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 潜意识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垂下眼,视线凝固在一行行的油墨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凉薄,显得不那么在意,不露出分毫的同情或者怜悯。 “那就,去找他不就好了。” 我冷静地给出方案,“他是喰种吧?过两年毕业了,铃屋你成为了搜查官,总有机会见到的。” “是吗?好期待呢。” 少年弯起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句,说着期待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神情,维持着虚假的笑意,但还不如我平日里给他一颗糖果来得开心。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不会要亲手杀死妈妈呢?” . 原本只是无意说出的对话,如今在脑海中回想起来竟带有几分预言的意味。 “我已经知道'妈妈'对我的情感并不是普通人类意义上的爱。” 二十二岁的铃屋什造这样说着,“是喰种眼里的爱意?单纯的扭曲?以喜爱为借口的谎言?其实是什么都无所谓,我现在已经不是依赖'妈妈'的小孩了,即便与他相遇,要杀死他,也只是工作而已。” “真正的爱意是温暖的、柔软的、闪闪发光的。” “但是啊,如果最后还是要遇到他,杀死他的话,”他在说这个话时无意识向后仰了一下,倒在沙发背上,眼瞳飘然躲闪地望向了天花板的顶端,须臾又落了下来,“还是会有点难过。” 他向我强调道,“真的只有一点点......” 无论多少都没关系的。 我对他认真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不再感到难过。” 开诚布公后,知道了铃屋为何如此的原因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面对恋人无时无刻的,甚至更为肆无忌惮的贴近行为也习惯起来,产生了一种“这样的恋爱难道才是正常的疑惑”。我与他认识了也快要六七年,热恋期迟到了这么久吗?七年之痒在我们身上完全没有生效。 铃屋的预感一向很准——胡桃夹子确实与他幼时的“妈妈”,Big Madam联系紧密。 在和修准特等的计划下,铃屋需要和六月三等一起悄悄潜入即将举行的拍卖会,来将其一网打尽。 “要穿着女装潜入。” 铃屋补充了一句,指着沙发上的袋子,“所以半兵卫帮我准备了一套,是黑色的洛丽塔裙装。” 很好、这触及到我的即使盲区了,毕竟社畜研究员的着装是标配的白大褂,外加我不爱外出购物的性格,洛丽塔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当他拎起了这一条花纹繁复的裙子后,我内心生出了小小的期待。 即使从小被强迫装扮成女生,但铃屋并不排斥女装,只将其看做一种正常的装扮,比起表面的含义,他更注重实用性,譬如刚开始同居的时候,他有一次朝着我感慨,说夏天穿睡裙确实会更比睡衣舒服、更方便;他的身形与我差不多,有时候需要购置新衣物,如果我实在没空,他还会兴致勃勃地帮我拍上身效果,以及挑选的不少衣物是我完全不会穿的类型。 他将裙子往身上比划了一下:“妈妈当年更喜欢我穿白色的裙子,说像是天使,洋娃娃一样——所以我特地选了黑色的去见他。” 这算迟到的叛逆吗? 我坐在沙发上托腮,目光聚集在恋人身上,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那我换一下?” 他看向我,甜笑着征询意见道。 我点头:“去卧室里?” “直接在这儿不就好了。” 他不解道:“又不是没看过。” “在这里换,可能就没有那种“哇塞”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效果了。” 我努力寻找了一个理由——实际上还是认为在眼前换女装这个行为羞耻度太高了,铃屋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他换到一半估计我的大脑就会停止运转,开始寻找躲藏的地方。 幸好他立刻接受了我的说法:“也是哦。” 我在沙发上蹂躏着抱枕,抬头看着时针一分一秒地走过,直到卧室里正在换衣服的铃屋忽然喊了我一声。 隔着门扉的声音有些缥缈。 “唔......真子,能过来一下吗?” 我立刻放下了膝上的抱枕,走过去推开门:“来了,怎么了?” “拉链好像卡住了,我够不到后面。” 侧坐在床铺上,分明的背脊在夜灯下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两瓣纤细的蝴蝶骨被一层轻灵的薄皮覆裹,散着透明的象牙般的白色。 他扭过头看我,徐徐绽开一个笑,撒娇似地说,“帮帮我嘛。” “啊,好的。” 我因美色而晃神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坐到他的身后,帮他拉上裙子的拉链。 过程格外迅速轻松,令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拉不上。毕竟据我观察与这两年的亲身实践,铃屋全身的柔韧性一向很好,这种程度应当是小意思。 铃屋转身,黑红色的裙摆散落在床铺边缘,与他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色感对比。 为了更像女孩子,他之前还提起过需要特意化妆才行。 我一向对于美妆不太了解,只看得出此时应该是涂了点朱红色的口红,衬得他的气质更为柔美艳丽。 他拉着我凑近他,弯起眼睛吐息,语气像是打滚求表扬的猫咪一样:“怎么样?真子。” 我大脑有些宕机,想了半天形容词,最后还是只说了朴实无华的形容:“很好看。” 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打向鼻尖,他仔细地端详着我的神情。 “都恋爱这么久了,拥抱、亲吻、□□都这么多次了,真子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呢。” 