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跟你和阿罗客气的。”怀瑾微微笑着。 留尉缭吃完晚饭,已至夜间。 思之早早就睡下,张良坐在她房间,在灯下看书,怀瑾想起白日和尉缭的谈话,问道:“你假死脱身,在燕国培植的势力岂不是全部瓦解了?” 张良淡淡道:“燕国积弱内斗不断,难以扶持,不可惜。” 他的侧脸被烛火照的轮廓分明,像是一副静美的壁画,怀瑾看了他一会儿,躺不住了,下床挪了过去:“你在看什么书?” “在看《齐物论》。”张良头也没抬。 怀瑾从他臂弯里钻过去,躺在他腿上,一会儿摸摸他的头发一会儿玩一下他的手,她是无意打扰,张良却是再也看不进去书了,放下书简叹道:“你这样我还怎么看书?” 怀瑾掰着他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厚茧,闲闲道:“你只管看你的。” 张良把书收起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将她抱到了床上,两人齐齐塞进被子里。 她被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头顶上方传来轻柔的一声:“睡吧。” 她便安安心心的睡了,夜夜如此相拥而眠,才叫她真的觉得张良回来了,真真切切在她身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 再也没有噩梦,只有满足和幸福。 天气一日比一日的冷起来,到了十二月,碳火盆日夜烧着。因天气严寒,她和张良甚少出门,家中只有一个静得仿佛不存在的思之。 尉缭去了前线,夏福和甘罗也不在咸阳,只有扶苏和阿大他们几个光顾,可也不是常来,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生活得好生安静。 一日咸阳下起了大雪,院子里积雪半尺厚,她和张良还没起床,门外就已经有人敲门了。 思之去开门的功夫,张良已经回到了堂屋另一侧的卧室。 怀瑾披了貂裘出去,看见门口蒙恬带着扶苏站在门口,怀瑾随意把头发挽起,笑着让他们进来:“这么大雪天你们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吧,别冻坏了。” 蒙恬抿着嘴笑了一声,扶苏边往里走边道:“老师,你上次不是说等下雪的时候,在院子里烤肉吗!今天一起来看见外面好大的雪,我跟父王说来你这里,父王就放我一天休息。” 怀瑾拍了拍脑袋,想起来这么一茬,她失笑:“是我糊涂了,还是苏儿记性好!思之,去煮点茶水。韩念,你快起来!” 张良带着面具就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仿佛刚起床一般,怀瑾随手翻了一卷书让扶苏先看着,然后去洗漱了。 蒙恬站在廊下,手里捧了一杯热茶,天寒冻得他脸上两团红色,看着越发觉得憨厚了。 “你近日忙些什么呢?”怀瑾一边漱口一边和蒙恬唠嗑。 蒙恬喝了一口热茶,一说话就有白气冒出来:“和往日一样。” 他的工作就是守卫整座咸阳城,安排各处巡逻的士兵。 看着怀瑾,蒙恬忽然脸红了起来,又些期期艾艾的。 怀瑾用热水沾湿巾帕在脸上抹了一把,热烘烘的十分舒服,看到蒙恬的表情,她奇道:“怎么了?” “我……我定亲了。”蒙恬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多年从戎打磨的庄严此时消失无影,怀瑾依稀又见到初入秦宫时的那个动不动就害羞的少年。 愣了一下,怀瑾笑起来:“好事呀!是哪家的小姐?” “是父亲一位故友的女儿,我还没见过她,不过……去下聘的人说,那位小姐生的很美。”蒙恬说着说着脸就红了,他在秦国相熟的朋友少,尉缭和甘罗又不在咸阳,定亲之喜除了和蒙毅说几句,竟不知再和谁人说。 今天陪扶苏来见怀瑾,便忍不住把这事说了,见怀瑾发自内心的笑颜,蒙恬觉得十分窝心,又道:“到时候,一起去喝喜酒。” “哈哈哈,肯定的!”怀瑾理了理头发,边笑边把头发扎成了个辫子:“你的好日子,天上下刀我也得去!日子定了吗?是什么时候?” 蒙恬笑道:“夏末的时候。” “那正好,我们肯定都在咸阳。” “嗯,尉缭大人马上也要回来了。”蒙恬的消息比她灵通,战场上情形如何,他肯定最先知道的。怀瑾点点头:“回来了,能一起过个年。” “是了,你们都不是秦人,过年都在冬天。”蒙恬笑眼弯弯:“甘罗大人和无且肯定也回来吧?” 蒙恬说无且,怀瑾反应了一下才知是在说夏福,立即点头:“这两个要是不回来,以后不让他们进我这院子的门!” 蒙恬摇头笑起来,温声道:“你看着好了很多,又是爱说爱笑的样子了。” 怀瑾白了他一眼,不留面子:“老气横秋!赶紧进去烤火吧,外面冷。” 屋里张良和扶苏一人坐了一边,一人手里一卷书,一个赛一个的认真。怀瑾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笑,看了半晌不知觉笑出了声。 一大一小都抬起了头,扶苏歪着脑袋大大的不解,怀瑾过去揪了揪他头上的发髻:“来,起来帮忙了!” 扶苏躲着她的魔爪,抱怨道:“老师,你别把我头发弄坏了!” 扶苏越大,越不如小时候好玩,不爱跟她撒娇了。 怀瑾撇撇嘴,怪声道:“公子说的是,小女子再不敢了!” 张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满是笑意,扶苏急的跳脚:“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惜夏福和甘罗都不在这里,没有人帮着扶苏对付她。 怀瑾吐了吐舌头,开始吩咐屋子里的人:扶苏去厨房拿火炉和铁架,韩念把火盆和褥子搬到廊下,蒙恬搬食材,思之在厨房串肉。 一屋子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她自己就抱着手炉稳如泰山的坐着。 不多时,廊下的竹席上支起一个火炉,火炉上一个铁架子。桌子上摆着各色各样被竹签串起来的生肉,厨房的佐料也悉数拿了出来。 怀瑾拿了一串肉放在铁架子上,在上面放了油盐酱,不一会儿那串肉就开始散发香味了。 