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莞常在变成了莞贵人,又变成了莞嫔,现在她是允礼的嬛儿了。 温实初也冲进殿内,伏在地上向着三位娘娘叩拜行礼,“求娘娘高抬贵手,饶过他们吧。” 端妃冷言道:“饶过他们?只要他们不往来,我们便肯守住此事。如今开恩至此,已是仁至义尽!” 温实初看向上座的三位娘娘,知道她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冒了巨大的风险了。 可是,看到跪在一旁像是被抽走魂魄的费叔奕,温实初又痛心起来,“娘娘,让相爱之人生生分离,这难道不比让他们死别更难受吗?” 失去所爱,是钻心蚀骨之痛,在座的妃嫔大抵都不懂。 萱嫔像是被温实初这一句激怒了,撂下话来,“那就去杀了她,干脆利索,选死别吧。” 温实初被她这满口打打杀杀的吓得不轻,情急之下,突然说道:“微臣有一个方子,可以使人假死,七天七夜气息全无,待到七日之后,人便可恢复生机。” 萱嫔和惠妃面面相觑,温实初察觉到了她们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心动,以及这短暂欣喜后漫长而悠远的悲伤。 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原来,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想要被囚在这紫禁城中。 萱嫔试了费叔奕的真心,狠心看着他的脸被烫伤也面不改色,不禁叫温实初震动。萱嫔这人,原来狠辣起来也是可以毫不留情的。 温实初搀扶着费叔奕离开,帮他擦了烫伤药膏后便叫他先回府休息了。 他折返回到延禧宫,里头是淳常在刚刚出来,温实初提心吊胆,鼓起勇气还是走了进去。 萱嫔操劳了一日,脸色有些差,温实初见她怀着孩子还要如此为旁人的事费心,有些自责。 “娘娘,微臣这儿有参片,先含一片复复元气吧。” 萱嫔迟疑地含了一片,看着温实初失意地摇了摇头,“温大人,做大夫,你很不错。” 温实初嘴角一抽,扯出一个苦笑,手足无措。 言下之意,就是他做人不太行呗...... “你的假死药,一会儿送到碎玉轩去吧。” 温实初眼光微亮,惊喜地看着萱嫔,立刻叩头谢恩,没想到刚磕了一个头,就听到萱嫔继续说道:“对费叔奕,一个字都不要说。” 啊? 温实初抬头疑惑地看向萱嫔,“为什么?娘娘肯冒险送淳常在出宫,为何不愿成全他们呢?” 萱嫔冷笑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温实初,“是不是你们男人喜欢谁,谁就得心甘情愿地和你们在一起?” 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温实初突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 嬛妹妹,不是必须回应他的感情的,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地付出。他们之间,早在上善寺送玉壶的时候,就完完全全地结束了。 兄妹之情,是嬛妹妹亲口所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因为误会而傻乎乎唱的独角戏。 那个“永远”像是枷锁套在他的身上,让他以为付出一辈子就能得到她的爱。 其实不会,永远不会。 温实初难过地低下头去,忍不住抽泣,但还是强忍着悲伤擦去眼角的泪。 “萱嫔娘娘宽宏大量,能够成全淳常在,也放过费太医,微臣在此多谢娘娘。” 这一刻,温实初才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他感激地对着萱嫔再拜。 “温大人,你也想清楚,帮嫔妃假死出宫是死罪,没有回头路。日后本宫有难,你也不得善终。” 温实初鼓起勇气对着萱嫔点了点头,“微臣明白,纵是死罪,微臣也做。” 萱嫔看着不怕死的温实初,扬起嘴角。 温实初亦觉得心中安宁了许多,白日里审问费叔奕时他还觉得萱嫔狠毒,如今细细想来,她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像个姐姐一样保护淳常在罢了。 手腕虽然凌厉,可她还是当初那个心肠柔软的人啊。 * 萱嫔生子封妃,伺候她坐完月子已是深秋。 温实初终于有机会去凌云峰探望甄嬛了,他想对她好好告别。 哪怕只有一次,他想做那个率先退出她生命的人,放弃坚持了多年的对她好的习惯。 他想,这样,自己便能彻底死心了吧? 禅房里布置得很温馨,甄嬛坐在房中看书,心情也不错。 看到他来了,甄嬛顿时神色有些紧张,一脸的愧疚。 “我只是送些冻疮膏来,马上入冬了,你手上的冻疮发作难免痛痒。” 甄嬛听温实初这么说,真挚地点了点头,“温大人,今后你就不必来凌云峰了。” 温实初想到甄嬛会介意他的探望,却没想到如此绝情。 他的疏离还没说出口,她就率先往后退了一大步,好像生怕和他再有瓜葛。 输了。他又输了。 甄嬛看出了温实初的失落情绪,赶紧解释道:“允礼下个月要去滇藏,他想借此机会让我扮作他的贴身侍女离开京城,和他远走高飞。” 什么? “可是......” 甄嬛的眼睛里充满对未来的期待,笑道:“可是什么?允礼已经差阿晋去义庄寻一具与我身形相似的骸骨投入山林了,到时候真的被发现追查起来,只怕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 温实初叹了一口气,终究有些舍不得,却不能宣之于口。 突然,甄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忧心道:“只是,陵容当初来清凉台,知晓了我与允礼......