岂非更加无法辩驳? 如此严丝合缝的计策,竟然让我无法为自己辩解,反而越描越黑?这背后设计之人,城府之深令人胆寒。 突然,余莺儿猛地朝一旁的柱子一撞,直直碰死在养心殿内。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恍然发现余氏下毒不过是抛砖引玉。诱我深入来养心殿解释当日倚梅园公案,才是真正目的。 好深的心计,好歹毒的心。 我看向一旁吓哭了的陵容,心中产生了极大的疑虑。 她是真的柔弱无辜,还是心机深不可测? 幸而皇上始终信我,否则我将万劫不复。 * 隔天。 请安散后我和眉姐姐一起在碎玉轩复盘余氏下毒害我一事。 此事太过蹊跷,她不过宫女出身,如何买通花穗小印子,做出如此环环相扣之局?那药是从何而来?她又不通药理,如何知道在我的药中药量下几分? 此事细细盘算起来,疑点甚多,实不该让她就这么死了,该拿住了好好审问才是。 可一想到她碰死在养心殿的血腥情景,我又觉得恐怖,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余氏惨烈而死,就算她言语中疑窦丛生,也无从查起了。” 眉姐姐说罢摇了摇头,有些泄气,她也觉察到了此事背后不简单,但如今线索已断,我们又从谁下手去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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