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也是身后死相不好看,脖颈扯断就断气了,死得也痛快。 大卸八块的‘俱五刑’——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也是死后不体面罢了。 虽说死后有灵,但真到那时,谁知道有无呢? 但凌迟之刑,可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受上千刀万剐之痛啊! 那种痛苦,在他们亲眼观刑后更加深了认知,好似一刀刀,割在己身一般! 六国后裔中有那胆小者,观刑回去后的当晚,噩梦连连一整晚,第二日早上就给吓病了。 据传,有人说:“若叫我选,我宁愿选夷三族、五族甚至九族, 也不愿选凌迟!” 但那人的三族、五族甚至九族,会说:那你还是自己去受凌迟之刑吧!别来沾我们,你自己去死就好了! 总之,各方反馈,都表明此次以儆效尤的惩罚处决,起到了极致的震慑之效。 但就像行刑当日就有仁义儒士非议‘有失仁善’,事后私底下也少不了有人议论: “仙使竟创如此酷刑,非是仁义之举啊!” “仙使是仙人在人间代行权柄的使者,怎能创制如此酷刑?” …… 议论得多了,周邈偶然听到一二句,对此他表示: “难道是我记错了?先秦时代的鬼神,不都是血腥原始、粗狂蛮野的风格吗?什么时候是圣光普照、仁善慈悲的佛祖菩萨那一挂的了?” “不是说了,仙人仁善,也有怒目时?咱基建仙人,主打就是一个善恶有报!一个酷刑惩罚就接受不了了?” “是不是把他们养得心大了?至善至仁,予取予求,才是他们想要的仙人和仙使?” 周邈的言行,表现得不曾有分毫软弱和退缩。 但私下独处时,总会不时走神,怏怏不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基建系统回收了二十个工业机器人。 架设桥梁的任务彻底完成,刷新出新一环任务。 …… 因上一环的架设桥梁任务提前完工,即便巫蛊魇咒案耽搁了四五日,时间也还算宽松。 “……如此,便仍因循旧例,按部就班。”嬴政一锤定音。 周邈:“哦哦。” 这次修建东方、南方驰道的最后一环任务,与前面几环大差不差—— [任务链-修建驰道(东方道和南方道) 任务描述:征召役夫三万。根据‘东方道和南方道绿化施工标准’,‘东方道和南方道配套设施建设方案’,完成东方道和南方道的道路绿化及配套设施建设。 注:预计工期为两个月。 任务道具:东方道和南方道绿化施工标准×1;东方道和南方道配套设施建设方案×1; 工装×30000 工餐×30000×61; 住宿补贴× 30000×61; 工业机器人×24] 除了任务内容是植树——道旁每三丈植一棵树;道旁挖排水沟——深半丈;及建设高速服务区——每隔一百里建供人车马修整的驿站。 其他几乎一样:征召役夫数仍为三万,工期仍是两个月,仍旧分六段施工,工业机器人仍有二十四个。 因此很快就商议部署完毕。 而商议全程,周邈也就在转述任务内容时话多些,之后便嗯嗯哦哦地应付,全程心不在焉。 殿中众人交换眼色,几番交锋。 最终,是萧何开口问道:“仙使,你从何处得知凌迟之刑的?” 萧何此言一出,引得殿中眼刀横飞! 李斯:好你个萧何!看上去斯斯文文,竟是个一针见血的! 但果不其然,周邈直接地回答萧何:“哦,封建时期著名的酷刑。大概是始于距今五六百年后吧?” 萧何:“那就是说,是历史原本就有的酷刑?” 周邈:“嗯,是的。”萧丞相想说什么? 萧何直言道:“既如此,并非仙使始创凌迟酷刑,有何可惭愧的?” 又非仙使本性残忍冷酷,始创凌迟之刑,只是借来一用,有何问题? “当时一时愤怒冲头,说出这个酷刑——当然,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样选择。” 周邈不是惭愧,他只是另有担心。 “我只是担心……”周邈思考措辞,半晌才继续道:“凌迟,与黥面、劓鼻、剜目、刖足、断手、割耳等酷刑一样,都属肉刑。” “损伤躯体的刑罚,是不符合法学精神的。我现在却提出凌迟之刑,可能会起到不好的带头作用,万一滥用……” “原本历史上,没有仙使周邈,不也有凌迟之刑?”嬴政笃定道:“凌迟也不罕见罢。” 周邈记得模糊不清了,“到后来,凌迟已经写进王朝律法:谋反大逆者,杀至亲长辈者,杀一家非死罪三人者,采生折割人者①,好像都要受凌迟之刑。” 嬴政:“凶犯杀两家无罪者八人,又兼谋反大逆,不正符合凌迟之刑?” 周邈努力理清前后逻辑时,嬴政已经又道:“凌迟之刑,必 定帝王才可判处。是与不是?” 周邈还没理清,只跟着回答:“对,别说是凌迟,就是寻常死罪和重罚,也都只有朝廷中央复核才能判决。” 