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起来,我在秦国已经待了将近十年了。”怀瑾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手臂上仰头看着他,将那碍眼的面具揭了下来。 风姿如神的男子温柔的看着她,亲亲吻了她的眼睛:“十多年了,我们仍在一起。” 他们的思绪一齐飘到遥远的地方,怀瑾轻声道:“最快乐的时光,是在稷下学宫里,年少轻狂,吃喝玩乐无所不为。” 过去的岁月里,她是一个小小姑娘,他是一个翩翩少年;踏过漫长的时间长河,他们都已长大成人,有了无限烦愁。 幸运的是,小小姑娘和翩翩少年此时还在一起,共赏人间白雪。 “那年你从韩国赶来给我过生辰时,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是从何时心悦你的,还记得吗?”怀瑾怀着无限柔情看着他。 张良低喃:“记得。” 怀瑾露出狡黠的笑意:“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张良好看的眉眼展开一个无奈的模样:“又不告诉我是吗?” 她吃吃的笑起来:“果然,知我者,子房也。” 张良抱得她越发的紧,雪光映得他的脸如月光一样皎洁,怀瑾看不够似的,眼神黏在他脸上不舍得挪开半寸。 张良清俊的脸上带了点点忧心,怀瑾双手捧着他的脸:“不许分心想别的事情!” 张良莞尔,吻了她:“是我不好。” 忽带了些歉意,他道:“我一想起当日你行冥婚,便觉对你不住,姮儿,日后我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这些东西,我不在乎。”怀瑾手指头在他胸口画来画去。 张良又啄了她一下,道:“姮儿,你自小就与别的女子不同,世人在意的你似乎都不在意。” “虚名尔,不足挂心。”怀瑾满怀柔情:“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无甚牵挂,如今父母双亡,他们的仇我也报了,无愧他们于我的生养之恩,现今世上我唯一所在意的,只有你一个。” 她靠近了些,耳鬓厮磨,悄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良看着她,怀瑾咬了咬唇,虽然不知道他信不信,但她决定和盘托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我的灵魂托生在了这具身体上,成了赵国的公主赵怀瑾。” 屏息紧张的看着他,然而发现他并无意外之色,怀瑾一时愣了。 张良拥着她,道:“那日你和甘罗醉酒,我已知晓这件事情。” 怀瑾顿时跟见了鬼似的:“你信?” 张良温和的反问:“为何不信?” 她一下卡了壳,顿了顿,她道:“那你怎么从来没有好奇过?” “因为你说的已经差不多了。”张良娓娓道:“那日醉酒你说你们从两千年后而来,我就仔细留心了你和甘罗的对话,不难猜出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感觉我说什么你好像都不会惊奇。”怀瑾捂着脸笑道,张良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躺了一会儿,张良忽然问:“你常和甘罗说起历史,起初我不明白,后来听你们说的前因后果,才明白历史的含义,就如《左传》记录前人事迹一样。对你们而言,我也算是前人,那么历史上可有我的名字?” “有。”怀瑾肯定的点头。 张良生了兴趣:“是如何说我的?” 怀瑾轻笑一声:“在我那个时代我读书不好,不太清楚历史,只略微知道一些。书上说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日后会干很多大事,然后名垂千古,寿终正寝。” “那你呢?”张良静静的看着她。 怀瑾知道,他问的是现在这副身躯中的自己,她一下卡了壳。也曾问过甘罗这个问题,甘罗对各类史书倒背如流,历史上并没有她这号人的存在,甚至甘罗都不知道他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姮儿?”张良见她突然沉默下来,又些不安。 她扬起脸没心没肺的笑着:“我知道你是长命百岁,所以只要一直跟着你,我也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十指相扣,张良抵着她的额头:“我们自是要白头偕老的。” 在廊下静坐了一个小时,他们才起身回去。 自这夜起,张良便时不时的跟她讨论起两千年后的世界,怀瑾仿佛成了他的老师一般,给他介绍起现代的科技、生活、人们的衣食住行…… 这些她遗忘很久的东西,忽然仔仔细细再讲起,让她忍不住开始思念那个故乡,想着便叹了口气。 然而回头见张良也是长叹了一声,她不解道:“我叹气是思念故乡,你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张良不紧不慢的语调像是吟诗一样:“只是感叹那个时代的美好而已,一想到那样的时代还要两千多年,便觉得漫长。炎黄儿女历经千年,无数的血与泪交织才创建出那样一个世界。近来听你说起这些,倒让我眼界又开拓了,以往读志怪奇玄的书籍,总是难以想象未来的世界。如今有了详细的描述,我心中所观想的未来世界有了形态,而不再是一个虚空的想象,这要多谢姮儿了。” 他忽然文邹邹的行了一个礼,怀瑾得意得摇头晃脑:“夫君客气了。” 听到她的戏谑,张良垂下眼睛,捏了捏她的手:“这声夫君,甚好。” 红晕一点一点爬上脸颊,怀瑾瞟了他一眼,这人正端正的坐着,笑得如清风明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总是不着痕迹的调戏她。 “那姮儿在那个时代,是做什么的?”张良似是想到什么,表情有些不安:“可……可曾婚配?” 怀瑾捂着嘴笑起来,看他正严肃的盯着自己,咳嗽两声正色道:“未曾未曾,我在那个世界是大龄剩女,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 “那个世界民风开放,男女婚姻皆由自己,想必是姮儿找不到心上人,所以迟迟未嫁。”