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子脚下哪能这么干?何况还是天潢贵胄。福晋心里是不愿相信的,自个儿却难免动摇,万一皇帝竟真答允了呢?她在府里本就像个活死人,左右要侧福晋管家,便抬举她一回也未尝不可——何况瓜尔佳氏乃满洲大姓,门第半点不比她差。 真如此,吃亏的还是福晋自己,说是平妻,便真的不分大小了?民间还知道用大奶奶二奶奶区分呢,云莺虽比她后进门,却得四爷宠爱,生儿育女,万岁爷和德妃亦且都向着她,到时候,她这位福晋不废而废,谁还记得? 云芝见福晋神色凄惶,掌心也一片冰凉,忙扶她坐下,“您别着急,再想想办法,兴许德妃娘娘会帮咱们……” 福晋缓缓摇头,“没用的。” 德妃重情但更重利,否则銮驾甫一回来便该撮合四爷与她了,可德妃只字不提,还不足以说明态度么?无疑在她心里媳妇伺候她是应该的,至于报酬,根本她就没想过这回事。 福晋往常摆惯了主子的谱,如今才清楚地意识到,她与云芝没什么不同,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眼里同样是奴才。 她唯有自救。 福晋深吸口气,攥住云芝的手,“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云芝忙道:“您尽管吩咐。” “这件事很危险,兴许有性命之忧,但若做成了,将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福晋紧紧盯着她,“连同你的家人,我也会一并周全。” 这是让她无后顾之忧。 云芝颔首,“奴婢明白。” 她本是个小人物,没什么大志向,当初是家里养不起才被迫送她进宫当奴才,可她却深深念着父母恩德——真是丧德败行的人家,卖到妓馆娼寮不是能换更多银两?可他们却仍惦记着给她寻个好去处。 为了这个,云芝也不敢忘本。就算她此身难以长存,可得了福晋这句保证,也释怀了。 福晋叹道:“你放心,我总不肯叫你肝脑涂地。” 不出意外,此招将是一箭双雕——她得连凶手也一并找出来,才能彻底翻身,也免得旁人怀疑。 至于四爷,只好对不起了。 * 云莺听闻德妃渐渐康复,也想进宫探望,但被四爷给拒绝了,只说德妃精神未足,无暇应酬宾客。 云莺脸上难得囧了囧,她是客? 也对,回回过去都是福晋忙进忙出,她倒高坐着跟菩萨似的,确实跟客人没两样——真不是她偷懒,谁叫人家太过勤劳,把活儿都包圆了,剩下能干什么? 总不见得把光明锃亮的地板再擦一遍。 云莺就觉得德妃这是恼了自己,才变相拒客,说不定还有旁人枕头风的因素——唔,应该叫耳旁风,福晋跟德妃可没睡一张床。 倒是听说福晋前阵子常打地铺,跟个烧火丫头似的,生怕娘娘夜间传唤。 她都做到这地步,云莺自不好再指摘什么,至于四爷如何跟德妃解释那张膳食单子,德妃又是否相信,这就不是她操心的问题了。 云莺现在忧虑的是另一件事,她该如何说服四爷避孕? 生完弘曜后快四年肚子没动静,那时她以为自己体质大概是不易怀孕的,怎料紧接着便来了一对龙凤胎,看看嗷嗷待哺的三张嘴,以及比起先前粗了不止二指的腰身,云莺森森觉得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可,古人能用什么法子避孕? 保险套当然是妄想,这时候倒是有一种羊肠做的薄膜状的东西,似乎可以将就,云莺以前跟四爷心血来潮时也试过,但体验实在不算好,四爷固然闷得难受,她自个儿也堵得慌,仿佛两人不是在行周公之礼,而是学鸟兽/交/媾。 何况气味也不甚好闻。 那么,避子汤药?这个她只在宅斗小说里见过行之有效的,放到外头药铺里一问,只有红花、牛膝、草乌这些,药力既猛亦且伤身,若不幸香消玉殒,当然也没法再怀孕了。 什么,问有没有一次性随用随断还健脾补气的?做梦去吧! 比起害怕生孩子,云莺更惜命。 她只能虚心向顾嬷嬷讨教,老人家的经验之谈也许能给她提供点思路? 毕竟在生孩子上女人们都很有共同话题。 顾嬷嬷微笑道:“这有何难,侧福晋推举几个丫头便是了。” 宫里的女人不都这么干?一开始拼着争宠拼生孩子,待地位稳固了,便转为扶持她人,如此既免于生产之扰,又可保住圣眷。瞧瞧四妃宫里,谁没养着几个答应小主,用她们来笼络万岁爷,万岁爷也只会把这些人当玩意儿,偶尔逞欲,心却仍在那几个主位娘娘身上。 云莺当然不想那么干,就算是默认的规矩,就算笃定四爷对她不会变心,她也不愿他去沾旁人的身子——至少不能是她主动把人送到四爷床上去。 何况这样对那些被利用的女人也不公平。 云莺摇了摇头,“这话当我没再说过,嬷嬷也忘了吧。” 顾嬷嬷觉得侧福晋真是个妙人,其实方才那些话不过她故意试探,想看云莺对四爷是否情真——到底一手带大的孩子,能不替他着想吗? 如今,她觉得自己可以放心撒手了。