扶苏看得新奇,也学着她的样子烤了一串,等吃到自己亲手烤的肉,小孩儿一脸满足:“老师老师,太好吃了!” 怀瑾笑着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烤好的几串肉递给了思之,思之低着头跪坐在一旁,是个老老实实的可怜相。 照顾完思之,怀瑾坐回来,看见面前几串烤得焦黄的羊肉串。 憋着快乐,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张良,她知道自己看过去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不能在别人面前穿了帮。 “苏儿,多烤一会儿,吃了夹生的小心拉肚子!”怀瑾一把抢下扶苏正往嘴里塞的一串肉,扶苏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巴巴的看着火炉上的烤肉,不停的翻烤着,只盼快点熟透。 蒙恬不需她多说,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虽是坐在廊下,但两个大火炉烤着,身下又有厚实的褥子,倒也不觉得冷。 看着院子里的白雪,怀瑾道:“此时应该喝点酒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去看张良的眼色,自从温泉事件之后,某人就禁止她喝酒了。 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张良哑着嗓音对思之道:“去地窖里搬一坛酒过来。” “两坛!”怀瑾见思之奔过去,忙大喊了一句,然后心虚的低了头。 张良瞟了她一眼,怀瑾托着腮叹了口气:“得!你这样子快赶上夏福了!” 蒙恬笑了两声,揶揄道:“韩先生这样极好,省得你沉醉于美酒中,舍不得醒,公子日日见不到你人,又该跟我抱怨了。” 怀瑾眯着眼睛看向扶苏:“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扶苏缩了缩脖子,强自镇定道:“没有的事,只是老师那阵子日日醉酒,苏儿担心老师的身体,跟蒙恬叔叔说了一两句而已,真的就一两句!” “人小鬼大!”怀瑾把他刚烤好的鸡翅抢了过来。 扶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刁蛮!书中诚不我欺,女子难养也!” 一句话说得蒙恬和张良都低声笑起来,怀瑾笑眯眯的坐过去,一把搂住扶苏的脖子,威胁:“公子,你说什么?” “说笑、说笑的!”扶苏面红耳赤的挣开她,坐好,期期艾艾的:“老师,你以后别这样,叫外人看见……我这个大公子……多没面子。” “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包尿布的样子我都看过呢!”怀瑾故意使坏。 扶苏大囧:“老师——” 彻底败下阵来,反正他口头上永远说不过怀瑾的,想明白了,他气鼓鼓的吃东西,一言不发。 见小儿被逗的板着脸,怀瑾道:“公子真生气了?哎呀老师开玩笑的嘛~不要这么走心好不好!老师错了,老师给你道歉,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啦!” 她一会儿逗弄调戏一会儿做小伏低,像个大顽童,张良看着她有些出神,总是不经意被她的生动神情撩拨心房,叫他挪不开眼睛。 “老师,你就爱欺负我!”扶苏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蒙恬看不过眼了,道:“阿姮你真是调皮得紧!”说罢看向扶苏,安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公子别担心,等甘罗大人回来收拾她。” 甘罗的嘴毒的很,怀瑾十有八九是说不过他的。 一想到甘罗,她想起自己天天和张良腻在一起,想起他们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有异性没人性。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思之把地窖里的酒拿了两坛出来,各人面前放了一个小杯子,里面盛着大半杯晶莹的液体。 “你只许喝一口!”怀瑾对扶苏道,在小孩儿的强烈要求下,怀瑾给他也倒了一杯。 扶苏满足的点点头,珍惜的端起酒杯小小喝了一口,然后脸立马挤成了一团,辣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2章 两情 雪越下越大,傍晚时已经两尺厚了,怀瑾身子探出栏杆,接了一朵雪花,笑道:“听我母亲说,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是这么大的雪。” 张良发出韩念才有的嘶哑的声音:“马上又是你生辰了。” 蒙恬看着她:“可想好怎么过了吗?” 怀瑾缩回手,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暖和下来了,她才笑道:“生辰而已,其实没什么好过的,最要紧的是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说着眼睛落在了张良身上,视线相遇,尽是满足。 因这场大雪,天都黑下来了,外面仍然泛着银光。门外有来接扶苏的宫人,怀瑾替他系好斗篷,亲自送出了门,直至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慢慢踱步回去。 思之早困的直点头了,张良仍然坐在廊下,她走回来,对思之说:“你进去睡觉吧。” 思之听话的进去了,张良穿了一身青衣,半倚着褥子,朝她伸出手。 怀瑾微笑着把手递上去,在他怀里躺下,两人共对着满院的白雪,温情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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