这样的精致装扮比起平日里熟悉的铃屋更具攻击性。稍显戏谑的话语淹没在贴近的唇齿间,搅动着,蔓延着水意。就这样完完全全侵入了安全距离——在我的默许下。 身体一点一点热起来,潮湿的呼吸里,能够听见铃屋在闷闷地笑:“不过啊,还是很可爱。” 面对他的夸赞我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面上的温度有些消不下去,我平复一会儿呼吸。 “这次行动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哦。” 黑色洛丽塔的蕾丝裙摆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手背,他拉着我坐在他的腿间,这个有些陌生的姿态让人感到僵硬与局促。 他察觉到了。 “不喜欢女装吗?还是不喜欢这个姿势?” 我还是往外挪了一小段距离,小声地为自己找借口:“只是不太习惯......” 即便知道是熟悉的人,故作装扮,改头换面后还是会生出些许陌生感。 铃屋思索了一下,侧身转换姿势。 他将右手手指塞进我的指缝之间,支起一只腿半跪在床铺上,左手撑在我的身体右侧,长如瀑布般的黑色假发洒满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令人刺痒难耐。 我与他的位置交换了部分,保持着这样古怪的仿佛是拥抱的姿势,他又将下颌搭在我的颈窝,蹭着侧脸与耳垂的位置,又在发烫。 呼吸声灌入了耳膜,轻轻的,淡淡的。 “现在好一点了吗?” 陷入了被窝里的身体很僵硬,我想要放松却仍无所适从,只是呐呐地张口:“好多了......” 太近了,距离实在太近了。我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身体,还没继续组织完杂乱的感想,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 寻声看去,床铺的边沿不知何时摆着一个Chocker,上面挂着一颗小小的金色铃铛,可能是刚刚的动作带动了它的声音。 “这个是配套的饰品,很像是当年妈妈送给的项圈。” 他的眼神落在上面,又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地收回来,“......我还在想要不要戴上它。” 项圈代表支配、占有欲、所有物。 比起我对于凉子,铃屋对于他的“母亲”的情感太过复杂。也是,毕竟他的一半人生是由此塑造的。 我大概应该说一些,什造你已经自由了,自尊自爱这类的冠冕堂皇的废话。 不对、不对。 内心滋生的最原始的想法是潮湿阴冷的,自私的。我竟然生出了小小的不满,不满于铃屋的身上满是他人的痕迹。 我希望他只能看向我,漂亮的、依赖的眼眸只装载我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 我对他说:“戴上吧。” 铃屋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现在的什造是我的。”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我完全无法用理性解析此时的所做所为,而是遵从了最原始最不经思考的想法。 我抬手,抚上他柔软的唇瓣,指腹占上了口红的印迹,而后一点一点向下移,摩挲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染上了红。可能是口红的色彩,也可能是情欲的红。往下,白皙修长的脖颈处有不甚明显的喉结,滚动着。被蛊惑着不由自主地倾身,我在上面留下来一个浅浅凹陷的、泛红的牙印。隐秘的,会被项圈遮掩住,除我与铃屋外无人知晓的痕迹。 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印迹。 “好、我会戴上的。” 铃屋倏然笑了起来,眼眸中满是我的倒影。他用手指将长发向后梳了一下,摸了摸喉结牙印的位置,竟然有些惋惜,“真子应该咬得更用力一点,出血也没关系,这样留不久好可惜啊。我喜欢疼痛呢,特别是真子留下的疼痛。” “这就算了,”我摇头,“我暂时没有那种癖好。” “嗯......” 他用指尖挑起了身旁的黑色饰品,晃了晃,悬挂的铃铛发出叮林当啷的脆响。他朝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那就等到出任务前一晚,真子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自己是不是不巧又落入了诡异的圈套里,都到这地步了好像也没办法了。 他先是眯起眼睛笑,忽的又看向我,“刚刚亲的时候,嘴上沾口红了。” “哪里?” 他俯下身,吐息萦绕在我的鼻尖与唇边,“在这里。” 我察觉了他的意图:“还想接吻?” “当然。” 铃屋的亲吻总是细致而漫长的。 舌尖会从唇角开始一直舔舐到我的口腔的深处,细细密密地夺取仅存的氧气。他总在温和、柔软地微笑着,得寸进尺的行为却极富有侵略性。 齿间相依时的喘息格外明显,潮乎乎的。换气时我勉强恢复了一会儿的理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裙角,“再继续的话、裙子......会脏掉的。” “没关系。” 他再次亲了亲我的唇角,保证道,“我会很小心的。”
第50章 拍卖会事件与库因克钢的运送交接在同一天的夜晚,我与铃屋道别后,各自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程。 在做完分配的工作后,我胡思乱想着铃屋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并不担忧铃屋的实力以及会做出的举动,工作状态的他一直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什么,我只是担心事件完结后,放松下他的心理状态,母子相残并不是一件易事,即使他们并不是广义上的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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