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的眼神聚焦在那具尸体上,心口越来越紧了,怀瑾想,她是不是也要死了?可是她身上没有一处伤疤,为什么会死? 她脑子转了很久,原来是因为张良死了,把她的命也带走了。大脑正在接受张良已经死的事实,内脏痉挛得更加厉害,她只觉得喉咙里自己的心马上也要呕出来了,一张嘴,一口鲜红的血直直喷出。 下雪了了呢! 她一寸一寸的倒在地上,眼睛里是碧蓝的天空,好多人都在她身边叫她,可是她没有任何力气去辨别谁是谁了。 怀瑾想问问老天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嘴角有血不停的溢出,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从深海里回来一样,又是那种让人生厌的窒息感。 眼前一明一暗,像是到了梦境之中。 她看到张良拉着小小的她,走在齐国临淄的街头,给她买了好多吃的; 她看到夏日的午后,两人并肩躺在榻上一起午睡,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宁和的微笑; 她看到自己落入渭水时,张良惊怒悲痛的神情; 她还看到秦国咸阳的小房子里,他们拥抱在一起看窗外的雪; 最后她看到,张良温柔的对她说:“姮儿,永远不要忘了我。” “子房——”她痛得狠了,揪着草地,撕心裂肺的叫他的名字。 这一声嘶吼,是从没听过的凄厉。 嬴政心中恐惧交加,紧紧把她抱在自己怀里,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好像不小心就会失去她一样。他没有什么时候有比现在更清晰的认知:她也许不会再想活下去了。 难过到什么样子,才会吐血?他不敢想。 怀瑾大力的推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尸体那边走,走了两步不敢再过去了,连看都不忍再看。她抽出就近士兵的配剑,迅速的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没有人反应过来,只有尉缭像是早有预感一样,徒手握住锋利的刀刃。 嬴政立即将剑夺了下来,但是脖子上仍留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正在涓涓往外冒血。 蒙恬与田光等人完全惊呆了,直到听见嬴政在喊医师,然而军中哪有医师? 尉缭忙道:“夏福跟阿罗学过医术,快!把他叫过来!” 夏福虽说是看守韩念,但两人都是熟稔的,早解开韩念的绳子攀谈起来。 突然外面来找他,他忙带着韩念出去了。 然后看到了怀瑾,她脖子上的血不停的往外冒,奄奄一息的躺在嬴政怀中。 夏福魂飞魄散,眼泪就接着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7章 下葬 她的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像一只脆弱的蝴蝶一样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着上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嬴政的心仿佛坠入了深渊,他不敢问不敢靠近又不敢离开。 可是他必须要离开了,尉缭已经三次给他阐明了厉害关系,他需要赶紧到达中山,贵为一国之君的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可以杀很多人,却没有办法让怀瑾重新燃起活着的希望。 他只能要再三请求尉缭:“一定要把她平安带回到秦国。” 尉缭郑重应下。 “我回了中山见了王翦,再来接你。”嬴政站在床边,对她说。 怀瑾像是变成了一只木偶,不动、不说话、不眨眼,只有眼角不停渗出的泪水和起伏的呼吸,能看出她还活着。 蒙恬等人都跟着走了,只有尉缭带着一小队人守在茯苓山脚下,另外还有韩念和夏福日夜守在她的床边。 躺了一日一夜后,尉缭进来告诉她:“张公子的尸体开始腐烂了,你想怎么办?就地掩埋吗?” 一直安安静静的韩念突然开口道:“公子定想葬在新郑,那是他的故土。” 他脸上的青铜面具闪着冰冷的光。 怀瑾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老尉,烦请将他的尸骨火化,装在……罐子里,我要带他回家。” 傍晚时怀瑾闻到了一股焚烧的味道,那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她正在细细分辨那里面有没有他身上独有的兰香味,这时夏福对她说:“主子,吃一点东西吧。” 怀瑾有些费力的扭动脖子,看着夏福,他这几日憔悴得眼眶深陷,可是她真的一点都吃不下。 想安慰一下他,可是干裂的嘴一弯,嘴唇就裂开渗出了血:“我吃不下。” 见到韩念也站到夏福面前,她问:“子房,还有没有跟你交代过别的?” 韩念沉默的摇摇头,说:“公子预想了、两种结果,一种是、带着你离开、去齐国,另一个……是让我、以后,跟着你。” 韩念说话有些奇怪,似乎是咬着字拼命想念清一样,因此说得非常慢,怀瑾绝望的笑了一下:“子房……” 帐篷外面的奇怪味道持续了很久,入夜时尉缭带了一个精美的陶瓷罐子进来了,他一看到帐篷里一口没动过的饮食,就叹息道:“你不吃东西就没有力气,还怎么带张公子回家呢?” 怀瑾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罐子,颤抖着嘴唇:“是他吗?” 她拼命想坐起来够到这个罐子,可是浑身瘫软,尉缭见状忙把罐子放在了她手边。 怀瑾把罐子揽在臂弯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高大挺拔的男儿,如今却栖息在一个小罐子里。 她的两只眼睛已经肿如核桃了,可仍然流着泪,她哭得浑身颤抖,脖子上很快又渗出了血。 尉缭让夏福来处理伤口,深深怜惜:“逝者已矣,阿姮,你要好好的,不要让关心你的人也伤心。” “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他一起死去?”