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死?!” “……姑娘可去治治眼疾。”她平平淡淡的解释,“我只是方才从岩石滚下,便顺势睡着了而已。” “那你怎么没有气息?”女子倒挂柳眉,眼露怀疑。 方才一来便瞧见她俯倒在地,双目紧闭,鼻无气息,还以为她终是痕迹败露后被人暗算死在了此处。 由于自己是深夜独身来此,只为透透风散散步罢了,为免得多生麻烦才懒得管顾,便任由这具"尸体"依旧躺在地上。 谁能想到,她只是趴在草地里睡了一觉。 正常人谁会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偏僻地处,全身俯趴着睡觉?换了别人一看,还以为是冤鬼诈尸呢! “我是早产儿,生来呼吸就比旁人弱了许多。”解释完,她微微蹙眉,“姑娘,你要与我说话,也得先把我扶起来吧?我趴在地上与你说话很累。” 脸戴白纱的女子站在岩石后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眼瞳深深的打量了好会儿,再听着她张口闭口皆是姑娘的唤,这才转过岩石弯腰扶她起身。 瞧她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弱模样,怕她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睡了许久又会四肢僵硬的摔倒,白纱女子就扶着她的手腕把她安置在了平整的一块石面上,还把自己腰间的小巧酒壶递给了她。 “这是酿度较低的桂花酿。”女子低眉,声音放的轻柔,“喝了并不会醉,可以解渴。” 她连一句多谢都没有说,直接接过拧开就往嘴里倒。 “你不怕这里面有毒?”白纱女子轻蹙远山眉。 “怕什么。”她喝完便把酒壶递了回去,抬起袖角按了按嘴角稍稍沾染的酒液,云淡风轻的道,“我与姑娘无冤无仇,怎会平白毒害我。” 她顿了一顿:“况且,这天底下也不会有人舍得害我。” “这么自信?”女子眼露玩味,故意再问,“若是我有心害你呢?” 她抬目随意瞥了身边人一眼,又极快的收回来,仍是平平淡淡:“那也无妨,自会有人救我。” 那女子连她的眼睛都没看清就见她极快的转过了头,还故意避开她的视线,心觉奇异,便问道:“为何你不看我?” 她抿了抿嘴,还是不看身边人。 “我乐意看谁便看谁,不看谁就不看谁。”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同她这般犟嘴了。那女子难得生了几分趣味,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莫非是嫌我长得丑了,入不得你法眼?” “你戴着面纱,谁知你长的是美是丑。”她冷冷淡淡的反驳,“况且我也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你是美是丑,是男是女皆与我无关,我也不在乎。” 在她这里,美丑皆是废言,只要她愿意,入她眼的人,都会自愿成为她的掌中物,笼中雀,不伦才男俊女,不伦年轻老迈。 只有年岁稚嫩的丫丫幼童,正是分不清美丑,分不清善恶的年纪,才是不受她的影响。 连话都尚且刚说得明白的孩童,自然对她产生不了威胁,而她也不会感兴趣。 所以某种意义上,她理应不会有败绩,也绝不会有意外产生。 因此她真的想不明白,那人明明不属于排外的范围里,又怎会不受她的影响呢? 想着想着,楼兰又陷入了沉思。 “你想什么这么认真?”身边的人见她半低着头沉默,好久动也不动,便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语气透着无奈,“我这个大活人还在旁边站着呢,莫要当我不存在。” 这人究竟是太过自负还是太过天真,对着一个陌生人竟连一丝防备都没有。她望着眼皮下一脸凝重思虑的人默默心想。 而且,这人似乎压根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那你坐啊,我又没拦你。”楼兰头也没抬,只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姿态十分自然。 女子看罢沉默了半刻,竟真的撩裙坐在她身边,扭头看了看她后,再次蹙眉开口:“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还在外乱跑?” “这么问别人之前,你自己也要乖乖待在房间里。”楼兰扭了扭头,避开身边直直而来的目光,冷淡说道,“这话才更有质问的力度。” 女子眉间皱紧:“你说话怎总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不近人情?” 不想这话竟像是把她问到了。 身着紫衣金纱,一身华贵的女子坐在原地愣了有一会儿,才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什么,偏过头直直看向她。 “我说话咄咄逼人,不近人情?”她冷艳端庄的眉目少见的透着两分懵懂,还有些惊奇。 她抿紧嘴角思虑了好久,才迟迟疑疑的总结出了一句话。 “你是说,我脾气不好?” “我说一句,你呛我一句,字字句句皆是刺人的很,莫非你这还算态度好?”白纱女子秀眉一挑,月光下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熠熠发出光,“除了你,再没人敢这么同我说话。” 听罢,楼兰眼光闪烁了几番,眼色深处是明晃晃的复杂与错愕。 她扭过头不再看身边的人,月光之下,她的纤长睫毛根根清晰。 “除了你,也没人敢说我态度不好。” 话落,她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起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进山林里。 留下那女子一人坐在原地疑惑不已。 说的不高兴转身就走,这是什么大小姐脾气? ——
