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的新年,在那个无人所知的钟塔,迎着1978年的第一个日出,伊芙说过他会死于战争。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双忧伤的、悲悯的蓝灰色的眼瞳,就像是伦敦的天空,永远蒙着一层浅浅的阴霾。 但小天狼星从没真正害怕过这个预言,因为他更害怕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一死去,而他却独自留在这个残酷而寂寞的世界中。 就像他在成为詹姆和莉莉的保密人那时就准备好了为他们牺牲自己,他原本也愿意为保护哈利而毫不犹豫地献出一切。 但是,现在,他已经牵住了伊芙的手,再也无法放开了。她离他那样近,那样密不可分,几乎是融进灵魂和骨肉里,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割开。 他的确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却不能带着他的妻子一起迈向死亡。 伊薇特这时正处在一个快要得出结论的关键阶段,全然没注意到小天狼星已经很久没说过一句话了。 等他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却是:“也许你真应该回希腊去。” 伊薇特原本稳稳捏在手里的羽毛笔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滑了一下。 词尾那个“n”的小尾巴被拖得老长,差点就划到了羊皮纸外去。伊薇特不得不用魔杖将多出来的墨迹清除干净,然后才在椅子上转过身,恼火地瞪向小天狼星。 “你说什么?”她不高兴地问。 “你应该回希腊去。”小天狼星认真地说,“你也说了,英国的待遇没那边好,而且现在也不太平。趁着还来得及,你应该早点过去,你知道,寻访一下人脉,再找个更舒心的工作。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深陷危险。” 伊薇特惊愕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问:“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是吗?” 小天狼星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五分钟前,”伊薇特耐着性子提醒他,“我说过,我自己不愿意的话,你绝不可能说服我做成任何事。” “呃,我以为你是说你不会被我说服去戴那种红宝石玫瑰金的戒指。” “格兰芬多!”伊薇特用讥诮的语气说,“你们跟别人谈话时就只能听懂一层表面意思,是不是?” “嘿!”小天狼星不满地叫了一声,“你也没必要攻击我的学院吧?” 伊薇特一点也不庄重地跟他翻了个白眼。 “莱姆斯以前说你什么来着,”小天狼星仍在抱怨道,“谦虚,而且随和,在拉文克劳的男女学生中都很受欢迎?有人知道你实际上这么刻薄吗?” “是啊,是啊。”伊薇特轻哼一声说,“那时候还有人一直认为我‘冷淡、高傲,而且脾气不好’呢,最后还不是和我结了婚?” 这下小天狼星就哑口无言了。 “……但你真的应该到希腊去。”他被妻子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却仍然坚持说,“你先去,安顿下来,挣点钱买个小房子什么的。等哈利没有危险了,我就去找你。到时候把格里莫广场的布莱克老宅转手卖掉,或者留给哈利。我们只在圣诞节之类的日子回英国住几天就行,有你在佩尔顿街的公寓足够了。” 伊薇特简直都不想跟他说话了。这人固执起来比她好不了多少,根本也不听别人说话,一心只顾着自己的打算。 她索性把羽毛笔搁在一边,拧上了墨水瓶的盖子,从书桌前站起来,镇定地拂了拂长袍下摆的褶皱,然后把手伸给小天狼星。 “来呀!”她见小天狼星一脸茫然地瞅着自己,就勾了勾手指,催促道,“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小天狼星于是把手伸给她,稍微借了一点力,从床上站起来,站到伊薇特面前,顺手就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等他站稳了,伊薇特就转了一下脚跟。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他们同时消失了。 从眩晕感中睁开眼睛之前,小天狼星先打了个冷战。 迎面吹过来的风冷冽而狂野,混合着冻土和冰碴的气息,扑在脸上,叫人精神一振。 从拉文克劳河原搬到霍格莫德之后,他很久都没这么直接地吹过风了。没有隐形斗篷或者皮毛的遮挡,他总觉得不安,下意识就把领子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然后才左右看了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伊芙显然没带他幻影移形出很远,连天幕都是差不多的铅灰色。不过这里比霍格莫德要冷,风也更烈。目之所及见不到一个人影,但小天狼星仍然立着衣领,因为不想被风吹得脸疼。 他们站在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旁边,周围是没有边际的平原。一座窄窄的古老石桥横跨过河流,桥洞又细又高,石墩被水流侵蚀得厉害,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青苔。 伊薇特挽住他的手臂,带着他慢慢地沿河道朝石桥的方向走。深秋的寒风吹起他们的长袍下摆,发出猎猎的声响,伊芙的头发也狂乱地飘动起来,甚至抽疼了小天狼星的脸。 她不以为意地随手将头发拢起来,用魔杖反手一点,长发就自动在颈后挽成一个牢固而优雅的低低的髻。 “这是特威德河。”伊薇特告诉小天狼星,“1182年霜月,就在那座桥上,矮人领袖莫尼彭尼从皇家魔法师手中接过一根赤松木魔杖,意味着苏格兰绿须矮人族被认定为与巫师平等的自由种族,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奴役和压迫。他们是整个欧洲第一个为自己争取到独立权益的矮人种族。” “再往那边七英里左右,”她沿着河道往西南的方向一指,说,“特威德河与索尔韦河交接的地方,有一个界标——麻瓜的国王亚历山大二世在1237年划定的边界。