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到现在还没换过衣裳呢——知道四爷脾性好洁,当然不想招他嫌恶。 四阿哥用银匙挖了一勺送进她嘴里,笑道:“无妨,待会儿洗个澡就是了。” 云莺茫然饮着,不知是否真的脾胃变了,往日最怕这酸唧唧的汤羹, 此刻尝着倒是正好,还是因为挽星多加了糖的关系? 她可不想变胖,虽说怀孕后免不了身材走样,可她还想多苗条几个月呢。 四阿哥见她略尝了几口就不喝了,以为是叫那些话乱了心神, 面上心意更深,“放心, 又没说跟你一块洗。” 云莺先是茫然,随即反应过来飞红了脸,轻轻朝地上啐了口,谁愿意跟他洗鸳鸯浴了?不害臊。 真是远香近臭,她起先还以为四爷是那种古板方正的老夫子个性呢,相处越久才知道这人有多闷骚,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四阿哥正觉得干渴, 索性就把碗里剩下的酸梅汁子喝了, 看着云莺又是尴尬又是甜蜜,四爷一点都不嫌弃, 可见是把她当自己人。 自己人偶尔调戏一下倒是无妨了。 拿帕子揩了揩嘴,四阿哥正色道:“我想着明日进宫请示娘娘,找个太医好好为你调理身子,也更稳妥些。” 他知道云莺心中惧怕,自然想叫她放心,虽说太医不见得比外头郎中高明到哪儿去,好歹是受过正规培训,再者熟悉宫中礼仪,相处起来也更容易。 云莺自然是愿意,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她在瓜尔佳府虽然也蒙太医看过病,但也只是偶尔而已——须知太医居天子近处,享官位实禄,哪是寻常人家请得动的,倘要十个月眼错不眨地照顾,除了花费大笔银两,更得有足够的面子才行。 当然也不是没这种事,譬如太子妃就全程由太医照料,七阿哥府上那拉氏怀第二胎时常胎动不适,七爷也为她叫了个太医——或者叫学徒更合适些,当时那位徐大人还只是在院判身边打杂呢,当然现在是转正了。 七阿哥的面子只能做到如此,但四爷既说要请,那自然是正经有差事有职衔的。 云莺承蒙厚爱,可她也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福晋和李格格怀胎的时候都没这样隆重,偏她搞特殊,人家能过意的去么? 四阿哥倒是坦坦荡荡,“你家爷从前只是位光头阿哥,如今都封贝勒了,可不得水涨船高么?” 在他看来礼制上毫无问题,待遇得和地位相称么。 云莺无言,四阿哥这么会诡辩,她说不过他,再者云莺私心也觉得有编制的太医更放心些,好比三甲医院和乡下卫生所的区别。 索性由得他去。 四阿哥这一天在后院消磨了太多时间,正经事都还没办完,加之看云莺神色亦有些困倦,不欲打扰,“我先回书房,你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 云莺乖巧点头,她还是喜欢四爷认真工作的样子,更符合她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帝王形象。 等四阿哥离开,西小苑的仆婢们才鱼贯涌入,齐齐向云莺道贺。 挽星笑言:“真是意想不到,还以为格格最少得过两年才能闻听喜信呢。” 虽然得宠,可到底不是夜夜承欢,四阿哥也不像万岁爷那般是个对子嗣狂热的,真真菩萨保佑。 云莺也想不到,她都严格按照避孕的法子去做了,怎么还会中招?还是说云华教的那些本就不痛不痒,与受孕毫无关系? 云莺只觉一个头变成两个头。 人群里传来呀的一声,却是灵芝着急磕头,不慎磕在一旁的板壁上,痛得惊呼。 瞅见众人齐刷刷望着她,她更生担心惧怕,手脚并用爬上前来,呜呜咽咽道:“格格,您别赶我走!我再不敢偷懒了……” 明明主子交代过要她看好米粒,偏她那会儿犯困打了个盹,叫那条狗悄悄钻出牢笼,差点惹出一场祸事来。 云莺很沉着,她看人一向看动机,若是故意为之,那灵芝当然不能再留;可若只是无心之失,那不妨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是也不能原谅得太容易,那样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挽星跟云莺同心同德,估摸着恫吓得差不多了,方才叹道:“罢了,你先起来。” 灵芝战战兢兢负手而立,拼命眨巴着眼,忍住将要溢出的泪水。 这下连挽星都免不了心软,只得叫她下去听候发落。 转头对云莺叹道:“人家有心算计,是怪不得她,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云莺吃了一惊,她本来以为是场巧合,可听挽星意思,似乎是提前设好的圈套? “你觉得是谁?” 挽星目光沉沉,伸出一指指了指正院方向。 福晋?云莺觉得不太可能,福晋虽有些盘算,但不像会使这种雕虫小技的人,平白无故恶心谁呢。 挽星谆谆道:“主子,您不要看谁最有嫌疑,只消看谁获利最多便知了。” 虽说大格格受到抚慰也让李氏沾了些光,但李氏不见得会拿亲生女儿冒险,何况事发之时,李氏哭得可谓相当情真意切。 倒是福晋看似与人无尤,可成功毁了弘盼的周岁礼,又让两位侍妾结仇更深,这才叫坐收渔翁之利。 云莺到底被挽星的话折服了,“我这就去告诉四爷。” 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福晋轻慢她都还无妨,可若是想拿她当棋子,挑唆她跟李氏互斗,她才不上当! 