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如此,她愿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再供以活猪肥牛鲜羊,犒赏诸天神佛。 可惜神佛听不见她祷告,又或者瞧不上那区区三牲礼,李氏的心愿到底还是落空了。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疫区凡接种过的孩童皆安然无恙,而弘晖亦全须全尾地归来,脸上不带半点病容。 福晋喜上眉梢,不枉她提心吊胆这些时日。众妯娌见她旗开得胜,亦悄悄托人将子女送去,不待皇帝发话,整个紫禁城便自发地涌起一股接种热潮。 而云莺也顺利迎来受封侧福晋的诏书,总算赶在年前把事情办成了,宫里举办除夕宴时,她还能跟福晋一起出席呢。 唯一令她不满的是那身侧福晋冠服,她已经叮嘱过要放些尺寸,她这肚子可是一日千里的长,到时候穿不上可怎么好? 偏偏礼部就跟聋子似的,等成品送来,她试穿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顾嬷嬷道:“奴婢帮您改改罢。” 她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差,对针线功夫自是十分娴熟。 云莺有气无力往榻上一躺就不管了,本来觉得晋封是件好事,但这几天忽然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给她送帖子,都是要来拜访她的,云莺简直不胜其烦。 就算满人以前是多妻制,侧福晋的地位跟普通妾室亦不能相比,可这么明晃晃打福晋的脸是否太过分了点? 顾嬷嬷意味深长道:“您既接受贝勒爷抬爱,早晚得面临这些事。” 倒不如说早在四爷决定提拔云莺的时候,两人就已势成水火了。对此,福晋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否则她为何着急将弘晖送到疫区去? 顾嬷嬷叹道:“格格,如今是她在怕您呀。”
第48章 矫情 云莺着实难以想象, 福晋会怕她?怎么可能,她瞧着福晋连四爷都不怎么害怕。说实话,撇开两人的身份对立, 她还是挺佩服福晋的, 一个古代女人能做到她这种程度,着实已不容易。 顾嬷嬷道:“话虽如此,可您毕竟是府里第一位侧福晋,也难怪福晋提防。” 何况又有福晋被废的先例在——太/祖努尔哈赤的继妻不就被休弃了么?可巧那位也姓乌拉那拉。 云莺囧了个囧,阿巴亥那是被揭发与继子代善有染才被休,福晋这么洁身自好, 四爷从哪找个由头能废她名分?实在太杞人忧天了些。 顾嬷嬷笑道:“事无绝对,福晋要提防也没错,咱们顾好自个儿就是了。” 所幸福晋是个有脑子的,有脑子的都肯讲理,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碰上个云华或者李格格那种的,反而要担心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云莺于是心下稍宽, 一门心思准备受封。 她原以为不过是简单升职加薪,哪知却是件热火朝天的大事,不但要进宫叩拜,府里还得大摆筵席接待宾客,难道西苑这阵子忙得热火朝天呢。 当然四阿哥不要她操心,一应枝叶末节都替她安排好了, 她只需走个过场就行。 感激之余, 云莺更感动四阿哥对她的深情厚谊, 若说此前她以为四阿哥只看重她的脸,那么这会子, 她扎扎实实有种被当成家人关爱的错觉,可见他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了。 福晋因为弘晖回来后有点发热,生怕留下隐患,日夜不离在旁照料,自然也没法顾及宴请宾客的事,李格格便自告奋勇要出来操持,她白烧了那些天的香,膝盖都跪破了,神佛居然还是不肯照应,害得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消说心里是怄气的。 可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已至此,她唯有收拾好心情,陪着笑脸来奉承云莺,指望能捞些好处——位份没了,好歹让她赚点银子吧?一场流水席里头的油水也大着呢。 四阿哥深知李氏为人,自不肯让她代劳,也怕她做些手脚害得云莺丢脸,反成了白璧微瑕,因此宁可全权交由顾嬷嬷负责。 李氏气结,她入府多年,居然连个奶娘都比不上了,又来找云莺诉苦,希望她从中说项。 云莺秉承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原则,只顾装傻,她现在除了养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有什么话就到书房去跟四爷说罢。 李氏瞅着她蠢钝如猪模样,很怀疑四爷究竟看上了她哪点,又何德何能立她为侧福晋,真是傻人有傻福吧?看来那典籍上看来的牛痘也是鬼话,不过是四阿哥为帮她扬名寻的托辞。 李氏一面有些醋妒,但面对这般对手,却连气都生不出来——便真叫她生个皇孙又如何?以云莺的资质,那孩子想来也不会聪明伶俐的。 弘盼的拦路石,从头至尾都只有弘晖一个。 到了正日子那天,云莺起了个大早让挽星为她梳妆,其实自从怀孕以来,她总以不施脂粉的时候居多,再怎么宣传安全无害的香粉,要达到美白功效,多多少少是有些药力,再说她又不见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作甚? 