怀瑾任夏福处理着伤口,眼底有一抹深入骨髓的伤痛。 尉缭心疼的擦去她的泪水,亲手端了肉汤坐在她身旁,劝慰道:“张公子临走前让你不要忘记他,你要是死了,谁去记着他呢?” 说罢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见到她不排斥的喝下去,夏福和韩念俱是如释重负。 “我只是想和他一块儿……”怀瑾声音沙哑,她仿佛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疼痛似的,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砸着身下的床,哀泣道:“老尉,我好恨我自己,他不顾一切来找我,可我跟他说我要嫁给别人了!我好恨!” 她抱着那个骨灰感,像是在和张良说着甜言蜜语,脸上有两坨不正常的红晕,他们听到她呢喃:“我不嫁给别人,我只嫁给你一个……” 她悲痛欲绝的神情多像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啊,尉缭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深沉的悲伤从胸腔蔓延出来,无处安放。 他沉默着一勺一勺的把汤喂完,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新郑,你要保重自己,阿姮,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量帮你的。” 那碗汤中似乎是放了什么安眠的药,怀瑾喝完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尉缭想把那骨灰罐子放好,可是往外一拿,怀瑾的手就会紧两分,他不由对夏福苦笑:“安神药应该下重一点。” 夏福黯然:“已经是最重的剂量了。” 尉缭只好仔细替她把被子掖好:“她抱着,会安心些。” 帐篷里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尉缭看着夏福和韩念,吩咐道:“这几天士兵们都很劳累,守夜的士兵只有三个,你们就在这个帐篷里睡吧,守着她。” 夏福点头,尉缭又看向韩念,和气道:“你以后,什么打算?” 韩念低下头,这几日忙忙乱乱,没有人顾得上他。他不敢直视尉缭的眼神,半垂着头咿哑的嗓音听上去格外神伤:“以后,阿姮是主,保护她。” “明白了,”尉缭点点头:“我会像对夏福一样对你,阿姮多麻烦你了。你是张公子身边的人,想来你的劝解她也能听得进去。” 韩念郑重的揖手。 尉缭出去后,韩念和夏福在塌下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好几天了,难得能放松睡一下。 怀瑾睡的并不安稳,她很想清醒,可是眼皮太重叫她醒不过来。一片混沌中,她看到张良从帐篷外面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真的死了吗?”怀瑾挣扎着坐起来,泪流满面。 她死死拉住张良的手,他的手那样冰,冻得她整只手臂都麻了。 然而张良只是脉脉的看着她,他的眼神像是刚化开的蜜糖,在温水里一点一点的晕开,他冰凉的手拂过自己的面颊,带着无限怜惜。 终于,他说话了,他说:“姮儿,你是我的妻。” 是独属于张良的声音,温柔的、清凉温润得仿佛玉石一样,像是幽幽深谷里的一潭碧泉,涓涓流淌过心尖。 怀瑾的嗓子眼被糊住了,她连连点头,哽咽道:“是的,我是你的……妻子,今生都是你的妻子,子房,别离开我。” “姮儿,我永远在你心里。”他幽幽叹息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怀瑾疯了一样跟着跑出去,可是外面只有一大片白色的迷雾。 你回来呀,子房! 怀瑾站在一大片迷雾中,哭得歇斯底里。 身子忽然一轻,眼前忽然变了景致,她睁眼扫了一圈,还是在帐篷里。 夏福和韩念睡的正香,外面已经隐隐有了天光。骨灰坛依然在自己臂弯里,怀瑾坐起来,看见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她触手一摸,脸上全是泪痕。 原来只是做梦。 早上简单吃了一些,尉缭便要带着她去新郑,路上她已经没有那么失态了,只是没了言语,抱着骨灰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眼睛疼。”怀瑾忽然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呢喃出声。 夏福给她看了一下,担忧道:“主子,可不能哭了,眼睛都肿了,再哭下去,眼睛都会出毛病的。” 说着拿丝绢沾了清水给她敷在眼睛上。 尉缭和韩念坐在一旁,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一路上能说的话已经都说尽了。 “还有多久到新郑?”怀瑾追问。 尉缭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望了一眼,远远见到高大的城墙,对她说:“马上就到了。” 新郑,曾经的韩国都城,现在秦国已经将这里设为颍川郡。 战乱已经过去许久,颍川郡在吴腾的治理下,已经看不出被战火侵略的痕迹了。 阡陌交通,男耕女织,一派安居乐业的太平景象。 在韩念的指引下,他们一路到了原先张相国的府邸,张府门前贴了封条,想来是被收作了公产,还没被分出去。 门前并无士兵看守,尉缭派人过去拆了封条,让夏福和韩念陪着她先进去,自己带了几个士兵直奔郡守吴腾的府邸去了。 在颍川要行事方便,还得吴腾多派些人手襄助。 张府已经破败不堪了,里面空无一人,怀瑾抱着张良的骨灰罐往里走,走到一片竹林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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