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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走得急，等反应过来时脚已经收不住了，直接顺着动作踩了上去。 “咔嚓！” 支撑纸鸢的骨架从粘接处松动脱落，瞬间喜鹊样式的纸鸢便散了架。 嬷嬷慌慌张张地抬起脚往后退，抬眼却看见一位身着十分精致的女娃娃立在月亮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逐字逐句道：“你踩到本公主的纸鸢了。” 宫中奴才虽然没见过所有主子，但他们能从衣服材质、绣样以及首饰大体分辨出贵人的身份等级。 面前女童虽然衣裳绣纹十分简朴，但发间却簪着一枚金嵌东珠珊瑚短钗，足以证明身份不低。 这宫中妃嫔有位份之差，皇子公主之间自然也是有区别的。 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连声告饶：“是奴才有眼无珠！奴才罪该万死！” 乐希避开她磕头的动作走上前，旁边小圆子机灵地上前捡起了纸鸢捧在手上。 纸鸢已经散架了，喜鹊翅膀软趴趴的耸拉着，一个灰朴朴的脚印从尾巴印到翅膀。 看着趴伏着身子不停颤栗的嬷嬷，乐希垂在身侧的小手借着衣袖遮掩，对着大腿掐了一把。 脑海中快速将能想到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没过半分钟就“哇”地哭出了声。 明月顿时着急了，都顾不上给七阿哥行礼，连忙凑上前哄。自家小主子一向不爱哭，这会儿突然哭起来，想来是难过至极了。 “公主莫要伤心，这奴才胆大包天，这便回去让娘娘做主！”明月手忙脚乱，转头对那嬷嬷呵斥：“你这奴才好生放肆！不仅私下对主子不敬，还故意踩坏公主的纸鸢！莫不是一把年纪活腻味了！” 嬷嬷以头抢地，哭喊道：“奴才不是故意的，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主子不敬啊！” 明月眉眼一拉，将贵妃跟前宋嬷嬷训斥宫人的表情学了十成十，“我亲眼看见你踩公主纸鸢，还有你方才那些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莫不是当我聋了瞎了不成！” 嬷嬷连滚带爬地凑到胤祐脚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七阿哥！主子爷！您救救奴才吧！奴才之前都是无心之言啊！” 乐希正撩着眼皮偷瞄呢，看见嬷嬷这狼狈又有些恶心的模样，连忙移开视线。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太感性的人，对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更是提不起同情心，不论如何身份，对一个天生有残疾的小孩子落井下石甚至恶语相向，这种丢了本质的人，本身就不令人可怜。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胤祐忽然往旁边挪了挪，声音漠然毫无起伏：“我一个跛脚之人，当不得你一声主子，既然你惹恼了七妹妹，这罚便受着吧。” 今日家宴上他也在，看见乐希坐在钮祜禄贵妃身侧，自然也就知晓了她就是十弟口中的宝贝妹妹。 乐希不停抹眼泪，“我的、纸鸢，呜呜呜呜呜呜……” 你*的，掐太狠了好疼啊呜呜呜呜！ 她本来就是随便哭哭，但是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来了清朝，一个成年人整天不仅要装小孩子，还要小心谨慎着不被别人察觉出怪异。 没有手机和网络就算了，这具身体还不好不能过度运动，再想想刚来时，她三天两头就发烧，嗓子疼浑身难受，到现在了还动不动咳嗽，整天喝药就罢了，吃食上还得忌口…… 越想越难过，乐希这回是真心实意地哭嚎了，吸了几口冷风进嗓子眼，顿时又开始咳嗽起来。 旁边明月手足无措，想给小主子喝点水润润，又怕哭声不止呛着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忽而耳畔一道女声插进来，一口满语听着有些蹩脚。 见到来者后，明月及一众宫人纷纷行礼：“奴才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七阿哥胤祐也跟着行了晚辈礼。 来者正是宫中两位未行册封典礼的妃其中一位——博尔济吉特氏。 也被称为咸福宫妃，虽无妃位册封礼，却享有妃位实权，和庶妃本质上差距甚大，再加上本身乃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之女，宫中奴才自然是得称她一声“娘娘”。 博尔济吉特妃摆摆手：“免礼吧，小公主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明月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跪在地上的嬷嬷顿时面如死灰。 “这奴才以下犯上，不如遣回内务府，让内务府处理，顺便反省反省，他们这都送的什么歪瓜裂枣。”博尔济吉特妃说着呸了声，英气的脸上满是嫌弃。 她自小长在草原，要不是后面慧妃病重早逝，宫中又需要一位蒙妃，她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京城。 背靠蒙古和两位太后，康熙对她也并不严苛，所以在宫中许久还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洒脱性子。 见乐希依旧抽噎不止，博尔济吉特妃猛拍脑袋，懊恼道：“哎呀！坏了，我这也不会哄小孩子。” “容舟，”博尔济吉特妃对身侧的小男孩眨眨眼，“不然你试试？都是小孩子。” 皇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同康熙打了招呼后，就将容舟连带着两位嬷嬷一起扔进了咸福宫。 毕竟按照辈分来算，这容舟和她这支也沾亲。再者，容舟身份不上不下有些尴尬，康熙自己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自然也不会过多插手。 