嬴政道出结论:“因此,刑罚严酷与否,全看帝王心性。” “凌迟是否滥用,亦全凭帝王之意。” 仁慈帝王,自会约束刑罚。 残暴帝王,即使无凌迟,也有其他酷刑可滥用。 “可是起了这个头,终究是给后来者找了个借口。” “借口之所以是借口,就是没这个,也有其他的!” 李斯是真看不得周邈的纠结,直接道:“若说带头作用,不如准确说是模范带头作用。” 周邈满脑子问号:“???” 李斯:“至少后来者在判处凌迟时,要达到灭两家满门杀八人,兼有辱尸及谋逆之罪时,才能名正言顺判处凌迟。” “而不是随口一句违逆之言,就判处凌迟。” “而假使果真犯下如今日这样的凶杀大案,难道被判凌迟不是应该的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么说,他还做了一件好事? 周邈感觉不真实:“你是不是在诡辩,在忽悠我?我读书少又不聪明,你可别骗我!” 李斯:??天地良心!他李斯的人品就这么坏吗? “我哪一句话是诡辩了?” 李斯愤怒逼问:“我哪一句诡辩了!?” 黏黏糊糊的,真是看不过眼! 给李斯都气得都不称臣,而自呼我了。 “行行!滥用与否取决于皇帝本人,我也没有起到坏的带头作用,而是给定了一个凌迟的基本底线。”周邈终于把自己说服了。 萧何:“就是仙使的名声,百年千年之后,多少要受一些人的指责。” 仙使之于他便如伯乐,很该说上一句。 周邈浑不在意:“我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生前无愧于心,管它死后贬低抹黑!” …… 征召役夫的诏令下达。 以咸阳为起始,驰道沿途及相邻郡县,几乎整个中原九州,六国故地,皆是迎来了喜讯。 发 家致富的喜悦,也冲刷了巫蛊魇咒案的阴霾。 诏令到达之日,涉及各郡县便即刻按照命令征召役夫。 ——户中有士伍残亡且贫者为先。 朝廷与仙使征召役夫三次,第一次德行良好者为先,第二次贫者为先。 第三次,有士兵伤残阵亡,且家贫者为先。 嘉善,扶贫,抚军属。三次征召役夫,皆体现了大秦及仙使的仁德。 郡县之中有倔强的士人,经此三次眼见耳闻,虽未明言,心中却已软化:近在眼前的科举取士,未尝不可去看一看…… 秦灭六国时,原六国将兵未死且降者,自然就成了大秦的士伍。 在后续征战中,也不少伤亡。 户中有士伍伤残死亡,同时又贫困人家不少。 便按照谁家死得多、残得重排名,从上往下,数满名额为止。 各郡县分配的名额,很快报满。 大案刚过,对仙使神通广大的畏惧正浓,眼下没有谁敢在名额上弄虚作假的。 名额出来,郡县中黔首也大都心服口服。若有不服,仍可以向巡察御史团、仙使或入咸阳状告。 七日时间,三万役夫名单汇总咸阳。 第八日早,新一轮赐福大典自咸阳开始。 …… 孟秋七月朔日。 日出破晓时,天际霞光来。 “恭迎仙使!” 自章台街冲天而起,响彻咸阳的恭迎声之中。 章台街尽头,仙使驭神兽而来。 脚踏三丈高一尊钢铁神兽,身着红底绣金一袭礼服。 划开霞光旭辉,滑行向前。 相较初次显身时的仙逸飘然,已多了一分厚重威仪。 一如往日的大典,仙使驭神兽在前,左右丞相率百官随行。只是在丞相之间,不见了长公子身影。 据传长公子因巫蛊魇咒案,自罚闭门思过半月,今日想来是还未出门。 行至高台前,即便三丈高神兽与三丈高登仙台登高齐平,仙使也未一步踏上台。 照旧令神兽放下他。 而后,拾级而上,攀登高台。 首回占到前排 位置的张良,从那抹攀登高台的身影之中,看出了历练的成熟与稳重。 ‘啊呀!’ 成熟稳重的身形踩到了裳摆,一个趔趄,险些面朝下,在台阶上磕一个。 张良:……心性的成熟,与举止稳重,并无必然因果、吧。 礼官高唱—— “维二十七年,孟秋七月朔……” 礼官收声时,仙使出现在高台边。 赐福大典数次,咸阳黔首早已熟悉流程。 然而无论听多少次,那一声‘叮’铃仙音,都还是如第一次听时的空灵悦耳。 无论看过多少次,那一轮满月升起时,白昼黑夜错乱,金乌玉兔共舞,日月同辉,仍是那样绝丽神异。 “仙使千岁、千岁、千千岁!” “仙使千岁、千岁、千千岁!” …… 伴随着狂热高呼,天河之水淋坠人间的浪涛声如约而至。 “哗啦啦!” “哗啦啦!” …… 红彤彤似一片霞垂下,坠地时溅开。 几息之间,高台下便堆起一座连绵红色火山。 张良眯眼细看,辨出是秫②。 仙麦、仙豆、仙稻皆能种,这仙秫当也能种? 粟米和黍米都乃脱壳了的,这仙秫…… 正在高台上赐福的仙使周邈毫无所觉,很快雪白仙缎又砸下,砸平火山,又堆起布山。 仙缎砸下时,把秫砸开,甚至有溅得远的,就落到了张良前面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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