在麻瓜的历史上,那是英格兰第一次承认苏格兰是一个独立自由的王国。” “而那只是个开始。高地的麻瓜们有过傀儡国王,巫师们则有过幽灵领主,这里曾在许多个朝代中被讨伐过、侵略过、压迫过,但也无数次地兴起自治运动和独立运动,进行过抵抗和革命,发表过宣言和法律。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几千年来都在永不停歇地争取政治自由、宗教自由和贸易自由,甚至是拥有魔杖、探索魔法的自由。” “我就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长大。”伊薇特注视着小天狼星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所做出的每个选择,和几百年以来的苏格兰人一样,都是独立而自由的。是的,有时候我们的力量不够强大,我们的声音会被掐灭,但只要还呼吸着高地的空气,苏格兰人就永远会为能够拥有自己的意志而抗争、奋斗。” 小天狼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几乎是人生中头一次觉得畅快。 他人生中的前十一年都被纯血家族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又在阿兹卡班度过了十二年的漫长时光,唯一璀璨辉煌的学生时代,也总是充斥着战争和恐怖的阴霾。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呼吸过了。 来自高地的狂野的风灌满他的胸腔,将所有的抑郁和愤懑都全数驱逐。眼前唯有低垂的云幕和无边的旷野,那样自由而无拘无束,让他想起第一次骑上他的摩托跃入天际,有那么一个极短暂的瞬间,好像挣脱了所有束缚、责任和命运,他只是天地间一抹微不足道的风,用不着为任何事停留。 “我爱你,小天狼星。”他听到伊芙淡淡地说,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猎猎的风吹散,“但是,就像是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你也不能代替我为我的人生做出选择——我愿意去做某件事,不会是因为那能让你高兴,也不会是出于对伏地魔的憎恶,只会因为那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现在你明白了吗?” 小天狼星很久都没有说话。他长久地凝视着脚下宁静流淌的河水,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好像要把这狂野而自由的风刻在骨肉里。 他原本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倔强而叛逆,自我又渴求独立。但他被太多东西束缚得太久,连灵魂也被摄魂怪侵蚀大半,以至于几乎已经忘记自由呼吸是什么感觉了。 是啊,战争就要来了,死亡也正在逼近,他的教子身边危机四伏,未来也是一片茫然的黑暗。小天狼星很清楚,他仍然背负着和过去同样沉重的东西,并且将一直背负下去。往后的每一步,都还将无比艰难。 但是,在那一切命运到来之前,他此刻只是很快乐。 还能这样畅快、这样自由地呼吸一次,他很快乐。 —tbc—
第29章 星之所在 每个能去霍格莫德的周末,哈利都会去极光二手书店上面的那个小阁楼。 他大部分时间都跟罗恩和赫敏一起来,在阁楼里跟小天狼星消磨一个上午,然后去吃午饭,下午再随便去哪儿逛逛。 赫敏有时候宁愿呆在图书馆里学习,罗恩则偶尔会被弗雷德和乔治叫走,但哈利除非被斯内普恶意关禁闭,是一定会来见小天狼星的。 九月下旬,他们有一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赫敏给小天狼星带去了一枚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的徽章,然后问他认不认识什么会对这个组织感兴趣的“赞助人”。 小天狼星觉得挺有趣,但他显然没把这当成什么正经事。罗恩取笑了她几句,小天狼星和哈利也跟着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赫敏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他们才互相对视着,露出了有点愧疚的表情。 当天晚上小天狼星把这枚徽章拿给伊薇特看的时候,她倒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观点,只是颇有兴趣地将徽章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问小天狼星,是不是就是这个小姑娘,每次来都翻她书柜里的书。 她似乎认为,如果这女孩被分在拉文克劳,将来会有很了不得的成就。 不过小天狼星对此不以为然——伊芙对她学院的忠诚偶尔会使她变得盲目和狂热,在他看来,只有格兰芬多才会让人的能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而像赫敏这样又聪明又勇敢的小女巫,有一天无疑会成为狮院的骄傲。 后来他们就此吵了一架。到底谁的学院更好,这是目前唯一能让这两个人拌起嘴来的话题了。 十月末,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师生抵达了霍格沃茨。 霍格莫德的旅馆都被订满了,街道上多了不少异国来客。他们并非全都是来自欧洲的高加索人种,也有北美的因纽特游牧巫师、非洲的苦行巫师,甚至遥远东方的古老秘术家族。 他们有的满脸刺青,有的在身体上穿了很多巨大的金属环饰,也有的严密地裹在兜帽和面纱之中,总之不是英国巫师眼中正统的打扮。 再加上哈利送信过来,说自己的名字不知被谁投进火焰杯,莫名其妙成了霍格沃茨的勇士。小天狼星因此变得神经兮兮的,看谁都觉得可疑,看谁都好像对他教子心怀不轨。 哈利不来的时候,伊薇特一幻影移形去伦敦上班,他就化身成阿尼马格斯在街上巡逻,到处闻闻嗅嗅,试图找到黑魔法的痕迹,或是某个居心叵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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