第120章 发誓 消息传来时, 云莺正在翻看医书——求人不如求己,连顾嬷嬷都不能给她提供切实有效的建议,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当然云莺也没糊涂到亲自试验上头偏方, 她让挽星抱来一窝年轻健壮的母猫, 先进行动物试验,横竖府里的猫儿一到春天就会发性,又爱勾三搭四,这么滥交可不太好,品种都搞杂了。 她放下已经卷曲的书页,愕然抬首, “你说什么,永和宫出事了?” 她记得德妃前阵子不是已经大好了么,这人再脆,也不该吹吹风就急剧恶化。 挽星点头,神色凝重, “听说仿佛是中毒。” 云莺嘴张大得能塞下一枚鸡子儿,几乎不假思索断定是福晋动的手, 可未免太快——好歹德妃依旧留她在永和宫,也没说攆她出门,便这样耐不住?孝死人了。 她立刻让侍女为自己更衣,无论真假,总得亲自看看才能确定。 永和宫已经被侍卫严密把守,包围得如铁桶一般, 显然是四爷下令避免嫌犯逃逸。 幸好云莺有贝勒府的令牌, 闯进去并不困难。 正踌躇要不要大放悲声——她跟德妃娘娘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可毕竟人家乃四爷生母,若真个遇上不测, 适当表示些哀戚也是应该的。 忘了带蒜叶,只能用袖子粗糙的衣角用力搵了搵眼眶,好逼出几滴泪来。 等她眼圈红红地进门,便看到德妃好整以暇坐在榻上,一脸事发突然且莫名其妙。 旁边的顾嬷嬷则生无可恋,一脸菜色,适才被灌下大量盐水催吐,这会子仍有些反胃,抱着痰盂使劲干呕。 听说是误服了德妃的参汤,以致中招——当奴才的谁没私底下占过便宜,怕是想小偷小摸才倒霉了吧,几个侍女转过脸对着墙,生怕忍不住偷笑。 太医也已经被请来,一番检验过后正色道:“并非砒石之毒,更像是乌头附子一类毒素。” 这也正常,宫里用膳用药前都会请小太监试菜,谁会傻到拿砒霜下毒?银针一探便无所遁形。 福晋忙道:“参汤是我亲自看着炖的,怎么有毒?” 云莺不由得瞥她一眼,这话未免太欲盖弥彰了些,以福晋的为人既然布置周详,不该这样急躁。 除非……她就是故意想引出点什么。 太医顿了顿,含笑道:“倒也未必在煎煮时被人动了手脚,也许药材本来就有问题也说不定。” 福晋喝的虽是独参汤,但一顿也费不了整根人参,剩了大半截在那里。 太医用锉刀切下一小片,先轻轻嗅闻,继而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然而并无异样,只得摇头,“与寻常山参性味似乎无太大不同。” 云莺近来看了些闲书,杂学旁收略有所闻,因询问道:“你看问题是否出在参须上?” 整块的人参皆可入药,且一般都会浸泡清洗,倒是那些枝节部分难以打理干净,也甚少有人留意,会不会关窍就在里头? 太医经她提醒,恍然大悟,果然切了两截参须查验起来,旋即大惊,“此为乌头的根须,是人为接上去的!” 须知乌头本身即有大毒,即便入药,也须经过严格炮制处理,且不可过量,何况抱病之躯。 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须知宫中习气奢靡,娘娘们更不在乎人参这等稀奇之物,凡参须芦根皆撇去不用,反倒是德妃这种以俭朴著称的必得物尽其用,舍不得浪费,反而着了道。 德妃面色铁青,“很好,当真算计到本宫头上来了。” 若非老四给她提了醒,让她这段时日多加留意,她也想不到要防范自己宫里——那碗汤虽没打算全喝,也想着浅尝辄止做做样子,谁知道里头包藏祸心呢? 多亏顾嬷嬷帮她挡了一劫,想起来都后怕。 福晋神色倒还平静,可见目前种种皆在她意料之内,但见她施施然行了一礼,“都是儿臣之过,疏忽大意,差点叫奸人得手,还望娘娘恕罪。” 德妃神情复杂,若非预先看过那张膳食单子,她也会相信那拉氏此刻的忏悔是诚心的,然而…… 她沉声道:“那支参是从哪来?” 云莺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是做成的圈套,福晋本就有两手准备,能成功当然最好,借着守孝也能再拖延几年;即便事破,这黑锅也能叫人背去,顺利除掉一个竞争对手。 这段时日各宫都送了不少人参来,长得差不多,分得清谁是谁?还不是福晋一张嘴说了算。 她等着福晋“供出”自己,幸好她不怕栽赃,四爷这点信任是有的,况且她没有暗害德妃的理由——就算德妃不喜欢她这个宠妾吧,也犯不着除之而后快。 云莺定定神,在心里琢磨起一套辩解的说辞。 然,不等她想好如何解释,福晋的声音已清晰落入耳中,“启禀娘娘,这只山参乃是前日太子妃送来的。” 云莺:…… 怎么回事?这跟剧本不一样! 德妃同样一脸懵逼,这事怎么跟太子妃扯上关系? 但既事涉东宫,便再不能轻率处置,可还不待她强行按下,就见身着一袭典雅旗装的太子妃快步进门,抬手就给了福晋一耳光,愤然道:“混账!你敢污蔑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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