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湿帕子给张良擦脸,她问:“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张良接过帕子,久久的捂住脸,似乎也是有些冻着了,他含糊的嗯了一声。 直到帕子的热气不再,他才拿下来扔进了铜盆里,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沛公明日就会从宫里搬出来了。” “沛县出来那帮人都不通文墨劝不动也就罢了,可郦食其跟萧何他们可是文化人,他们也都劝不动,可怎么你一说武安侯就听了?”怀瑾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他们不敢说真话,唯恐沛公迁怒,但遮遮掩掩的劝谏就如同说废话一样。樊哙敢直言,但他……说话不好听,又说不到点子上,沛公自然不从。”张良把衣服挂起来,然后上了榻。 怀瑾给他倒了水,又问:“那你可是说了好听的真话?” 张良接过水,喝了半杯又递过去:“我说了真话,不过也不大好听。” 怀瑾把杯子放到一旁,把火盆提到了窗边,然后上了床躺下:“你说了什么?” 张良把她搂进怀里,闭了眼:“我问沛公,是不是想落得秦二世的下场。” 怀瑾有些想笑,只可惜当时没见到刘邦的脸色,她道:“那他没跟你生气?” 张良把下巴枕在她脖子后面,温热的气息喷出来,怀瑾只觉得后脖子有些痒。躲了一下,就听张良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他明白这个道理。” “况且他若不清醒,如何面对即将到达的楚军?”张良显然是有些累了,说这句话时打了哈欠,然后就睡了过去。 张良的劝说有显著效果,在咸阳宫住了一个月的刘邦终于搬了出来,并将宫里的财宝、宫宝全都封存了起来,然后去了霸上整治军队。 刘邦清醒得非常及时,因为二月时项羽的军队已经到达函谷关,前后相差半个月而已。 但更出乎意料的是,项羽到达函谷关却没有递信进来,而是直接破了函谷关,大军进驻鸿门。 项羽的动作太快,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怀瑾和张良之所以得到消息,是因为项伯偷偷赶到了咸阳。 “阿籍扬言要与刘邦决一死战,你们夫妻快些随我离开。”项伯一身风霜,披夜色而来。 冬日严寒,不知他骑了多久的马,下嘴唇都冻裂开了。 怀瑾大吃一惊:“刘邦此刻并无与阿籍对抗之心,阿籍怎么要杀他?” “恐怕是为了楚怀王那句,先入关者为王。”张良递上一杯茶。 项伯也不顾滚烫的水,咕噜灌下去,才有些缓过气来,他道:“不止,刘邦这边有人告密,说刘邦入关之后不杀子婴,是因为想立子婴为相,企图自己当王。还有范先生……” 项伯看着张良,严肃道:“当初你答应我们,一旦平定韩国故地,便回楚营,可如今却跟着刘邦入关。范先生主张一定要除掉你,阿籍只是还没同意,但你若执意留在这里,我也保不得你。” 怀瑾解释:“刘邦先替子房打下了颍川,子房只是为了报答恩情……” “少来!”项伯打断:“子房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别拿那套说辞来应付我!” 张良在炭火上烤着手,沉吟不语,看他神色自若也并无慌乱。 项伯便更急了:“走不走!我冒着风雪前来,就是不想你去送死!阿籍有四十万大军,刘邦不可能打得过!” 怀瑾沉默的看着他们,眼底带着浓重的悲伤。张良绝不会更改他要走的路,是以,他不可能离开刘邦。 果然,张良起身对项伯长揖。 项伯见他如此,慌急之色去了,静默的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张良微微笑,项伯却不解道:“刘邦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让你这样坚定不移的选择他?” 张良却不回答他,只是说:“你肯冒险前来,我在这里谢过。只是眼下我却要为难你了,阿缠,此困唯有你能解。” 项伯皱起眉:“我可不是来做不相干的事的,我是为了我兄弟和我外甥女而来!” “沛公并无称王之心,西征是受怀王之命,且西征大军又不止沛公这一路,只不过他运气好先到达咸阳而已。上将军若真听信谗言开战,沛公和几万大军也只是平白受冤而死,上将军也会损失精锐,得不偿失。”张良的脸色在昏黄的烛火中格外的平静。 项伯听到这番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张良说得没错,他道:“你这话倒中肯,只是阿籍已决议要战,我无法阻拦。” “你今夜回去,带话给上将军,我有法子化干戈为玉帛。”张良道,笃定的语气不容置喙。 相识数十载,项伯明白张良绝不可能是大放厥词的人,但同时又添忧愁:“好、好,你有法子保刘邦,那你自己呢?” 他看了一眼怀瑾,欲言又止,他说不出口的话,他们应该都能懂得。 如果张良执意站在刘邦身边,项家人对他势必不会手软,真有那一日,怀瑾怎么办? “这个也不必担心,我也有办法,只是少不得要你周旋。”张良歉意的笑笑。 项伯一瞪眼,叉着腰在屋子里踱步一圈,然后强调:“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姓项!” “没错,你姓项,那你今夜还不是给我们送信来了。”怀瑾讨好的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笑道:“小舅舅,你帮帮子房。” 项伯深吸一口气,像是有些憋闷:“得!等待来日,恐怕我会落个里外不是人!” 随即恶狠狠的看着张良:“说罢,让我做什么。” “现在先随我去见一趟沛公。”