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面上一红,白了他一眼。 桑楚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心中既欣慰又愉悦,只愿她一生一世都这样幸福,那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外头阳光温暖,思之又把甘罗牵了出来带他晒太阳。怀瑾望着无知无觉的甘罗,又看了看一脸满足的思之,心里直叹了一口气。 转头又望见甘罗和思之的儿子——甘琪正坐在不疑身旁学认字。 甘琪比不疑大好几岁,却羸弱干瘦,和健康朝气的不疑比起来,两人像是同龄人一般。 甘琪是娘胎里就带来的弱症,无论怎么补都补不上身。 家中有孩子有妇女,倒不至于让她的养胎生活无聊。 桑楚住在这里,每日的伙食都由他一手操办,怀瑾的嘴巴得到了极大满足。 桑楚走南闯北,哪里的饮食都吃过。 有时他会做塞外的烤羊肉,大柳枝串着肥瘦相间的肉,放在炭火上炙烤,撒上茱萸和粗盐,吃得怀瑾嘴里都起了一个泡; 有时桑楚会做百越那边的鸡菇煲,味道非常像后世的粤菜,就算没有辣椒怀瑾也吃得十分欢快; 还有一次,桑楚竟然做了馕,新疆的馕这时候还叫炉饼,怀瑾吃上一口瞬间就想起了现代自己去新疆旅游的时候。 “这饼是哪里的?”怀瑾问。 桑楚说:“是在中原西北的一个国家,那里的人都是深目高鼻,语言也和我们不一样。”然后他说了一个怀瑾并不能听懂的词,说这是那个国家的名字。 怀瑾越发笃定,肯定是新疆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3章 璀璨过往永埋心间 想到这,她道:“没想到,你去过这么多地方!” “我这一生漫长,自然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桑楚听到她的羡慕,没有那么开心,反而有了些寥落寂寞。 怀瑾倒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笑道:“将来等天下安宁了,我和子房也会去外面走一走,到时候就是你羡慕我们了!” 想到桑楚孑然一身,怀瑾不免好奇:“话说,你怎么还没娶妻呢?” 桑楚望着她,怀瑾脖子一缩:“你不会还惦记着我吧?” 桑楚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上下看了她一遍,最后哼了一声。 怀瑾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好吧,她太自作多情了。 想想确实也不大可能,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桑楚没理由还喜欢她。 讪讪笑了一声,她又问:“那你和子房又是几时成了好兄弟了?” “好兄弟?我和他?”桑楚笑得更厉害,眼神里明晃晃的嘲笑。 怀瑾不解:“那他为何让你来照顾我,你就来了?” 桑楚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许久,道:“我哪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 怀瑾被他这几声弄得极其郁闷:“你不是不惦记我了吗?” “我要是惦记你,你会怎样呢?” “那……我可得把你赶出去了,毕竟我可是人家的妻子,不好叫子房伤心的。” “你狠狠拒绝我,他不就开心了?”桑楚说。 怀瑾有些为难的咬着唇:“可是,伤害你,我心里也有些过不去。” 毕竟,桑楚对她这么好,还救了她,她于心何忍呢? 见她信以为真,在那里为难起来,桑楚愉悦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怀个孩子,脑袋都变呆了!我要是真惦记你,张良还敢把我叫过来吗?他恨不得弄死我才是!” 怀瑾深以为然,就明白桑楚刚过是在逗自己,她拿起刚刚擦鼻子的手帕狠狠扔过去。 桑楚脑袋一躲,认真的笑道:“咱们总归是故友一场,我哪里能看着你受苦呢。” “多谢你。”怀瑾静静的看了他半晌,勾了勾唇,笑弯了眼。 安稳养胎到五个月,都已经快入夏了,怀瑾的肚子也日益变大。 桑楚说,这便是已经坐稳了,意味着她可以出去走一走。 只是她在荥阳除了陈平夫妻都没有什么朋友,而陈平随着刘邦去了广武,把他老婆也给带走。 但怀瑾实在想出去走一走,于是在桑楚去孙叔通府上喝酒的时候,她也跟了过去。 孙叔通看到她,嘴巴张成了个鸭蛋。 但他对桑楚非常尊敬,震惊过后立即不声不息的就平静下来,把他们请了进去。 凉亭中摆好了两坛好酒和三叠冷掉的卤肉,显然孙叔通等了一会儿。 不等孙叔通这个主人先坐下,桑楚先不客气的坐过去倒了酒,喝了一口他道:“今儿这酒不错。” 孙叔通笑起来:“世上的酒只怕被你喝遍了,能被你赞一声不错,我花的那三两金子也不觉得肉痛了。” “这两坛酒三两金子?”怀瑾惊叹,可谓是天价了! 凑过去闻了一下,浓香的醇厚蹿进鼻子,把她肚子里的酒虫给勾了出来。 桑楚见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忙喝了一声把酒拿过去:“你别想!” 自己像是被带出来的小孩!怀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孙叔通看着他们俩,然后坐下,眼神在他们俩身上扫来扫去。 桑楚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直说:“我把怀瑾当妹子一样看待。” 孙叔通听到后,竟然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在桑楚面前笑得仿佛顽童,接着便把其中一盘卤肉推到怀瑾面前。 “多谢稷嗣君。”怀瑾点头致谢。 孙叔通捋捋胡子,他的年纪做怀瑾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也不用讲什么避嫌,便直接说:“称谓上不必客气,你既然是伯盛的朋友,老夫也当你是自己人,便不叫你张夫人,也跟着叫你一声怀瑾了。” 