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顾嬷嬷温声问道:“您难不难受?” 云莺说不上什么来,虽然是有点不舒服, 但比起痛经还是要缓和点, 不刻意去想就没事了。 她羞赧地对顾嬷嬷道:“嬷嬷, 我想吃点东西。” 明明已经用过晚膳,可这会子又觉得饿了, 她都怀疑胃里有个无底洞。 顾嬷嬷含笑道:“这是好事儿,多吃点才有力气,否则待会儿使不上劲。” 便让厨房去准备两碗红糖鸡蛋,并一屉松松软软的黄米发糕。 拳头大的发糕,云莺一口气吃了三块,连汤水也喝得一滴不剩,若非怕撑坏了,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两碗。 顾嬷嬷看得瞠目结舌,乖乖,还是头回看到这么有活力的产妇。 吃完了,顾嬷嬷扶她到床上躺躺,就不用卧倒了省得起身费力,只用个软枕为她垫在腰后,又劝她困的话不妨打个盹儿,无须太过紧张。 云莺没紧张,四爷府上那么些孩子都全须全尾生下来了,她怕什么,且她平生没干过一件坏事儿,自信老天爷不会在这桩上太过为难。 现在万事俱备,只待挽星请来刘太医便大功告成了。 * 挽星那边却不顺利,她找到刘太医所住的小院,太监却说刘太医不在,问起原因,却又语焉不详。 挽星知机,偷偷往管事的怀里塞了枚银子,那人才开恩告诉她,刘太医被东院请去了。 福晋这几日恰巧回娘家归宁,挽星是知道的,莫非大阿哥病了?可找谁不好,作甚把刘太医要了去? 一时理不清头绪,当务之急找人要紧,挽星快步来到东院,用力叩响紧锁的铜门。 老半天没人应,过了好一会子,才有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出来,“嚷什么嚷?福晋不在,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又瞪着挽星,“你不是西苑的,来咱们这边作甚?” 放平时,挽星本不必这般客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陪着笑脸道:“敢问刘太医可在此处?” 妇人眼神有些闪烁,“我没见着。” 这话等于坐实了,挽星微微笑道:“烦请赵嬷嬷出来一见,我家主子有话要说。” 妇人明显慌乱起来,“谁管你!赵嬷嬷忙着照顾小阿哥呢,你改天再来寻。” 果然刘太医被请来了,挽星不知弘晖是否真个生病,可侧福晋明显更急。 待要强硬闯进去,那妇人眼疾手快将门关上,还落了锁,摆明了想来个装死不认。 挽星忧心忡忡回到西苑,顾嬷嬷赶忙迎出来,“人呢?” 挽星咬着嘴唇,“她们把刘太医扣下了。” 简直混账! 顾嬷嬷也没想到这般,可她到底见过风浪,当下沉住气道:“这事也别忙着告诉侧福晋,缓缓再看,你拿着对牌去宫里找德妃娘娘,看能否再叫个太医出来,我先稳住主子。” 看挽星耷拉着脸欲语泪先流,她忍不住叹道:“行了,有什么好哭,还没到十分艰难的时候。” 挽星擦了擦泪,哽咽道:“侧福晋素日也算待人温厚,可怎么偏偏要叫她遭罪?” 顾嬷嬷道:“天底下不公事多着呢,未见得好人个个有好报,你我尽好自己的本职就是了。” 送走挽星,自个儿又进到房里。 云莺笑道:“你俩方才嘀咕什么呢?” 她从帐子后边都瞧见了。 顾嬷嬷含糊道:“没什么,主子可要喝水?” 见她不愿说实话,云莺只得罢了,心里猜着有人使绊子——这段时日风平浪静,反而令她觉得反常,真出点岔子倒没什么好意外了。 只含笑对顾嬷嬷道:“您给我讲几个故事消磨时间吧。” 其实身下的反应渐渐强烈起来,但未免屋里人担心,云莺也只能装作恍若未闻的模样。 她只盼远在他乡的四爷能保佑自己,让她顺利生下她与他的结晶。 另一边,被拘在厢房的刘太医同样如坐针毡,赵嬷嬷怕他私逃,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可刘太医已然看出异样:大阿哥服完药已经睡下,很不用他时时刻刻盯着,赵嬷嬷为何不肯放人? 虽说他是四阿哥请来,这府里的主子都可找他看病,可毕竟瓜尔佳侧福晋才是贝勒爷叫他关照的重点。 方才前边又有吵嚷,隐约听见西苑那边来人,莫非侧福晋要生了? 他这里却走不开,倘若侧福晋有个万一,四阿哥回来能给他好果子吃吗? 好容易见赵嬷嬷如厕去了,刘太医觑准机会叮嘱药童翻院墙出去,让告诉西苑去请与他共事的杜太医来,他向来的脉案都在太医院做了一份存档,故而杜太医也很清楚侧福晋的体质,按方斟酌即可。 药童的报信证实了刘太医的确在正院。 顾嬷嬷道:“咱们是否再找个太医把刘太医换回来?” 云莺已然感觉裙子底下湿了一小块,这是破水的征兆,她实在没精力去跟正院交涉,只疲倦地摆摆手,“就按刘太医说的办吧。” 她就不信,自己会那样命舛,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顾嬷嬷答应着办去,余下的人也按部就班,整个西苑风风火火忙碌起来。 福晋这一天过得十分顺当,她父兄前段时间在朝中兢兢业业,还得了万岁爷几句嘉许,于是她也脸上有光;四阿哥也很荣幸伴驾南巡,虽然她未跟去,那自然是因为府里离不开她这位主事人的缘故。 甚至李格格的愚行,虽然很不道义,但福晋还是隐约有丝窃喜,如此,弘晖的世子之位便更稳如泰山了。 舒心之下,难免多吃了几杯酒,素来稳重的福晋回府时都有些踉踉跄跄的,脸色亦是酡红如醉。 直至正院一个侍女前来禀报,福晋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抓着她衣领道:“你说什么?” 侍女不敢抬头,怯怯道:“奴婢岂敢撒谎,侧福晋要生了,赵嬷嬷却私自把刘太医扣下,说是要照顾小主子,这会子西苑那边乱成了一锅粥呢!” 赵嬷嬷本来叮嘱不许她们乱说,可侍女思来想去终究不妥,遂还是透了口风。 福晋如遭雷击,原本发热的脸颊被晚风一吹,寸寸冰冷下去。 这个蠢材,她不会还觉得帮了她吧? 福晋深吸口气,快步叫人将东院打开,又径直来到小阿哥的房门前,让刘太医且去西苑帮手。 刘太医如蒙大赦,顾不上施礼,一溜烟跑开了。 赵嬷嬷尚未搞清状况,还以为哪个没长眼睛的跟自己作对,及至瞧见女主子立在跟前,膝盖便软了半截。 福晋厉声道:“跪下!”