张良含笑看着她。 怀瑾点头:“嗯嗯,是呀是呀,现代找不到夫君,所以老天爷让我跑到两千年前来把自己嫁出去了。” 她是不甚正经的调笑着,张良却认真的瞧着她,郑重得像发誓一样:“姮儿深情厚谊,我视之如珍宝,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怀瑾怔怔的看着他,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动容:“你……永远不要抛下我。” 张良没说话,将她揽入怀中。 腊月二十八那天,甘罗和夏福一同从雍城回了咸阳。 并不是回来述职,只是为了陪她过生辰,顺带过个年,小院子里一时热闹起来。 一大早怀瑾就穿上了新衣服,被夏福按在梳妆镜前装扮了很久才出去,甘罗一见她,就搓着手笑:“可算人模人样了,赶紧的,吃饭吧。” 桌上一桌好菜,思之跪坐在一边,头压得低低的。 张良戴着面具坐在席上——有别人在的时候,他总是很少说话。 三人一同入了席,夏福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在雍城的事迹,他现在算是学出师了,在雍城论起医师,第一个想起来的名字定是夏无且。 夏福说话间,满是自豪,不过他最高兴的,是这次看到怀瑾发现她养得白白嫩嫩的,没有之前的丧气了。 “不知道老尉能不能赶回来过年。”怀瑾说。 甘罗耸耸肩:“不知道,赶不回来也没办法了。” 说着就一手搭上她的手腕,这个全天下最厉害的医师,最喜欢的病人就是她,哪怕她健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也要时不时给她开点汤药喝了。 “这么多年,你给我开的药没断过。”怀瑾把手抽出来。 甘罗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都是为了你好,我那些药防病防菌抗衰老,等你上了年纪,你就会感谢我了。” 吃饭间,怀瑾想起蒙恬定亲的事,忙把这个消息也分享了。 甘罗点点头:“这是好事,回头得给他备份大礼。” 初识甘罗时,他不过二十岁,如今也已到而立之年,怀瑾微笑着,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想着她就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不娶位美娇娘回去?” 甘罗神色寂寂道:“我早晚是要回去的,与其找一个好姑娘耽误她,不如不找。” 怀瑾道:“若是回不去呢?” 从秦朝回到现代,这实在是天方夜谭,甘罗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结果,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甘罗敛了笑意,沉肃道:“唯有此心愿,浪费掉这一生都是值得的。” 夏福诧异:“大人回哪里去?” 甘罗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怀瑾:“还说我,你呢?真的要为张良这么一直守下去吗?若是……若是到了那一天,出现在博浪沙的那个人不是他怎么办?你这一生的幸福,难道就止步于此了吗?阿姮,陛下对你很好,他是真心爱你,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又是一个帝王,为你做的种种已是难得。” 屋里只有夏福、韩念和思之。 甘罗自认说的话这三个人是听不明白的,说起来就毫无避讳了。 怀瑾看了张良一眼,叹道:“我的幸福我自己知道,阿罗,你知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做的任何事都出自于我的本心,你不必担心我。” 甘罗道:“正是因为你不是小孩子,也正是知道你心性坚毅,决定的事情不容更改,我今天才想来劝一劝你。说句不好听的,谁会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呢?你现在爱张良爱得要死,随着时间一过,你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你还这么坚定的爱着他吗?还不如抓紧现在所拥有的幸福。” 怀瑾有些尴尬,因为她知道张良就在旁边坐着,而甘罗他们却不知道。 正想着怎么回答,张良哑着嗓子开口了:“甘罗大人未经男女情爱,又怎知一个人不会永远爱另一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3章 真心 不意韩念突然开口,甘罗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张良从前的旧仆,从来都不爱跟旁人多说一句废话的。 惊讶过后,甘罗便回道:“我虽未娶妻,但我知人心变化反复无常,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人在某一刻的真心,但是……” 甘罗微微笑着,有些悲凉:“但真心都会随着时间一同流逝的,人的本性就是喜新厌旧,所谓永远爱一个人,都只存在于两情正浓时,情意散了便只会得一个兰因絮果。” 张良看了怀瑾一眼,发现她突然陷入了长考,他哑着嗓子,平和道:“甘罗大人的说法,倒让我想起了儒家大师荀况前辈,他提出人性本恶,与大人刚刚所言人之本性倒有异曲同工之处。大人所言,我也不是不认可。” 甘罗抱着手,凉凉道:“听先生的意思,还有别的高见?” 张良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缓缓道:“先生说得虽有道理,但世上人千千万万,大人怎知所有人皆如是?” 甘罗说:“话不敢说满,十个人里九个人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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