怀瑾自然欣然应允。 桑楚和侯伯盛对饮,两人闲聊些往事,怀瑾听到孙叔通回忆起在李斯府上做门客的事,顿时觉得惊讶。 忽想起和桑楚的初识,怀瑾打断他们的谈话,问:“当时李斯请你追那卷书,你说是有中间人引见,莫非就是稷嗣君?” 桑楚点点头,道:“正是,若非叔通,我不会替李斯跑腿。” “当年还要多谢你,正是因为引荐你,我才得了李斯看重。”孙叔通说。 桑楚指着他,对怀瑾说:“你不知道吧,这老东西已经效忠了五个帝王了,嬴政、胡亥、楚怀王、项羽、刘邦。” 怀瑾啊了一声,这四位帝王,除了胡亥、楚怀王、刘邦,剩下两个都跟她有莫大缘分,可她却从未听说过这二人身边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真不知说他是低调,还是说他厉害。 孙叔通听闻,连忙摆手,谦逊道:“始皇帝不算,我那年刚成了待诏博士,他就死了。” 怀瑾点点头,心道,这是属万年人精类型的。不算出类拔萃,却有一技之长,去哪里都能捞到一个偏门。 陈年往事勾起孙叔通的感慨,他邀桑楚共饮一杯,而后道:“我四十岁去咸阳,在李斯手下籍籍无名十多年,又在秦二世那里混了几年,直至到楚怀王、楚霸王、汉王,我一直遵照你当年送我的那八个字。” 怀瑾大奇:“哪八个字?” 桑楚笑:“并不是我说的,是老子说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这句话在我心里记了一辈子,帮我走过了许多风雨飘摇的时候。”孙叔通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又看看桑楚风华正茂的脸,发出一声羡慕的叹息。 中庸之道。 难怪她在咸阳时,也未曾听过孙叔通的名字。不过不知孙叔通是否记得自己这号人,想着,怀瑾就问:“您四十岁,是哪一年?” “是秦王政十二年,那时还是七国并立的时候。”孙叔通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年……”怀瑾羞愧自己的记忆竟不如一个老头,想了一会儿她有印象了,说:“那一年吕不韦自尽,正是李斯受重用的时候。” 孙叔通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怀瑾对咸阳的往事倒是知道的清楚。” 随即他又觉得很合理:“也是,编撰出《吕氏春秋》的人,全天下人的读书人只怕都记得。” 她倒不是因为这个,想到吕不韦的死她在其中添柴加火,怀瑾就觉得一阵恍惚,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静默一会儿,她又问:“您那时在咸阳,可曾听说过赵姮这个名字?” “赵姮……”孙叔通念念有词一会儿,摇摇头:“有些记不得了,不过听着有些耳熟。” 桑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怀瑾则无谓的笑了笑。她在咸阳那十年,谈不上多快乐,用不着来个旧时人与她一起回忆过去,徒增伤感,刚刚不该问那句话的。 但孙叔通显然是没有放弃,还在想:“到底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呢……” 怀瑾正要岔开话题,孙叔通突然一拍掌,道:“记起来了,那时有个叫赵姮的女子,似乎和始皇帝有过那么一段风流,和李斯似乎也有往来。” 他沉思着,大为遗憾:“太久了、太久了……只依稀记得那么一些。这个女人,名声仿佛不大好,后面有一天突然消失在咸阳了,渐渐就再没人提过她。” 其实始皇帝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提这个名字,但似乎是有一年,因为这个叫赵姮的女人,始皇帝罢免了很多官员。 从那时起,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这个名字,想着是皇帝的女人,多少得避讳着点。 孙叔通还在回忆着,桑楚又问:“你见过她吗?那个叫赵姮的女子。” 孙叔通皱起眉,川字纹十分深刻:“应该是见过一次的,在李斯家的亭子里,那时我和几个门客正在和李斯说什么,那个女子突然就来了。那时她是穿着宦官的衣服,后来才知原来是个女子。” “长什么样啊?”桑楚又问。 孙叔通眉头皱得更深,想的更久,最后摆摆手:“真的记不起来了,仿佛……挺瘦小的。” 对于孙叔通所说的,怀瑾则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也许那时孙叔通太不起眼了。 不过她今日倒是再一次感觉到,世事的奇妙。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间,谁又能知道自己曾和谁擦肩而过过呢? 怀瑾笑了笑,看向屋檐外的碧蓝天空,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她终究是,被时间永远留在了这个时空。 回去的路上,桑楚问她:“咸阳城的那个赵姮,是你吗?应该不会这么巧同名吧?” 怀瑾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往事如烟,多提无益,倒不如永远将回忆尘封。曾经的那些人,也都被她永远留存在心中,此生不忘。 那是一闪而过的流星;是短暂又璀璨的焰火;是寂寂深夜盛放的昙花;在她生命中曾出现过的鲜活,在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回忆。 入夏时分下了三天大雨,怀瑾穿着宽松的深衣坐在檐下看雨。 及腰的长发松软垂下,被空气中的湿润所浸染,她的头发看上去像被水打湿的黑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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