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男人上次用药惩治过贾瑞后,觉此法极为便宜又省事儿,因研究了不少。 此一遭, 也只是令明群打发人送至江南各地的管事人手中, 由那些人想法儿下到了贩私盐的盐商身上,又四处散播谣言罢了。 又因单对付吴家,易令人察觉, 叫人以为他真是贾元春的马前卒, 遂无差别攻击, 将各个势力贩私盐、贪国利的都暴露出一二来, 只吴家混在其中, 多了那么二三人而已。 照目今传来的消息瞧, 效果奇佳, 各家均焦头烂额,吴家亦如此。 又有林如海借机示意吴先河, 要查一查吴家私发盐引那几家商户, 吴先河恼怒不甘, 亦只得下令将林雅茹的货放行。 如此,扬州之事就算解了。 只吴熳仍对上次渎神之事心有余悸, 想此次会不会也如此。 谁知,男人毫不在意,只听人道,“民间关于地府神鬼之说多了去,若如此便算渎神,他们怎罚得过来,再说,这可是惩恶扬善,爷白送他们一美名,还不乐意?” 吴熳闻言,轻笑摇头,在民间或是美名,但在上位者心中,许就是对权利的挑战,多不能容。 她只仔细看好男人,别又跟上次似的,上台阶都险些摔跟斗。 又说江南出了那事儿后,各家私发、超发盐引的,从盐场倒腾私盐出来私自牟利的,还有私自开矿铸币的几家慌了,都趁着皇帝尚未反应,忙着擦屁股。 只皇帝得知消息可比他们快,当即下旨点林如海与江南巡抚付敏为钦差,分理私盐、私铸之事,又着江南各地知府知县协助,彻查到底,若敢徇私,革职查办。 江南官场一时风声鹤唳,有与各家暗通款曲、做做样子的,也有雷厉风行查处、趁势挣功绩的…… 总之,这一仗,各家损失惨重,下马官员不少,只皇帝一个赢家。 胤礽则稳坐后方,深藏功与名。 再说姑苏,严律因领会皇帝旨意,定要借此案将甄家撕下一块肉来,遂审理极细,抽丝剥茧将甄家人一个个剔下来,贾蔷哪里等得,只留了人在姑苏等后续,他则领了采买的小戏子、聘来的教习回都中去。 路上,听清客相公们说甄家借机将二万两银子私吞了,愤怒啐了一声“无耻”,心中更多是惶恐,那二万两可是要采买帘栊帐幔、花灯花烛的,因着他平白没了不说,如今又耽误了采买之期,他唯恐家中太爷老爷们责怪,一路提心吊胆。 可巧的是,路上遇上林家商船,贾蔷无意中晓得船上货物样式,因想将功补过,回到都中,将小戏子们照王夫人要求安置好后,便去寻了贾琏,告知此事。 时贾琏亦正因这事儿被贾政催得急,贾蔷一来回,虽对他在姑苏惹祸不悦,但确实不失为一个补救好法儿,又闻林家货物较都中市价低上一成,遂戒饬了贾蔷一顿,自然允了,着人速去采买。 因此,林家的半船货连带铺子里存货都销了个空,虽耽搁了二三个月,也算因祸得福。 林雅茹又专带着越哥儿上山来报了一回喜,送了谢礼。 至于都中吴家威胁奇珍阁之事,管事那日回去,态度强硬,增派了护卫人手,奇珍阁掌柜自然会意,一口回绝吴家。 吴家果然恼羞成怒,使了些下三滥手段上门。 先是雇乞丐、地痞无赖来堵门闹事,奇珍阁也不客气,令护卫们将领头的打个半死才送衙门报案,如此来上一二次,狠狠震慑住了那帮想挣这钱的乞丐、无赖们,此后,再无人敢接吴家的活儿了。 吴家后又小动作不断,且派人至铺子大堂大闹,言买到假货、次等货等,欲败坏奇珍阁名声,以此赶客,奇珍阁一律不辩,当着客人面儿便强硬将人扭送至官府,由官府裁夺。 明眼人瞧上那么一两回,也知奇珍阁这是惹了人了,遂常到这处看热闹,随手买些小玩意儿,吴家没想到,这番闹腾没叫奇珍阁生意大减,反倒赚了不少小钱,掌柜喜之不尽,嘴都笑咧了。 再说奇珍阁将人往官府送,吴家自然也会朝府衙使力,只季闻等人又不是吃素的,人是胤礽手下送来的,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顺天府虽碍于吴贵妃与三皇子一党的脸面,不好得罪,但将一寻衅滋事之人押上几日,又饿又渴上几日,再无伤无病放出去,却是可以的。 因此,每一回,事情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结束,叫吴家人憋闷得不行。 就在吴家无法,欲动手下势力强压时,江南之事传来,当今又下了旨,吴家只得将爪子都收回去,一时静悄龟缩起来,生怕引上位者瞩目。 只省亲别院已盖造完成,陈设之事迫在眉睫,奇珍阁行事太张扬,吴家不好再招惹,便又盯上了无权无势的一家古董行及一家当铺。 可惜,这两家也只看似无权无势罢了。 先说古董行,东家姓程,上日下兴,乃荣国府贾政的清客相公,闻吴家上门,古董行掌柜心中鄙夷,面上却不显,只隐约透露了主家与荣国府关系,并未说其他,便羞得吴家管家紫胀了脸、甩手而去,真是脸都丢到对家门前了。 又说那当铺,名“恒舒典”的,乃是薛家产业,只因薛家主事人去后,薛家主弱,无法统辖,竟叫奴大蔽主,私下昧了不少钱,东西虽比不得奇珍阁与古董行珍贵、稀奇,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吴家只想着利诱了这群奴仆,便能将东西谋了去,将来便是私吞了,也只管叫那些人描赔,与他们不相干。 