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自己就曾饱受天花困扰,还险些毁损容貌,对此自是噤若寒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要有一线希望,皇帝都不肯轻易放过。 说完就把云莺给他夹的物事放进嘴里,滑溜溜的触感格外怪异,还有股子腥气,四阿哥当时就呸的吐出来。 定睛看时,才发现那是片热腾腾的火爆腰花。 他不免失笑。“就算爷几个月没碰你,也用不着如此着急。” 就不怕他虚不受补? 云莺脸也红了,轻轻朝地上啐了口,谁专门弄这个,都是膳房准备,她没细看罢了。 两人玩笑一回,四阿哥便告诉她皇帝已下令部署此事,挑了几个天花泛滥的乡镇当试验点,要把这牛痘当人痘给他们种下,因着是新玩意,少不得会经历一番抵触,又特意调遣了几对侍卫前去维持治安。 尽管知道牛痘术十分安全,云莺身上还是起了点肌栗: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人命当真有贵贱高低之别,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胄无疑是不会让亲生骨肉去冒险的,那就只能找贱民当试验品了。 甚至四阿哥说起来时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的口吻,云莺不禁沉默。 四阿哥见她放下碗筷,“可是菜色不合胃口?膳房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便要将掌勺的几位厨子叫来责骂。 云莺连忙拦住,推称昨儿吃得有些多了——她确实该控制一下饮食,正常四五个月的肚子哪有这么大的。 四阿哥倒是不觉得她变重,看她脸颊肉乎乎的,肌肤却仍晶莹剔透,更招人爱。 他轻轻抱她到膝上掂了掂,含笑道:“还行,不怎么沉。” 云莺黑了脸,玩曹冲称象呢? 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老实,勾得四阿哥火起,忍不住在她胯上浅浅拍了一掌,云莺又委屈得扁起嘴,眼泪要掉不掉。 真是越发爱娇了,岁数越来越大,心智越来越小。 四阿哥哭笑不得,架不住美人落泪,只能温柔地帮她拭去——哪知云莺只是单纯的产前恐惧症的关系,她又不敢跟四阿哥说,胎儿都成型了,难道还能下药打下,她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 哭一哭就当宣泄情绪了。 四阿哥道:“我在皇阿玛跟前提了一嘴请封侧福晋的事,皇阿玛也认可,不过得过阵子,礼部需要时间准备冠服。” 又说这两天会有人来帮她量尺寸。 云莺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托辞——老康精明着呢,得看看牛痘是否真的有效再决定要不要奖赏四阿哥,若最后是场空欢喜,到时候有的是法子让她期待落空。 幸好云莺对此很有把握,后世的经验已经证实牛痘接种是对抗天花肆虐的利器,她不过提早搬出来罢了。 但当着四阿哥的面,云莺还是作出惶恐不胜的模样,她得意自己的演技越发自然了。 越柔弱的女子才能越叫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嘛,云莺自觉在小白花的道路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云莺的意思不愿居功,也不愿为此多生事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丰功伟绩”到底还是传开了。 东院李格格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她还有这本事?怎么可能!” 再说瓜尔佳氏长得就不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说她会翻医书,简直贻笑大方。 康嬷嬷心说自家主子倒是长了张才女的脸,可偏偏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又能如何? 当然她不会打击李氏,只在旁帮腔道:“多半还是贝勒爷的意思,故意帮她造势呢!” 李氏哼声,“当我不晓得?看破不说破罢了。” 瓜尔佳氏资历不如她,子嗣更是不如——即便这胎怀个阿哥,可李氏膝下有一儿一女呢,若要越过她立侧福晋,非得有点特别的本事才行。 难怪四阿哥会巧立名目,想了这么个花招。 李氏将手心帕子都几乎揉碎了,怪只怪自个儿娘家不中用,否则早些撺掇四阿哥请封了,哪里轮得上瓜尔佳氏? 幸好,瓜尔佳氏分身乏术,即便占去一个,还有另一个位子在那放着呢,李氏也只能这般宽慰自己了。 正院里,福晋听完赵嬷嬷的唠叨,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只道:“你叫人去书房传个话,就说我要求见贝勒爷。” 赵嬷嬷精神一振,不枉她费了半天口舌,果然这事就该制止,不然等圣旨颁下来,还有挽回余地么? 她殷勤取来氅衣为福晋披上,“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说,轻言细语的,别让贝勒爷着恼,只消他松口不立西苑那位就是了。” 进谗也有进谗的诀窍,不能坏了夫妻情分,似这种妖妖调调的狐媚子,唯有智取不能硬来,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可不行。 福晋淡淡道:“谁告诉你我要说瓜尔佳氏的坏话?” 赵嬷嬷诧道:“不是为她还能为谁?” 福晋深吸口气,“我要恳请四爷,让弘晖成为第一批种痘的皇子。”
