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般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话,方艳青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用力地指节发白,她看着杨逍的眼里不由更添失望。 “你还想亲手杀了他?我师兄与你无冤无仇,我明明早与你解释过他只是我的师兄,为何你就非要对他如此恶意!” 杨逍此时气头上来口不择言,或许也是口吐真言。 “是!凭他喜欢你我就恨不得不能早就杀了他!他让我不顺眼,我便杀了他,我们明教杀人何时还需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是一个无能的废物罢了!只不过占着一个师兄的名分就敢妄想属于我杨逍的女人,他难道不该死吗?!” 这一下,轮到方艳青怔住了。 她看着杨逍气恼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杀死孤鸿子这件事分明是没有一丝悔意的,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把孤鸿子的死当做麻烦,一个会妨碍他们感情的麻烦。 哪怕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个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从来与人为善与他无冤无仇只有一点感情纠纷的青年的性命。 方艳青蓦地心底生寒,忽然觉得她眼前的杨逍无比陌生。 “师兄没有做任何错事,他本应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想起白日里在灵堂见到的曾经那么疼爱她关心她的师兄如今面无人色毫无生息地静静躺在棺木中的模样。 她神情苍白地看着杨逍,“他不该死,他只是不该喜欢我。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和他和你都不该认识。” 杨逍从她这句话里预感到什么,脸色陡然难看极了。 “你后悔了?” “明明是我们相识在先,不过一个徒有虚名的师兄罢了,死便死了,为了他你就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他就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 方艳青把剑放下了,因为她已准备转身离去。 从得知这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以来,一直压抑在竭力冷静下的各种翻涌的情绪终于如同冰川下的活火山爆发了出来。 “师兄对我来说很重要,师伯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他因你而死,我无法杀你为他报仇,但你要我怎么还能和你在一起!” 天空越发阴沉了,有轰隆隆的雷声作响。 这些话说出来就像是必定的誓言,看着方艳青说完就翻身上马即将离去的背影,杨逍终于觉得慌乱了,连忙也上马追赶。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若是担心峨眉有意见,大可随我一起回昆仑,便是江湖上人言可畏,可你又何曾在乎过他人言语?” 方艳青只觉越听胸膛下翻涌的怒气越盛,亦越发失望。 她骑在马上回头看他,目光如冷剑。 “你觉得我是怕峨眉责怪?你觉得我是担心人言可畏?杨逍,我真怀疑曾与我相知相恋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的你……” 说完,还不及杨逍反应,她手中忽地射出一枚银珠打在了杨逍座下的马儿腿上,控制好的力道让马儿立刻就跪倒在地。 “别追了,峨眉不欢迎你。” “再追上来我射的便是玉蜂针了,也不只是射马了。” 趁着杨逍的马停在原地不能走动,方艳青却是用力一挥鞭策马疾驰离开了,杨逍震惊于她竟真的向自己出手。 同时又只能停在原地无力看她远去…… 争吵与离别或许总是伴着萧条惆怅的风雨才显得应景,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哗啦哗啦地下起了晚秋的最后一场雨。 头也不回就离开看着决绝又无情的方艳青在雨中策马不停,发上脸上和身上的白衣都被雨淋地湿透,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只是在眨眼间,苍白的脸上通红的眼流下一行温热的清泪。 与脸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 方艳青回到峨眉时,已是深夜。 她一路往白日已经到过的灵堂里走去,没有见到人,本以为弟子们都该回房去睡了,不曾想那里还有一道人影在守着棺木。 是师伯风陵师太。 本就已年近半百的她如今看着更像苍老了十岁,原就微霜的鬓发如今已经几乎全白,她背对着方艳青怔怔注视着黑色的棺木。 挺直的脊背如今微微佝偻着。 从来强势的人像是霎时失了精气神,老弱,悲凉。 方艳青只看上师伯的背影一眼心底就无可避免地生出无以复加的愧疚和酸涩,想起白日里弟子们的态度她正想转身默默离去。 “青儿……” 风陵师太却已发现了她的到来,轻声唤住了她。 方艳青略僵硬地转身看向她,但风陵师太见到她的第一眼不是怨怪和责备,而是注意到了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 顿时惊讶又心疼地道,“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便直接上前拉住她不容拒绝地带她回了她的院子,让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又让她坐下,自己亲自给她擦干头发。 全程方艳青都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此时或许是坐下低着头看不到师伯的神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师伯,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师兄 寂静的夜色里,房内一灯如豆。 只在墙上昏暗的烛火映出她们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方艳青的话还未说完忽地风陵师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打断了她。 “孩子,这不怪你。” 她的语气仍如那时孤鸿子师兄因自己重病在床时一般平静,这既是她秉性通透或许也是因为她早已看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 方艳青没有蓄意引诱孤鸿子喜欢她,甚至早已说清拒绝,更不是她让孤鸿子去与杨逍决斗,这全然都是孤鸿子的一厢情愿。 难不成就因为孤鸿子喜欢她,她不回应他就是错吗? 世上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起后果,但有时感情上是无法这样明明白白地靠绝对的理智讲道理的。 若换做旁人如此,方艳青必不会如此愧疚。 可是那是孤鸿子啊,是自她来到峨眉后如父如兄般待她无处不温柔无处不体贴的师兄啊,数年来的相处他们早已如亲兄妹般。 更何况还有师伯…… 风陵师太一生未婚,只收了这么一个嫡传弟子,在他身上灌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期许,如今唯一的弟子英年早逝不亚于丧子之痛。 方艳青又该怎么面对她,面对自己的父亲…… 就像今日杨逍所说的,她的确不在乎世俗眼光和外人风言风语,甚至峨眉山上的这些弟子们是如何看她都不如何在乎。 但她在乎已失了性命的师兄,在乎父亲和师伯的心情。 若她依然坚持和杨逍在一起,他们也许不会想她因此失去幸福,但她又怎能舍得伤他们的心?有些事终究是跨不过去的。 回到峨眉后方艳青独自在往日师兄练剑的山崖上坐了半晚,冰冷的山风与秋雨将她原本和杨逍争吵时杂乱的思绪都冻地再冷静不过。 可如今亲耳听到师伯说的一句“不怪你”,她终于再忍不住抱着师伯的腰身静静埋在她怀里许久没有抬头。 而感受到腰腹渐渐湿润的风陵师太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于是这个要强到哭也不肯让人看见的孩子单薄的脊背又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她腰身的力道才微松。 闷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响起,“师伯,我不明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明明和他们都说清楚……” 在她看来杨逍是她倾心的爱人,孤鸿子是她同门友爱的师兄。 他们都是对她极好极中重要的人,可为什么两个这样好的人却要因为她而自相残杀呢? 风陵师太耐心地听着她的困惑与不解,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已经黑沉的天空以及那斜晃的梅枝树影。 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子,还有她的师父…… 最终只无限怅惘地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傻孩子,情爱这种东西哪里是能说清就能断的呢?” …… 风陵师太离开了。 方艳青一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坐在了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还未停歇的雨出神发呆。 具体想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 只是当目光偶然落在堂屋内的墙上悬挂的海上明月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年他们在广东遇上巨鲸帮掳掠妇女的事。 那天晚上,与她和杨逍一起行动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男子。 在他们救出那些被拐的女孩后,那人主张只诛杀首恶即可,而杨逍觉得要斩草除根,连同菩提庙的僧人和巨鲸帮都一个不留。 那人与杨逍意见不合,因此选择了先行离开不再同行。 而方艳青素来杀伐果断,认同血债血偿。 敢杀人作恶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不必留情。因此主张先找出证据,杀过人害过女子清白的皆不必留,其他则小惩大诫。 最后杨逍顺从了她的想法,那些证据还是他让明教的人帮的忙。可现在再回想起来,方艳青才忽然明白顺从只是他想顺从…… 但本质而言,杨逍是不在乎人命的。 不在乎他们是否作恶,不在乎他们是否无辜,只是让他不顺眼了,那就杀掉也无妨,她若求情不管对方是善是恶留下他们性命也无妨。 从前方艳青以为他们是一样地对元人嫉恶如仇,志同道合,他纵然桀骜不驯但有原则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如今看来那只是他在她表现出来的一面,有些事早有端倪,只是那时千依百顺的热恋掩盖了一切。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来都不真正了解他。 杨逍,杨逍…… 方艳青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这些事,脑海中的千头万绪让她睁着眼一夜无眠,想到那人胸口下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第24章 二度噩耗24 恰逢阴雨,孤鸿子的葬礼也让峨眉的气氛低迷了许久。 风陵师太年纪大了,这种时候方艳青自是留在峨眉帮忙操持着,哪怕她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门派庶务,但她聪慧一点就通。 开始有些忙乱,很快就条理分明地上了手。 尽管有的弟子原本还有些不满和不服气,但在风陵师太的支持下和方艳青展示出的能力后也渐渐没了声音。 葬礼结束后,风陵师太就病倒了。 她虽心如明镜般劝慰方艳青这是孤鸿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但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又如何会不难过呢。 方艳青亦不知如何开解她。 该懂的道理风陵师太只会比她更明白,因此她只能尽力如孤鸿子师兄在时那般处理好峨眉的一应事务,又尽心汤药侍奉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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