不想,他家不知,薛家小姐薛宝钗是个能人,如今借着义忠亲王府之势,已渐渐将权拢回了主家,又换了不少家下伙计,吴家人一道明来意,薛家老仆一眼瞧出此是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也不回主家,直接将辅国公夫人的名头一抬出,便拒了。 吴家人气急,又碍于太上皇对义忠亲王府正心热,也不敢闹事,只得空手而归。 眼下,别的铺子背后主子皆有名有姓,招惹不得,吴家又不能主动送上门去叫人笑话贵妃娘娘与三皇子寒酸,因只能接了欲巴结吴家的富商一部分金玉俗物,充一充门面,又花大价钱采买古董玩物,大出了一回血。 胤礽听得都中管事来报,只嗤笑道,“想来,吴贵妃这难得的省亲不会有多高兴了。” 吴熳点头,确实,一瞧见那些摆设,便会想起吴家这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的举动,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 到这儿,吴家这摊子事儿也算平息了。 一家子在山上从八月住到十一月,因着又要忙新一年的年事,贾林氏遂带着吴熳与胤礽及慕哥儿回了都中。 不想,这一回来,就闻说原北静王水溶一家子上下全感染了痨病,久治不愈,都病亡了。 如今,尸身已全部火化,官府还要将长住的房屋也烧了,防止传染,都中人心惶惶,家家请医延药保平安,有路过那府门的,都避开走。 胤礽与吴熳对视一眼,方问回事儿的兆吉,“原北静王妃也殁了?” 兆吉点头,“殁了,火化那日,锦乡侯府的大奶奶远远去瞧了,确认人死了,还泣不成声。”许多人都瞧见了,应不会有差。 胤礽点头,令兆吉下去,才同妻子道,“想不到皇帝能忍这么久才动手。” 冷子兴吐露北静王府矫造义忠亲王手谕时,胤礽便觉水溶活不了了,不想,皇帝竟能忍如此长的时间。 吴熳点头不语,随着年事儿忙碌,也跟世人一样,渐渐将此事遗忘。 又说都中先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痨病,令年意骤降,皇帝忽又降旨,既各家省亲别院已建成,便允宫妃于正月十五上月节出宫省亲,一享天伦之乐,都中瞬时又宣阗热闹起来,议论着这场古今不见的盛事。 只忙坏了各宫妃的娘家,各家六月下旬方开始盖造,如今不到半年,虽大致框架有了,但内间陈设还不成套,遂愈加繁忙赶造配就,连年也顾不上好好过了。 腊月初,吴熳与婆母正理事,胤礽在一旁看孩子,忽就有小厮来报,老爷在山上没走稳,摔了腿和腰,眼下动弹不得。 胤礽一听,吓了一跳,忙将孩子塞到吴熳怀里,又令人去备马车、请大夫,欲带着大夫一起去,却闻贾林氏不疾不徐响起,“大夫就不必了,你去时,多加些衣物、马跑慢些,别冻了、摔了。” 否则,就不值当了。 吴熳与胤礽一听,惊讶望向贾林氏,见人极淡定,不慌不忙,似早知此事一般。 夫妻二人一对视,恍然明悟。 胤礽遂慢慢悠悠去了,至晚间才将人“小心”接回来,吴熳将慕哥儿裹得严严实实出来,便见婆母眼圈通红、泫然欲泣,一副心焦不已的模样,只暗自感慨,戏真好啊。 又见在担架上一脸疼痛难忍,待下人退下后,便起身抱着大孙子晃悠的公公,心道,这位也不差。 公公这一“伤”,大夫说至少要养上两月才行,婆母既要照顾公公,又要忙家中诸事,不留神也“病”了。 眼下家中诸事皆由吴熳料理,遂腊月二十九日,吴熳着人去忠顺王府报了产育,不能随忠顺王妃一同进宫朝贺行礼了。 忠顺王妃闻言,微微蹙眉,经这些时日,她也算明了王爷将此女收为义女的目的,只这册封后第一次进宫行礼,怎也该去的,因去寻了忠顺王,瞧瞧是何看法。 谁知,忠顺王听后轻笑,暗叹这一家子人精,后同王妃道,“那便这样吧。” 忠顺王妃虽不解,但见王爷也是如此态度,只点头应下,回了自个儿院中,方听奶嬷嬷提醒道,“正月十五要省亲了。” 忠顺王妃一愣,后也轻笑出声,是了,进宫向皇后、皇太后朝贺都去不了,如何能迎贵妃省亲?
第一百二十三回 又说大年三十与正月初一两日, 吴熳未随班进宫朝贺,一家子也未参与贾家祭宗祠,只单在家中祭祖上供。 宁国公照往年来了, 见到这一家子抱病又报假的和乐融融过大年,只无奈叹气。 后凑到近处, 瞧了瞧新添的玄孙,见孩子乌溜溜望着他, 还乐呵呵伸手来抓他, 宁国公一惊,忙唤道,“琛哥儿!” 胤礽一直注意着这边, 听到声音后, 不动声色靠近抱着儿子的父亲,仔细瞧了瞧儿子的眼睛,只见漆黑的瞳孔里果映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 因道, “父亲, 慕哥儿又长了些, 抱着费力, 我来吧。” 贾敦先不乐意, 他还没老到抱不动孙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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