第6章 05 == —— 黑木崖的初春清早总是多雾,层层白蔼从山顶漫下山岭,犹似一夜之间就洋洋下了场大雪。 这时便见两行身影横跨山林,越过半山腰,彻底融入白茫茫一片的山岭。 山顶之上,屋舍叠起,几只雄莽苍鹰飞过寂静的天际,一头撞入风啸雾茫的雪海,辽阔的山谷阵阵回荡着嘹亮的鹰鸣,犹似万兽奔腾而过,气冲霄汉,听得人心动荡! 两行身影穿破晨雾直抵后山主院,最后停在最大最华丽的屋舍前。 为首的男子面目英俊,身姿雄伟,几个大踏步就走到院门口。 他先是谨慎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再低头轻声询问门口的守门婢女。 “我来伺候教主起身,教主可是醒了?” “教主半柱香前便醒了。”婢女细声细气的回禀,“只是吩咐谁也不准进去。” 教主很少会醒的这么早,醒来之后也不会特意命令谁也不准进屋,显然是心情不佳不愿见人。 想起昨晚的失约他心中一沉,接过身后婢女手中的水盆锦帕,示意她们在屋外停侯,然后才回头对着屋内恭敬请示。 “杨莲亭伺候教主起身。” 里面无人应答。 他也不等,说完便一手端盆一手推门入内,顺势回脚踢上房门,把屋内的景象都关在了门内。 他端着水盆故意踩重了脚步声,直走进隔间的内屋,便见床帏耷拉,衣裳铺地,屋内很是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教主的武功登峰造极,内力深厚无人能比,十丈之内苍蝇飞过都躲不过他的耳朵,何况他还特意做出声响引起教主的注意。 按理说,从他在屋外出声的那一刹那教主就会知道他的到来,如今这般不声不响的,明显是不愿搭理。 见状,他迟疑了半响,便把水盆轻轻搁置在架子上,走到床前倾身弯腰,愈发的轻声细语。 “教主,是属下,属下来伺候你洗漱起身。” 床内依旧安寂无声。 他只得又狠了狠心,轻声再道:“属下得罪。”说着便伸手拉开床帏。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暗红色的天蚕丝绣被,被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牡丹,一缕一缕的金丝线精心勾勒着花纹,愈发衬得奢华繁复。 而花上便枕着一双修长矫健的小腿,白皙如玉,衬着锦被,更显的白的刺眼,白的夺目。 顺着往下再看,脚腹柔软,腿骨精致,脚踝小巧,印着繁花锦玉,恍若有蝶停驻翩飞,艳丽的不可夺目,令人心魂荡漾。 他看的呼吸一窒,不禁想着若把这脚拿住做些什么,那定是一桩洞天福地的美事。 “莲弟。” 一声低低的呼唤落在前方,字字柔情,尽可媚骨。 他随着这声愣愣的扭头,便见一只纤长玉白的手腕落在眼前,而手腕后就是一张人面桃花从锦被里缓缓抬起。 眼眸透光,眉角透春,一眉一目都是动情风色,不禁臆想非非。 若说这世间真有含着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花精,那定然便是此时此刻眼前之人。 传言之中,拥有绝色之姿的花精会吸尽被它吸引而来的精气人元,纵使如此,仍有前仆后继的人只为春宵一刻而不顾性命。 他也是其中之一。 杨莲亭紧紧攒着床帏,呆呆望着床内那张靠着软枕低眉浅笑的人面,以及铺满枕头的漆色长发,仿佛一瞬间失了魂夺了魄,抬手主动握住了那只手腕,再被那只手腕顺势带进了床铺里。 床帏又落下来。 床帏开始动荡。 一点点的呜咽,一点点的喘息,一点点的呻吟,慢慢把整间屋弥漫。 教主今日又起晚了。 今日的教会又是杨莲亭代劳。 窗外阳光正好,绿影茵茵,楼兰正执筷慢吞吞夹菜的时候,有人从外一下冲了进来,抬手就重重的拍在她面前的桌上。 “小丫头,你敢骗老子?!” 来人长得虎背熊腰,一掌拍下的力道太大,随着一声粗狂怒吼,满桌好菜都随着这一掌纷纷高起,又砰砰落下,最后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地,汤汁乱洒满地,瓷盘碎渣四飞。 旁边慌忙往后躲避的丫鬟甚至还听见了树木破碎的咔擦声。 再看回去,端坐在桌前的楼兰始终稳如泰山,微微偏头躲过恰好砸来的半个碎碗,再稳稳的把筷子夹着的梅菜扣肉送进嘴里咀嚼。 待她细细的咀嚼完,抽出袖子里的锦帕擦了擦嘴角,才是慢条斯理的开口:“我骗你什么了?” 站在碎盘菜堆里的童百熊怒目龇牙,朝她怒声大吼道:“你当日明明答应过老子,你能让那臭不要脸的贱杂种自愿从教主身边离去,不再纠缠教主,让教主回心转意,让我神教恢复正常,让我神教发扬光大!” “你这是五个要求。”她用锦帕细心擦拭自己白嫩嫩的指尖,“我当日只应允了你一个要求。” “小丫头说话不算话,还要耍赖?!” 她转手丢下那块绣花锦帕,从餐桌边款款起身,径直走到床边的小茶桌揽袖坐下。 她看着房屋里火冒三丈的粗矿男子,微微偏头:“我答应过别人的事,从不反悔,也从不耍赖。”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上前收拾一地残局,个个梨花带雨的瞧着他,童百熊看的不耐,索性也大步走到楼兰对面的软塌一屁股坐下。 他愤愤扭头瞪她:“你来了黑木崖也快半月有余,怎地老子从不见你有任何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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