但今日是大场面,要聆听礼官训示,那就不能太简薄了,挽星遂还是浅浅帮她在两腮涂了些胭脂,道:“姑娘放心,这是奴婢自己用鲜花汁子调的。” 确实颜色没那么浓烈,用来调和气色是足够的,还有股淡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云莺的心情也好起来,原本她对封侧福晋这件事没多少实感,但这会子忽然觉得天真蓝、云真白,连素来逼仄的庭院无形中都显得宽敞不少。 远处传来的阵阵鸟语更像是对她的恭贺。 云莺含笑让挽星将她搀起,“咱们走吧。” 据说本来册封的流程比这个还要繁琐,但因为云莺怀着身孕的缘故,许多能免的礼数都给免了——不然让她跪着听两个时辰的祝辞,真出了毛病谁担待得起? 接下诏书后,紧接着就是到德妃宫中请安。她现在不用奴颜婢膝,而可以用半个自家人的身份来跟德妃说话了。 但德妃不晓得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还挺热络,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冷淡,只让她敬了杯茶就完事了,也没留她用膳。 云莺有些惴惴,“娘娘不高兴我当侧福晋吗?” “怎么会?”四爷拉起她的手,在掌心缓缓摩挲着,“额娘只是体谅你太过辛苦,想让你早些回去歇息。” 当然压一压的意思也是有的——德妃做事向来面面俱到,先前云莺还是侍妾的时候无妨,不会有人怨她有失偏颇,可如今云莺已经快跟福晋平起平坐了,德妃自然得拿出态度来,省得被人议论贝勒府家宅不宁、尊卑失道。 许是已为人父日益成熟缘故,四阿哥渐渐能体会德妃心理,额娘的确为他考虑良多,身在人世,没有桩桩件件都能顺风顺水的,他注定要面对旁人评头品足,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尽量做到最好。 回府后,云莺死蛇烂鳝般往床上一趟,万事不管。她好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着实有些累得慌。 四阿哥殷切道:“不如爷帮你揉揉?” 他在按摩这方面还是挺有心得的,德妃每逢阴雨天便觉筋骨作疼——以前服侍孝懿皇后落下的旧疾。他到太医院借来按摩的医书潜心钻研,可惜一次都没试验过,德妃认为主子该有主子的模样,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就行。 殊不知他只是怀念那时的天伦之乐。 看到四阿哥这般模样,云莺不忍心拒绝,可她也不肯让四阿哥帮她按摩腿脚:本来孕期就有些浮肿,这会子一胀起来,没准跟猪蹄差不多哩。 无疑会破坏她在四阿哥心中的美好形象。 然而还不待她拒绝,四阿哥便抬起她的脚放到自个儿膝盖上,又迅速褪下罗袜。 云莺捂着眼不忍直视,倒是不怎么像猪蹄,可比那还惨,简直是蒸坏了的馒头。 四阿哥浑不在意,轻轻取了红花油膏涂抹其上,认真道:“你这裤腿扎得太紧了,该适当放一放,还有那鞋,怎么不叫挽星帮你换一双?” 云莺本来还在忸怩呢,听他这么说诧异抬头,“您不嫌弃?” 四阿哥失笑,“有什么可嫌弃的,你因为我才变成这副模样,我若不知感恩,那还是人吗?” 云莺只觉胸口胀鼓鼓的,一股暖流从心尖淌过,她蓦地俯身将他抱住,眼眶潮热,却说不出话来。 四阿哥也被她惊着了,知道云莺性子腼腆,这般主动甚是难得。 他迟疑片刻,拍了拍肩膀上那颗头颅,“你在哭吗?” “才没有!”云莺迅速地抹了把眼角,不过这些天积压的委屈和恐惧总算一扫而空了。 直到此刻,她才发自内心愿意帮他生下这个孩子。 云莺眼眶红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四阿哥望着她,诚实的点点头,“是。” 云莺:……
第49章 宴会 顾嬷嬷办事极利索, 找福晋领了对牌,便命小丫鬟登记造册,将人员安排妥当, 管厨房的单管厨房, 接待宾客的专司接待,倒茶的就只管倒茶,各司其职,省得忙中出错。 云莺下意识就想到红楼梦里凤姐儿协理宁国府那节,整个四贝勒府虽不及贾家那般人员众多,但论起规矩严整、礼节繁琐, 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挽星还没见过对牌长什么样呢,好奇地向顾嬷嬷借来一块,“让我也瞧瞧。” 云莺笑道:“你从前没见过么?” 挽星一声叹息,“从前都是挽月姐姐管娘娘宫里的事,我哪有份。” 幸好如今跟了侧福晋, 她也算半个总管了,尽管还有顾嬷嬷这位直系领导压在上头, 可等熬走这位老人家,她不就成一把手了? 云莺同情地望着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挽星,自己打算长期聘用顾嬷嬷——实在顾嬷嬷这阵子表现太优异了,省了不少功夫,再联想到生完孩子后要操心的事更多, 云莺当然想偷懒。 就当她无耻好了, 不肯让老人家退休, 大不了多给顾嬷嬷些银子补贴家用,好歹待上两三年, 等腹中这块肉养大了,她也能消停了。 云莺无所事事,干脆负责写请帖的任务,别看这活简单,动动笔头就行,可也马虎不得,若是把人名号写错了,或是送错地方,可是要被口诛笔伐的——都是皇亲国戚呢。 因此云莺抄完不算,自个儿又反复检查了两三遍,还把四阿哥请来验看。 四阿哥故作恼火,“怎么没我那份?” 云莺娇滴滴飞了个眼刀,“您可是自己人,还要行这些虚礼么?” 四阿哥不依,反正他也要,不然后天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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