张良站起来,把厚厚的深衣穿上。他的头发也未束,但是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怀瑾又把斗篷给他穿上,生怕他出门着了凉。 项伯斜眼看着他:“怎么?想把我也策反到这边来?” 忽略掉他带着怒火的语气,张良带上椎帽,温声道:“你是项家人,怎会脱离家族?我不会这么异想天开。带你去见沛公,是为了阻拦不必要的战争。” 张良穿好衣服,然后与项伯各骑一匹马,闯入茫茫无际的夜色中。 地上有薄薄的积雪,怀瑾只穿着单衣站在院中,她望着张良和项伯离去的方向出了很久的神。 鸿门宴要开始了么?她忽然有些胆怯明天的到来,她的亲人要和她的夫君对垒,纵然坚定,却也为难。 就如项伯赶到这里,他也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 黎明时分张良才回来,怀瑾并未睡深,一听到动静就坐了起来。 张良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斗篷的下摆也沾满了泥泞,他正在翻找新的衣服,显然连睡觉都没有时间了。 见她坐起来,张良道:“等会儿我要和沛公一起出发去鸿门。” 怀瑾反映了一会儿,睡意全无,她道:“我也要去!” 张良换衣服的动作一滞,然后说:“你就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我还想看看女儿。”她不由分说,也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男装换上,然后飞快的给自己束了发。 张良把她按住:“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保证明天就让你见到莺儿。” “不!”她执拗道,项伯亲口说范增对张良起了杀心,她怎么能安心的待在这里。哪怕知道他会安然无恙,她也没办法只在这里干坐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4章 披霜踏雪至鸿门 拿她没办法,再劝下去只会耽误时间,张良只好作罢。怀瑾见他头发仍然散着,便把他拉到铜镜前,认真给他束发戴冠。 两人全都穿戴好,颇有种夫妻共上战场的感觉。 望着镜中她紧绷的脸,张良忽笑了一下:“你不要这么紧张,即便范增真的要杀我,那还有阿缠在呢。” 怀瑾板着脸,嗯了一声。 出门前,张良仔细给她绑好斗篷带子,确保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打开大门。 外面韩念和原伏两人都等在门外,张良和她上了马,几人往城外疾驰而去。 她身上的斗篷是上等的貂皮,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毛茸茸的围脖,即便如此,马儿一跑起来,那风刮在脸上还是生疼。 坚持到霸上,刘邦带着一百来人已等在那里。 天边已有曙光,刘邦等人见张良到来,也不寒暄,直接朝着鸿门的方向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便到达了楚营,各人下马将椎帽脱下。 刘邦等人看到张良身边站着怀瑾,惊讶之余有些欣喜,张夫人与项家是血亲,有她在说不定能缓和一下两方的关系。 他们等在营帐外,士兵前去通传,怀瑾安静的站在张良身旁,余光中她瞟到男人堆里唯一一张女儿面——阮离欢。 她身材修长,站在樊哙身边也不输个子。觉得好奇她多看了两眼,而后怀瑾收回目光看向营帐的方向,去通传的人回来了。 “上将军尚未起身,诸位在此多等一会儿。”那士兵说。 此时已日上三竿,项羽还没起身,好一个下马威! 怀瑾有些沉不住气,欲上前质问,张良却拉了她一下,对她摇摇头。怀瑾咬着唇,憋闷的低下头,安静站好。 在军营外站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人过来招待他们,尤其是里面不停有士兵来来往往,对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樊哙烦躁,低声道:“沛公,他们把我们晾在这里不闻不问,是不是在羞辱我们?” 刘邦抱着手,挺直胸膛,看着远处阴沉的天空,他无所谓的说:“这个时候了,哪怕给我一巴掌,也得忍着。” 能说出这句话,怀瑾有些对他刮目相看。 侧头看着刘邦,却发现阮离欢正看着自己这边,怀瑾的眼神一过去,阮离欢立刻若无其事的别开眼。 北风刮起来了,怀瑾终于耐不得了,上前对戍守的士兵道:“上将军何时才起来?你们再去催一催!” 那士兵立即大怒:“你是何人……” “不得无礼!”远处一声大喝,却是桓楚和龙且一同走了过来。 桓楚挥挥手,让戍守的士兵退开,然后对刘邦道:“宴席已备好,请武安侯入内。” 然而他们只让刘邦和张良夫妇入内,其他人通通被拦下,张良却笑:“其他人不能进,阮将军却是女子,随侍武安侯身旁应当不妨事吧?” 张良的称呼刻意拉开了与刘邦的距离,桓楚看了阮离欢一眼,这人虽穿着戎装,但确实是女子,因此也让人放了进来。 桓楚和龙且带着他们往主帐方向走,桓楚说话间不经意就将刘邦与张良分开,他无视掉刘邦,只看着张良:“子房清减不少,想必这段时间为了武安侯入关劳心劳力。” “我不过为一厩将,替武安侯管管粮草,何曾劳累?”张良风轻云淡的笑笑。 他们说话都是暗藏玄机,怀瑾懒得咬文嚼字,直接问桓楚:“莺儿是不是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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