挽星连忙拦住,“格格,您着什么急呀?您又没证据。” 无凭无据的话,终究只是空穴来风,对福晋毫无损害,反而会落得个攀诬之名。何况别看云莺得宠,四爷会偏信谁可不一定,福晋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从无舛错,至少在外人眼里她是无可挑剔的,四爷凭什么怀疑她? 宠爱跟信任是两码事,别看宫里宜妃伴驾的日子最多,可真论起在万岁爷心里的信用,那非德妃娘娘莫属,无她,谨慎妥帖而已。 云莺有点气恼,“那便没法子了吗?” 如果福晋眼里始终揉不得沙子,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得惴惴不安,活在正院阴影之下? 挽星意味深长道:“格格,您可以等呀,等您在贝勒爷心上的分量超过福晋,到那时,贝勒爷自然信您更多些,谁的话都不及您管用。” 她一直在等待机会循循善诱,期盼瓜尔佳主子能幡然醒悟,哪怕不为自己,为了腹中这个孩子,她也不该坐井观天。 云莺若有所思半晌,就在挽星以为她终于被劝服时,对面忽的叹道:“算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她可以斗倒福晋,别人也可以斗倒她,除非福晋真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否则她都会选择被动防守而非主动出击,何况以她宅斗小白的水平,贸贸然出手只怕会被人打成筛子吧。 挽星绝倒。 * 四阿哥次日到永和宫请安时,德妃待他的态度无形中亲善许多,虽说有孕的只是个格格,可当初随云莺一道分赏给诸位阿哥的秀女,独她有遇喜之兆,德妃自觉颜面生光,惠妃更是明里暗里羡慕嫉妒恨,她帮八阿哥挑的几位侍妾至今无所出,活脱脱是些不下蛋的鸡,连八阿哥的生母良嫔都怄病了。 可见永和宫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但凡沾上一星半点都是无上福泽。 高兴归高兴,德妃并没有召见云莺的意思,只交代侍女等会儿送些赏赐过去,这就算全了礼数了。 四阿哥趁热打铁,提出想找个太医固定为瓜尔佳氏请平安脉。 德妃略略蹙眉,才刚怀孕就这样张扬,偏她爱搞特殊? 四阿哥忙说是自己的意思,云莺年纪太小,又是头遭生产,难免忧思忐忑,若叫外头的郎中乱开些虎狼药方,保不住这胎该怎生是好? 子嗣为大,德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开了条子,让挽月等会儿去寻个闲散些的太医,最好是没固定差事的,幸好宫里最近没什么正经主子怀孕,只一个遇喜的庶妃刘氏,亦不算得宠,还挺清闲。 四阿哥又道:“儿臣还想升升瓜尔佳氏的位份,若是请封为侧福晋……” 德妃真想撬开他脑袋瞧瞧,里头难道叫浆糊塞住了?以前也没见他这般兴兴头头的,当真是色令智昏。
第36章 乳母 德妃心底自然是不乐意的, 贝勒统共也才两个侧福晋名额,现下许给瓜尔佳氏,日后那一个岂非得抢破头?且云莺门楣虽高, 那祜满隐退已久, 在朝中并无实权,对胤禛也没多少助力,德妃另外看上的几家,只其中儿女尚未长成,到时候若真给胤禛说亲,少不得许个侧福晋之位。 看四阿哥皱起眉头, 德妃便知儿子犟脾气又犯了,只得硬话软说,“额娘知道你偏疼瓜尔佳氏,可偏心归偏心,不能放到明面上叫人议论, 瓜尔佳氏入府才半年不到,又只是遇喜却并未诞下子嗣, 你这样忙着抬她位份,实在有欠考虑。” 这话四阿哥不爱听,“云莺一定会平安生产,您就别担心了。” 说得轻巧,哪个女人怀孩子不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连仁孝皇后这般福泽深厚的都挺不过去,她一个侍妾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德妃心里轻慢, 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行迹, 依旧娓娓道:“那么李格格呢?她跟随你多年, 又诞育一双儿女,既要册封瓜尔佳氏, 是否得先册封她?” 四阿哥闷声不语,虽则李氏脾气火爆屡屡犯忌,可他也知道,李氏该当这侧福晋之位,不为别的,就为自己一手提拔她跟福晋相争,也不能叫她白担委屈。但,李氏本就是个骨头轻爱飘飘然的,叫她得偿夙愿,府里更得闹腾,于云莺养胎也不利。 何况两人都封,那跟没封有何区别? 德妃见劝解奏效,愈发乘胜追击,“今年适逢多事之秋,且万岁爷就要离宫了,让礼部准备也不方便,不若等瓜尔佳氏平安诞下皇孙时再来请旨,不是正好喜上加喜?” 四阿哥等不了那么长远,但一时无法说服德妃,只能勉强点点头。 德妃就当他同意了,“瓜尔佳氏是个有福气的,本宫也喜欢,只眼下胎气还不稳,永和宫又人来人往,暂时不好见她,以免有所冲撞,你帮额娘致个意罢。” 四阿哥自是巴不得不见,云莺本就马虎懒散,德妃却是把规矩体统当人生戒条,到时候表现不好,还当她仗着身孕恃宠拿乔呢,宁可少些麻烦。 至此母子俩的谈话虽有些小摩擦,大体还算和和气气,不过德妃接下来要说的事就令四阿哥相当不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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