如果她撺掇皇上追查到底,只怕日后仍有后患。” 温实初一愣,不知道甄嬛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实初哥哥,听允礼说,陵容如今身边侍奉的太医是你。你若能为我们留意她的把柄,或许就能救我一命?” 温实初悄然退了一步,蹙眉侧过身去,他不愿再为甄嬛做事了。 “实初哥哥,你难道要看着我被人害死吗?” 温实初不得不严肃道:“宣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她很有情义。与她情分不深的淳常在,她都愿意冒险送出宫禁,你既已离宫,万事于她无碍,她又怎么会对你痛下杀手呢?” 甄嬛一愣,喃喃道:“她助嫔妃出宫?” 她打量着眼前的温实初,只觉得有些不认识他,没想到他这样为安陵容说话。 可她不能不警惕,不能不为自己备条后路,当初陵容在清凉台放下的狠话她还没有忘记,心里怎么能够坦然呢。 “实初哥哥,陵容如何对其他人我也管不着,只求你能护着我。你不是说过,我真正的安乐更重要些吗?” 温实初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甄嬛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最终还是心软下来,点了点头。 * 二月里,宣妃突然寻温实初要了一剂落胎药的方子。 他起初并不愿助宣妃做这伤阴鸷的下作之事,但听闻是要打下甄嬛腹中果郡王的孩子,温实初便同意了。 宣妃去甘露寺送落胎药的那一日,温实初也跟着去了,宣妃吩咐他若是半个时辰不见她出来,便可进去。 一进禅房,温实初便见到了打翻在地的落胎药,以及哭得泪潸潸的甄嬛。 “嬛妹妹!你糊涂啊!” 温实初痛心疾首,只觉得甄嬛疯了,如今果郡王生死未卜,皇上又再度宠幸,她留下这个孩子,要怎么才能保得住呢! 见甄嬛迟迟不答,温实初走到她身前,质问道:“为什么!嬛妹妹!为什么!” 甄嬛望了宣妃一眼,对着温实初笃定道:“因为我遇见了皇上,这个孩子是皇上的。” 温实初定住了,眉头几乎皱得锁在一起,悲痛地看着甄嬛。 她说过她宁愿“一错到底”,她“永不后悔”。若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刚刚那碗落胎药,只怕她早已一饮而尽。 “嬛儿!你疯啦!这可是欺君之罪!这万一!” 温实初脑子清醒,他知道此事一旦被发现,便是万劫不复。 他悄然看向宣妃,他清楚,宣妃有决断,她这么做是为了嬛妹妹好。那深宫里的女人听到“假死药”三个字都眼睛放光,哪里有放弃在宫外的自由,非要回到宫里去的呢。 “没有万一!若是有万一,那这个万一就是你不肯帮我!你去告诉皇上!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根本不是他的!” 温实初看着一边哭泣一边咆哮的甄嬛,欲哭无泪,他知道嬛妹妹是在无理取闹,他也知道嬛妹妹这是为了允礼不顾一切。 可要他亲自去向皇上告发她与人私通,害死她和甄氏满门,他做不出来。 “你明知我不会这样做!” 甄伯父救过父亲的性命,挽回过温家世代行医者的声誉,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温实初无奈地看向宣妃,却在她脸上看到了对他们二人的鄙夷,还有一种看不争气孩子一般的痛心。 关键在他。 他若不愿替宣妃作证,甄嬛这个孩子是谁的,在生下来之前是无法定论的。 宣妃草率告发只会引火烧身,不仅不能让甄嬛将孩子打下,还会把自己坑死。她不可能这么做的。 “说来说去,都是我无能。我不能帮你。” 温实初鼓起勇气拒绝了甄嬛,让她有些错愕。 甄嬛知道,温实初为人纯善,他人心最低处不过是心软,只要磨一磨,他是不会放弃数年情谊,真的弃她于不顾的。 甄嬛继续说道:“如今你肯帮我就帮,不肯帮我,我也不会勉强。我在宫外无依无靠,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宫里哪怕是斗得无情无尽,总比在这里,斗也不斗就被人害死了好。” 她看向宣妃,温实初则是深感无奈,他不明白为何甄嬛对宣妃一直防备有加,警惕异常。 温实初无助地看向宣妃,但她只是平静地看戏,一言不发。 “实初哥哥,有些事你不愿意,我也未必愿意......” 一句句“实初哥哥”里都是凄婉的语调,都是央求与恳切,她卑微地乞求他,让他好像被蜘蛛丝缠在网上不得动弹一般。 他明明知道,只要一狠心,就能将她踹开,可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啊。 温实初无奈地看向甄嬛,叹道:“罢了。嬛儿。这世上我拿你最没有办法。” 一瞬间,温实初看见了宣妃眼底泛起的寒光,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她的脸上明明仍旧是温和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那笑容在嘲讽他的愚蠢,鄙夷他的软弱,对他仍旧这样拿嬛儿没办法表示轻蔑。 “下次她若病了,郎中就不该救。” 那句话回荡在耳边,道理明明白白,可温实初做不到。他即便已经对嬛妹妹再无心思,仍旧无法见她不救。 忽然,温实初像是看见自己被拖出去杖杀的景象,听见满门亲眷哭喊呼号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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