容舟应声走上前，薄唇微抿并未多言，只淡定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然后手指翻动间，一只栩栩如生的纸折鸭子便跃然掌心之上。 眼泪浸湿了睫毛，将视线染得朦朦胧胧，乐希下意识眨眨眼，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眼前。 皮肤很白，但手掌心能看到细微茧子，想来并不是娇生惯养那一类。 掌心微屈，上方放着一只纸鸭子，正大长着嘴。 乐希顺着手看上去，那张五官精致的脸离不过半步之遥，对方带着点蓝色的眼睛清晰映出她揉到发红的双眼。 被这张脸的主人专心致志注视着，瞬间哭不出来了。 容舟托着幼稚的小纸鸭，说话却是十分正经有礼，表情认真：“公主知晓鸭子是怎么叫的吗？” 乐希知道，但是原身不知道，所以她摇了摇头，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泪水被摇晃着滴落。 容舟眉毛都没动一下，表情正经地像是在背唐诗宋词，语调毫无起伏：“嘎——” 说话间，掌心小纸鸭也随着动作配合着动了动嘴。 “噗！” 乐希忽然想起了唐老鸭，还是高冷正经版的。 小圆子得了令，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见状明月连忙伸手将乐希往身后带了带，“公主还请走远些，小心竹叶落下来刮伤了眼睛。” 倏地，随着头顶阵阵‘簌簌’声后，一声惊呼破空而来，嬷嬷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一只带着半截丝线的彩色鸟雀图样纸鸢在空中快速摇晃，最后越过墙落在了自己脚下。 掌心微屈，上方放着一只纸鸭子，正大长着嘴。
第15章 干饭第十五天 见小娃娃破涕为笑，容舟紧绷的眉眼稍稍松懈了些，不过表情细微，不仔细看也没有什么区别。 想着宫中礼节严苛，他当即行了一礼，颔首低眉道：“奴才得罪了。” 在道观时，师父捡来的小师弟也总爱哭，给点饴糖就能哄好，饴糖甜的腻人，和宫中精美到能拿出来当摆件的糖不同。 容舟这一刻忽然清晰认知到，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和紫禁城中的人分别生存在两个世界。 在天家眼中，他只是一个奴才。 想到这，他下意识将小纸鸭往袖中拢了拢。 眼前淡色衣裳晃动，容舟下意识抬了抬眼，有些消瘦的女童微微昂首期待地看着他，明亮的眼中氤氲着还未散去的泪痕，两颊梨涡随着说话若隐若现。 “小纸鸭，可以送给我吗？” 乐希说着吸了吸鼻子，努力将刚刚因为掉眼泪而刺激出来的酸涩压了下去。 之前刻意去想那些伤心的事，将自己压制了大半年的负面情绪通通给引了出来，不过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会儿只剩下能将人淹没的尴尬。 尴尬到一定程度，乐希就习惯性地开始摆烂了，向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讨要东西，有什么问题吗？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呀。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再说一个小纸鸭，这个小道士应该不会不舍得……吧？ 乐希思索了好半天，才慢吞吞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摸出一枚小玩意儿，摊着手心递到对方面前，眨巴眨巴眼睛询问道：“这个，跟你换，可以吗？” 容舟看向她手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颗小巧圆润的红豆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好像没什么用。 就像小师弟，田间捡到一朵好看的花都会带回来送给他和师父，因为那是他认为最好的珍宝。 “好。”容舟轻声应着，将收拢的小纸鸭重新拿出放在她手心。 那原就是他送给小星星的礼物，虽然有些廉价。 乐希乐乐陶陶将小纸鸭装进小荷包，然后将系统出品的小红豆放到小道士手心，认真着小脸，郑重其事道：“这个，辟邪，可不许弄丢了哦。” 系统单看功能虽然看起来有些鸡肋，但能直接影响到她的身体健康，本身就证明了系统很玄乎，而且她和人工智能狗蛋相处了这么久，发现对方是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体系，在功能上并不会无的放矢。 这颗豆子的备注是：[一颗失去生命的红豆，或许可以用来辟邪，毕竟人在任何时刻都需要求个心安。] 虽然用了不确定词“或许”，但乐希猜测应该多少是有点用的，只是这‘点’可大可小，或许小到只能保证下次喝水不被呛到也说不定。 这个东西对她来讲也没多大用处，毕竟整天身边有人看着，系统还能实时检测健康度。 当然，最主要的是千金难买我乐意。 乐希不喜欢将任何情绪寄托在缥缈的‘命运’二字上，就算系统一个实实在在能转运的东西放在面前，也远远没有一块红豆酥有吸引力。 上辈子遇到算命的说她八字很好，未来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然后父母就离婚了，至于事业，她还没正式成为一个上班族，就莫名其妙来了这里。 她将这颗系统出品的红豆送给小道士，也是觉得这颗红豆做个装饰品还挺好看，当然，身上没有其他能交换的东西也是其中一个原由。 总不能把头饰薅了给他，上面嵌着黄金和珍珠诶！好贵的。 乐希收起小财迷思绪，转头叫了正乐滋滋看戏的博尔济吉特妃一声：“妃母。” 清初宫中并不看重册封礼，也没有没册封典礼就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而且博尔济吉特氏是康熙下旨意诏封过的，并不是没有实际位份的庶妃。 依着规矩，她对博尔济吉特妃也得像宜妃那般，称呼一声‘某某妃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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