第61章 撕破 刘太医匆匆赶来西苑, 众人都无暇理会,只顾嬷嬷抬头惊讶地看他一眼。 眼里却是冰冷和不信任的。 刘太医自觉羞惭,也顾不上请罪, 赶紧挤上前去, 接过杜太医碗里的参汤,“我来。” 杜太医也没跟他争抢,侧福晋的胎象究竟非他负责,即便平安生产他也沾不了多少光,若行差踏错倒有可能被迁怒。 还是远离这块烫手山芋的好。 眼看他要退下,挽星忙道:“你先缓缓, 等我家主子好些了再说。” 一面就给他倒了盏茶来。 杜太医进退无路,拿眼去睃同僚。 刘太医也道:“等等吧,横竖太医院这会子闲暇得很,耽误不了要紧事。” 杜太医只好留下,若真有舛错, 两位太医一同斟酌也更放心些。 挽星方才有所改观,转眼又给刘太医倒了杯茶。 刘太医简直哭笑不得, 合着他连喝口水都得靠施舍? 云莺这会子迷迷瞪瞪的,连换了个太医都不晓得,耳边萦绕着稳婆们焦急的催促,“侧福晋,您再使点劲!” 一时她心想,大约自己马上要死在这儿了, 难怪都说生孩子是女人过不去的坎, 到底不能免俗呀…… 一时又想着四爷马上就要回来, 她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如何能够心安? 直到此时此刻, 她才发觉自己对胤禛怀着多么强烈的感情,强烈到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见他。 不成,她不能就这样睡去,她还有她的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说好了一家三口要开开心心团团圆圆的,哪能这样快就生离死别? 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云莺攒眉忍受,避免大声喊叫浪费力气,只咬紧牙关,努力做着最后冲刺。 一声清脆的婴蹄划破寂静长夜。 稳婆痛快地在婴儿屁股上拍了几巴掌,惊喜叩首,“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您平安诞下了一位小阿哥。” 云莺虚弱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却仍吃力地想看看孩子,“把他抱来我瞧瞧。” 顾嬷嬷从稳婆手里接过那小小的襁褓,慢慢挪到床边,好让云莺看个仔细。 云莺端详片刻,短促地笑道:“不怎么好看。” 光秃秃的肉团,身上还泛着红,总之有点怪模怪样,比四爷和她自己的相貌差远了。 顾嬷嬷嗔道:“哪有,贝勒爷刚出世还没他好看呢。” “真的吗?”云莺表示怀疑。 然而顾嬷嬷信誓旦旦的样子,容不得她不相信,云莺方才心定,她只知道女大十八变,看来男子也有类似的说法——不求青出于蓝,但颜值也不能低于父母平均嘛。 一行人其乐融融时,那边福晋却过来了,传话的小太监说福晋把赵嬷嬷也带来了,此刻人就跪在殿前台阶下。 挽星撇撇嘴,“弃车保帅谁不会干?” 她才不信福晋会不知道这事呢,无非黔驴技穷,赶紧找个人推锅罢了。 云莺脸上笑容亦淡去,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福晋一而再再而三与她为难,叫她如何能忍耐?何况生死之事,她但凡运气差点,指不定就一尸两命了。 福晋进门时,其余人皆跪迎,独云莺靠在枕上一动一动,虽说她现在还不宜下床,按理也该微微欠身才是。 可云莺就是无动于衷,仿佛眼里没这个人。 福晋自知理亏,也只能就坡下驴,“妹妹刚生完孩子,该多休息,就无须拘礼了。” 云莺这时候方冷淡开口,“姐姐是来看我的吗?” “自然。”福晋忙道,正好稳婆抱着襁褓过来,瞧见是个阿哥,福晋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微妙地酸了酸,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含笑道:“这孩子生得真俊,像极了贝勒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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