第47章 双赢 云莺得知福晋此举, 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她真这么说的?” 挽星点头,“周铭泉在书房外听得真切着呢。” 何况福晋也没打算瞒人, 倒不如说正因为书房白日里耳目众多, 她才选在这个时候。 云莺不懂,这对福晋有何好处呢?弘晖才一岁半而已,福晋本不必着急,宫里的皇子多数要等两岁左右才接种呢——这时候的婴儿已经有一定程度抵抗力了,没那么容易夭折。 福晋却硬生生将风险提前,云莺实在无法理解。 顾嬷嬷喟叹道:“四福晋大抵是想以身作则, 给妯娌们当好表率呢。” 许是那回募捐之事尝到了甜头,福晋俨然已有把自己视作皇家楷模的意思。如今牛痘刚出,各宫各院都在观望,没有谁敢以身犯险,福晋却偏偏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也知道此举将多得民心。 也间接平息了物议, 否则光是拿贫民的孩子当试验品,底下岂有不怨声载道的。 云莺恍然, “这么说,四阿哥该很欣慰吧?” 有这样一位贤内助。 但事实上四阿哥非但不高兴,反而颇为恼火,他早就定好了,待明年夏天到畅春园避暑时,将弘晖弘盼一齐带去种痘, 那里环境清雅, 气候宜人, 休养起来也更方便,谁知道福晋偏偏要跟他背道而驰, 把弘晖送到鱼龙混杂的医馆里去,她倒是称心如意了,可弘晖的性命在她看来算什么? 四阿哥来到西苑时,牙关仍有些战栗,额角也冒出几缕青筋,喝了好几碗热茶才缓过劲来。 云莺劝道:“弘晖是您的长子,您做主就是了。”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四阿哥要是真不愿意,福晋也拗不过他。 四阿哥却冷笑道:“为什么不答应?由得她去。” 弘晖虽是府中长子,可他又不止弘晖一个儿子,福晋自己都不加爱惜,他还要低声下气好言相劝?四阿哥拉不下脸,他的身份也不容他这么做。 若弘晖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倒要看看福晋是何模样。 云莺很知道牛痘没那么危险,可作为一种新生的事物,在外人眼里总归罩上了神秘面纱,福晋此举却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勇气。 偏偏四阿哥脾气也犟,若是个性子温和的,若两句软话就行了,奈何却是硬碰硬——福晋或许能得偿所愿,成为远近闻名的贤妻,可她跟四阿哥注定要越行越远了。 永和宫里,德妃听说此事也未拦阻,只对着挽月感叹,“四福晋的性子忒过要强。” 挽月笑道:“也是好事,可见您会调教。” 总比甩手掌柜似的五福晋和只会伤春悲秋的七福晋要强。 德妃轻哂,她何尝看不出四福晋用意,不过要在已有的贤名上再镀一层金身,保证她福晋的位置屹立不倒——老四帮瓜尔佳氏请封,到底还是吓着她了吧? 换做早年德妃,或许会很欣赏四福晋这般做法,可如今经过世事历练,德妃看着从前的自己只觉得偏激,有更圆融的法子,何必非得做出取舍? “她这是本末倒置,以为自己站稳脚跟,弘晖也能有远大前程;殊不知只有弘晖安好,她这福晋的位置才能稳如泰山。” 放眼望去,无子的福晋有哪个是能过得好的?老八跟郭络罗氏那般夫妻伉俪,郭络罗氏还不是天天被惠妃挑毛病说她妒忌——这背后是惠妃的意思还是万岁爷的意思就很难说了。 若赌赢了这局还好,若赌输了,弘晖不幸染病离去,四福晋往后还能依靠谁?她跟老四的夫妻情分可是亲手被她斩断了,更别提贝勒府不缺孩子,李氏的弘盼与弘晖年岁本就相差无几,瓜尔佳氏腹中还现揣着一个呢。 挽月忙道:“那您怎么不劝劝四福晋?” 德妃慢悠悠拿剪子剪掉线香最上头的一截,“她有她的造化,本宫为什么要劝?” 似四福晋这种人,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头破血流了,她才知道悔悟。否则旁人说再多,那也是听不进去的。 德妃跟弘晖的感情就更淡漠了,只是个孙辈,可有可无。 她对挽星笑道:“等十四以后成了家,倒要看看他生的孩子跟阿玛像不像。” 老四性情古板,几个孩子也都怕生得厉害,德妃虽然爱惜孙儿,可屡屡见他们不跟自己亲近,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当然不是老四故意教的——那么点子婴孩,教也教不出什么来。 不过祖孙间的感情需要双向奔赴,德妃得不到孙儿的孺慕,自然也很难全身心去爱护他们了。 * 颁金节后,四贝勒府邸再度成为京城最大的焦点,谁也没想到老四会这样出风头,连他身边的妻妾都不甘落后,可扪心自问,有这般智慧和胆识着实不易。诸位阿哥唯有自叹弗如,可恨没能娶得贤妻。 云莺抛砖引玉,提出金点子后,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她到底不是生物医学专家,难以通晓全部理论,唯有将自己所知悉数转告给太医院那帮老学究们,让他们细细琢磨。 此外云莺能做的,便只有烧香拜佛,并非她迷信,而是宗教确有使人心安的力量,何况连穿越这档子事都发生了,她还能不敬鬼神么? 但因身躯累赘出行不便,云莺索性叫人搬了个香案回来放在内室,每日睡前祝祷一番,再把自己抄的经书捡的佛米供奉在上头,心诚则灵。 无独有偶,东苑李格格忽然间也变得虔诚起来,起早贪黑去庙里上香,煞有介事,她所求当然跟云莺截然相反:顶好叫那牛痘术失败,瓜尔佳氏当不成侧福晋,弘晖阿哥也出点岔子才好呢,不然有这么个年岁相仿的嫡兄压着,她的弘盼何时才能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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